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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說起你姐姐希望我們結婚開始,就是試探對不對?”蕭一諾忽然問。

卡斯珀正憋着氣等他回答,蕭一諾開口就頓時一緊張,結果是一句問話,他長長呼出口氣,小心翼翼地掩藏起失落,皺起眉無奈地說:“難道我做的還不夠好?”

所以,即便是到現在,不管是試探還是什麽,你的話語你的內心從來沒有真正想過和我結婚吧。

卡斯珀知道,蕭一諾并不缺少決斷力,他冷靜睿智、思維缜密,手段也遠比自己更有技巧,圓滑周到得很,他是一個很奇特的人,明明是個少年的時候,卻沒有少年該有的銳氣,那樣淡定自持,遇事思考時客觀到近乎冷酷,從來不感情用事,卻冠以溫柔內斂的表象,如果不是與他朝夕相處,他永遠也無法真正接近他,就算他們共同生活了這麽幾年,就算他們親密到呼吸相聞交頸而眠,卡斯珀卻覺得自己摸到的永遠是他那顆幾乎稱得上冰涼的心。

唉,這幾年,按理說就算是鐵打的心都該捂熱了啊,可這人卻永遠是這樣淡淡的,哪怕是情潮起的時候,那雙漂亮通透的藍眼睛卻似乎依舊帶着幾分清醒。

卡斯珀原以為,他再也不會愛上什麽人了,愛情于他這樣的人,濃烈如火,卻也同樣如那剜肉的刀,他嘗過一次,快樂的時候固然有,可越是全心全意,傷到的時候一刀一刀将他身上的肉都剜得幹幹淨淨,血淋淋的,一直疼一直疼,疼到麻木,等到那傷好,他幾乎用了一輩子。

總算将那人徹底放下了,忘卻了,不再記挂于心也不再将他看在眼裏,再遇也不過平靜到猶如陌路,不會再起波瀾。

這一場愛情于他已經足夠了。

對于那個人,如今再看到也不過無關愛恨。

重生之後,他目的明确,更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十六歲的他,沒有想過找誰報複也沒想過欠誰什麽,卻決意不想再要愛情的。

但從第一眼開始,這個人就是不同的。

一開始,或許只是喜歡,一點點的喜歡。

第一個吻第一次給他做吃的第一個戰友第一次心跳加速第一個能信任的人第一次聯手,直到第一次做愛,第二天相擁着醒來。

他一直是不同的,從一開始就不同。

卡斯珀想着,再掙紮也沒用,他大概是真的喜歡上他了,他甚至搞不清楚這是不是愛情,他只是想在這個人的身邊,想看着他微笑,想護着他,想守着他,他開心自己也會高興,他難過自己也會變得情緒低落。

他就像被蛛網纏住了,越是掙紮,纏得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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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蕭一諾有沒有發現,自己一次次掙紮抗拒,可情感仍是變得越來越深。

不同于前一世稚嫩時候的一見鐘情,他更多的與這個叫蕭一諾的人,大約是日久生情?

與蕭一諾這樣的人朝夕相處,本身就是一件太需要勇氣的事,這個人身上有種很奇妙的魅力,讓人不由自主地受他吸引,這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種東西,這人的一舉一動,說話時候的神态,舉手投足的姿勢,甚至是看過來明明冷冷清清卻莫名讓人呼吸一窒的那種瞬間美麗,都讓他沒有辦法拒絕這樣的吸引。

卡斯珀知道自己的容貌有着怎樣的殺傷力,所以才會決定與這人住在一個屋檐下,但很快他就知道這個決定實在不夠明智,他自問吸引人的地方不過是一張皮相,可是那個人卻有一個瑩光美麗的內裏,一種幾乎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風華。

他沒有辦法,只有試一試問一問,甚至知道急切不來,這個人不是安迪,他又沒有其他什麽于愛情中的經驗,只能用這樣實在稱不上高明的方式,直截了當的,幾乎帶着幾分放低姿态的渴求。

請你和我結婚吧,一諾。

蕭一諾沉默地看他,不夠——好嗎?

應該算是很好了吧。

卡斯珀這樣的人不管經過多少年的滄桑,把那些傷人傷己的刺一根根拔去了,內裏卻依舊是那個驕傲的他,身為皇族,養在富貴,就是落難,就是低賤到了塵埃裏,淪為一個最低級的傭兵,他還是驕傲的,只是這份驕傲不再是傲慢,而是帶着堅強執着的那種驕傲。

他對自己,或許一開始是帶着目的的,但他本來不是那樣能堅忍到為了目的而數年如一日的人,就像他說的,在自己面前從不說謊從不隐瞞——

蕭一諾确實不擅長掌控人心,但是并不妨礙他對于他人觀察入微做出的判斷,卡斯珀不是前世他的那位哥哥,那個人天生心有九竅,哪怕将刀握在手裏朝你刺來,都能讓人相信他并不是想殺你,還能有一副真心誠摯的嘴臉。

蕭一諾自問了解卡斯珀,這幾年,他待自己,比想象中還要好。

不過分親密,掌握着恰到好處的分寸,這樣的守護很有幾分溫厚寧暖,讓他十分舒适。

蕭一諾想着,如果他答應了,眼前這個人是不是會變呢?

這個念頭在腦海裏轉了幾圈,他才猛然間意識到——

自己猶豫的原因竟然是擔心他會不會變。

而竟然,沒有想過拒絕。

蕭一諾眯起眼睛,看着眼前這個英俊迷人到足以傾倒世人的青年眼睛裏小心掩藏起來的渴求和些微的失落,不禁嘆了口氣。

一聽他嘆氣,于是,眼睜睜看着這人紫水晶般的眼眸暗了暗。

他失笑,然後答:“好。”

那人一怔,反倒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

“我可以和你結婚。”蕭一諾一字一句地說。

反正在這個世界,似乎也沒有比他對自己更好的人了。

再沒有了。

自從他送蕭鴻飛去了那個荒僻的流放星球,蕭淩待自己就不像以前那樣親熱。

這他可以理解,蕭鴻飛畢竟是蕭淩從小養大的兒子,而自己,不過是一個十幾年都未見過的外孫,如果他還是待自己像以前那樣好,蕭一諾反倒要懷疑他的用心了。

蕭淩這人從未在意過蕭明祺的身份,也沒有打過她遺産的主意,就已經足夠光明磊落,對自己也算得上盡心了。

反倒是和蕭随湛變得親密許多,同蕭一言也依舊關系不錯,不過,他們一個有自己的家庭,一個常年在前線,就算好,也還是有限。

一個人孤寂了太久,卡斯珀的陪伴雖然不是必要的,卻也足以讓他留戀。

也沒有什麽不好,就算結婚,大抵也就是這樣過下去,他們兩個人這樣住在一起相依相靠,同結了婚的人又有什麽差別呢?

卡斯珀卻已經大笑了起來,狠狠将他摟在了懷裏,那勁道勒得他有些疼。

蕭一諾卻微微笑了起來,看向藍得清澈的天空,話一出口,并不後悔。

他向來——一諾千金。

卡斯珀也不知道這種胸口漲得滿滿的情感是什麽,或許就像蕭一諾說的那樣,就這樣維持着這樣的關系,可進可退,也沒什麽不好,可是他卻想要和他結婚,想要光明正大地和他并肩,并不是那種婚約者的關系,而是作為他的另一半。

能夠理所當然地趕跑那些觊觎他的人,能夠站在他的身邊,卡斯珀本來就相信,他這一輩子再也不會愛上旁的人了。

他仍是害怕的,他怕如果蕭一諾轉身背棄,自己恐怕再不能像前世那樣堅持下去。

蕭一諾不是安迪。

一旦愛上他,幸福喜樂更甚,可若是傷,那就不是剜肉之痛了。

卡斯珀相信,那絕對會讓他抽筋碎骨,再也站不起來。

他就是這樣,一旦愛了,絕不回頭,激烈到讓他自己都感到十二分的不安,于是他也永遠在害怕。

他将刀子遞到了這個人的手上,将自己完完全全毫無隐瞞地敞開給他,只要蕭一諾願意,就可以刺入他的心髒。

可就算害怕到戰栗,就算徹夜無眠,就算只能用煙草來解壓,他還是決定——

再賭一次。

他不想再如前世那樣恨一個人入骨,如果這個人是蕭一諾,他永遠也無法想象。

遇到這樣一個人,他猶如作繭自縛,再也無法掙脫。

——

“找到了?”

這聲音幽幽冷冷,卻銳利到幾乎有種刺人的凜冽。

夏琳深深低下頭去,“殿下同伊諾公爵一塊兒去了——第三星系。”

支着下颚坐在華貴禦座上的女子正處盛年,極盡冶豔濃麗的容貌帶着令人不可直視的威儀,即便只穿着最簡單的白色睡袍,她卻仍像是穿着她的女王朝服,帶着一種俾睨天下的雍容。

聽到夏琳的回答,她輕輕哼了一聲,夏琳卻差點沒一晃身子,仿佛是“咚”地一聲敲在心髒上。

她了解凱瑟琳娜女王,跟在她的身邊那麽多年,她知道女王陛下已經盛怒。

凱瑟琳娜女王的手段,從來比前幾任帝國君王都要酷厲狠辣,她做得出,也敢做,她登上王位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那些當年竭力反對她的貴族,整整一百七十三位貴族的腦袋堆在落星場上,那一年,整個天蠍星都噤若寒蟬,沒有人敢多說一句話。

在帝國,她已經有了絕對的權威和穩固的地位,卻仍舊不能随心所欲。

夏琳知道,女王的心腹大患還是薩菲隆。

但薩菲隆太龐大也太圓滑,這兩年到了那位伊諾大公的手上,更是滑不留手,半點抓不到把柄,積年的世家,不比尋常貴族,更何況薩菲隆一族的封地離天蠍星太遠,為帝國守護着邊境線,要動一動帝國必然也是傷筋動骨。

即便是夏琳,也不得不佩服伊諾大公的手段,那年在天蠍星的驚鴻一瞥,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個少年有那樣令人悚然而驚的手段,不露山不露水的用那麽短的時間就将那個龐然大物抓到了手裏,盡管有烏爾麗卡的幫助,這還是十分叫人震驚的事情!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将卡斯珀殿下抓在手掌心。

女王陛下已經盛怒,可夏琳還是要硬着頭皮将下一個消息上報,不禁額角滑落一滴冷汗,她可以預見到接下來女王陛下的大發雷霆,可她更不敢将這個消息隐瞞到明天。

“陛下。”她盡量放柔了口吻,“今天民事處上報了一件大事。”

凱瑟琳娜神色平靜,同卡斯珀有七八分相似的眉眼處微微透出幾分不悅,“什麽事?”

夏琳食指上那個細巧的指環上一道銀色光弧微微一閃,虛空就出現了一面清晰的立體屏幕。

畫面上兩個人十指相扣,看着十分親密溫存。

“我,卡斯珀·菲·貝爾曼,伊比頓帝國紫星貴族,願意與伊諾·蘭·薩菲隆結成婚姻關系,一生榮辱與共,生死不棄。”

“我,伊諾·蘭·薩菲隆,伊比頓帝國琉槿貴族,願意與卡斯珀·菲·貝爾曼結成婚姻關系,一生榮辱與共,生死不棄。”

“我将珍惜我們的婚姻,忠誠、信任、尊敬我的伴侶,不論是現在,将來還是永遠。”

“我将珍惜我們的婚姻,忠誠、信任、尊敬我的伴侶,不論是現在,将來還是永遠。”

……

兩只手上的結扣戒指已經扭成死結。

畫面上的背景并不簡陋,似乎是在一個極盡華麗的飛船裏,可以看得到舷窗外那片璀璨絢麗的星空,在場的見證人似乎也不算少,在他們的話音落下時,可以聽得到口哨聲和暴漲的歡呼祝賀。

“民事處說——已經登記備案成功,婚姻關系,成立。”

“啪!”凱瑟琳娜直接捏斷了禦座的青金扶手,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好!好!好!”她氣得笑了,手都有些顫抖,“他們一個親王一個公爵,居然就這麽簡簡單單地在飛船上舉行了婚禮?虧他們想得出來!難道他們想這輩子都不回帝國了?”

她心裏知道是自己不斷催卡斯珀回國,并暗示他與蕭一諾的婚禮可以舉行了,估計他們心中十分抵觸,但她怎麽也沒想到他們會直接釜底抽薪,這樣簡單地舉行了婚禮!

這麽無賴不要臉的辦法一定不是卡西想出來的!她的卡西她恨不得把這世上最好的都給他,哪裏舍得給他一個這樣陰險狡詐的伴侶,連婚禮都這樣寒酸!

伊諾·蘭·薩菲隆,你給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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