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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聲,蕭淩狠狠一拍桌子，“我看你們是安逸了太久！那些人魚可不是尋常的太空蟲群！他們同我們人類一樣，是智慧生物，就塞爾蒙拉的狀況，能守得了多久！”

“蕭元帥不要這麽激動嘛。”坐在首座的是聯邦總統,他的側手就是張易理張元帥，聯邦的軍部并不是一人大權獨握，而是由七位聯邦元帥組成,投票得出軍部重要決策。

這一場會議與會的只有四位，另外三位元帥雖然在外,但是通過星網投影參與了這次會議。

“蕭元帥的外孫可是在塞爾蒙拉呢，他能不着急嗎？”一位看着蒼老到仿佛下一瞬就要倒下的元帥不無諷刺地說，他穿着加大版的軍裝,上衣上挂滿了各種勳章，一看就覺得重得很，他卻哪怕喘着氣都要将這些全部挂上。

七位元帥平時的關系并不太好，這是總統樂見的，如果七位元帥連成一氣，那麽總統就要對自己屁股下面的位置提心吊膽了，事實上由于這七位元帥的家族都有相當長的歷史，某幾家從百年前就有着不可調和的矛盾，所以總統的位置才能這麽穩。

不過，哪怕是互相之間關系都不好，也總有相對好一些的。

“雷博恩元帥，話不是這麽說的。”在座的一位最年輕最英俊的元帥開口了，他姓東，是東垠的父親東珏，怪不得東垠是豐姿俊朗的美男子，他的父親東元帥才是真正的俊美出衆，雖然臉上已經有了歲月的滄桑，眼角也布滿細紋，但是經過時間的沉澱，他有如一壇陳酒，依舊十分迷人，哪怕東元帥時年已經八十多歲，卻仍有不少小姑娘将其視作夢中情人。

東氏與蕭氏的關系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但自從出了東垠與蕭随湛的事，蕭淩與東珏就處于見面也當對方不存在的關系上，不過，近年來到底還是有些緩和了。

東珏掃了一眼在場的衆人，虛空一點，聯邦的星系圖就出現在了半空，“如果塞爾蒙拉守不住，接下來的幾道關卡都防守薄弱，過來就是基普星系，大家都知道，基普星系的人口密度在全聯邦排在第四，是相當繁榮的一個星系，如果人魚大軍長驅直入，到時候就麻煩了。更何況，”他的話語頓了頓，“你們是不是忘記了，可不僅僅是蕭元帥的外孫在那裏，還有今年去參加實地戰略賽的孩子們，他們可是今年最優秀的一批學生，難道你們忍心他們都在那裏丢了性命？”

這話說得大家都安靜下來，一位面容剛硬的鷹鈎鼻老人冷冷說：“他們本來就是去實地戰鬥的，剛好讓他們鍛煉一下也未嘗不可，經不起真正戰鬥的人，就算拿了戰略賽的冠軍又有什麽用處！今年的蟲潮不同以往，東北面的壓力太大了，要調動支援的話，那最近的就是裏蒙拉前線，裏蒙拉前線的兵力一旦分散去支援塞爾蒙拉，東北邊境的幾個星系就要遭到蟲潮肆虐了。”

蕭淩的臉色很難看，“目光短淺，蟲潮不過是像蝗蟲一樣的蠢物，而這些人魚卻同人類一樣是智慧生物，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這意味着侵略！人類是不是安逸太久了，要失了半壁江山才知道侵略到底是什麽意思！”

實際上蕭淩說的沒有錯，如果照着原本的發展軌跡，內厄姆星人從塞爾蒙拉撕開一道口子，長驅直入，肆虐了聯邦接近一半的星系，人類才開始奮起反抗。

“蕭元帥何必這麽危言聳聽。”七人中的唯一一位女元帥蹙着花白的眉，“這些人魚看着是古古怪怪的，但是還不至于這麽可怕吧？無需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總統終于開口：“不要吵了，老辦法，投票吧。”

七人，不許投棄權票，不管怎麽樣都會産生一個結果。

而這個結果，讓蕭淩暴怒地在聯邦軍部總指揮室發了好大一通火，居然有四位元帥都贊成先調兵支援東北蟲潮，他們一致認為塞爾蒙拉可以再等等看看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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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并非對塞爾蒙拉的那些優秀學生漠不關心，但他們只願意出動三艘巡航艦将這些學生們第一批撤離塞爾蒙拉。

站在蕭淩這邊的只有東珏和一位看上去最為和善的白發老元帥。

他們根本誰都沒有預料到真正形勢的嚴峻，哪怕是蕭淩也沒有，他走得太早，甚至沒有見到之後的景象，然後塞爾蒙拉與外界的通訊就被內厄姆星人切斷，他也無從得知。

蕭淩陰沉着臉離開軍部，實在不行，他只有想其他辦法，其實支援塞爾蒙拉哪裏有這麽困難，不過是某些人習慣性地同他唱反調而已，或者說，有人更希望一諾就這麽折在塞爾蒙拉吧？例如那位拉法蘭元帥。

不過，他蕭淩可不是這麽容易妥協的人，他們打的什麽主意他一清二楚，近年來聯邦內部也腐朽得厲害，一場戰争或許能讓他們警醒一些，不過，他絕不會拿一諾的性命為代價。

“哼，你們不願意，那我只有逼得你們願意！”他狠狠說着，吐出口氣，然後打開了通訊器，“一言，你的第九師現在正在集訓演習是嗎？”

“聽着，現決定将第九師演習地點改為塞爾蒙拉前線，即日前往準備！”

蕭淩挂斷通訊器的時候，深深呼出口氣，他是決定不了聯邦支援與否，但區區一個演習的位置，卻只需要他一個元帥簽字就可以執行。

他将他的孫子也送到那個戰場去，誰讓他們死，他就讓誰死！

即便是他也沒有想到，在他到達首都星的時候，塞爾蒙拉就已經淪陷。

——

蕭一諾全然不知道不久之後首都星的軍部會做什麽決定，事實上他也根本無暇顧及。

蕭淩啓程前往首都星的時候，內厄姆星人已經露出了他們兇悍的獠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想一下子将塞爾蒙拉吞下！

此時仍是黑夜，塞爾蒙拉有的就是那一萬能派得上用場的普通士兵和數萬一見那腐蝕酸雨就腿軟了的蝦兵蟹将，另外，就是聯邦一衆高級學校的佼佼者，可他們盡管是來參加實地戰略賽的，卻從來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争，甚至有不少人已經在睡夢裏，直到尖利的警報響徹整個塞爾蒙拉的上空。

“我是蕭一諾，從現在起，我是你們的統帥。”

蕭一諾的聲音從每個人的耳麥裏響起。

“從此刻起，我們不再代表學校而戰，而是代表着聯邦！”

“我們面對的敵人是最窮兇極惡的侵略者！”

“從今天起，我們将是真正的軍人，拿起武器，捍衛我們的家園。”

“守住這裏，就是我們所有人的勝利！”

塞爾蒙拉許多處的金屬門緩緩打開，一架架機甲從中迅速飛出，這一百四十家學校的代表，每個人都是駕駛着自己的機甲來的，不管是學校贊助的還是自己的私人機甲，現如今這些機甲都放在他們的宿舍。

每個學校二十人，這些學生們就有兩千八百人，比起塞爾蒙拉的士兵們，反而是這兩千八百名學生更出色一些，盡管他們從來沒有上過戰場，但畢竟是各個學校的優秀分子，能來參加實地戰略賽的，是絕對不會摻水分的。

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但這些還不是軍人。

所以他們最開始出來的時候，還是一團亂糟糟的，各自排着各自學校最擅長的陣營。

蕭一諾不想讓他們送死，內厄姆星人大軍壓下，哪怕調動起塞爾蒙拉所有地方防禦力量，打開所有的防禦設施和防衛高能鐳射炮，卻還是不夠的。

一衆學生的耳麥裏清晰傳來蕭一諾的一個個指令，他的指令從來不會多出一個字，永遠簡潔明了幹脆利落，整個塞爾蒙拉被四周同時射出的照明彈照得猶如白晝，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密密麻麻看不到邊際的花海，看着傾盆大雨裏不斷消融的建築和士兵。

普通的建築已經被那些酸雨腐蝕，呈現焦黑的顏色。

塞爾蒙拉的防衛鐳射炮原本是前線的制式武器，但奈何這個地方的鐳射炮有一架已經不能使用，另外三架也是嚴重能量不足，頂多支持二十分鐘都是奇跡。鐳射炮射出的粗壯光柱刺目明亮，将五顏六色的花瓣沖擊地漫天飛舞。

“四團，退後，五團，重壓粒子炮，左前70度，壓上，射！”

又一道命令傳來，原本有些紛亂的塞爾蒙拉士兵們在短短十分鐘內被蕭一諾整理地似模似樣，要換過在場任何一個學校的指揮，都沒法做到的，他們從沒有想過有一天能指揮數萬人的軍隊，至少在現在沒有想過。

可即便他以最快的速度整合了塞爾蒙拉的防備軍，并用無可挑剔的戰略将他們能發揮的力量發揮到了極致，人類的機甲還是不斷從空中墜下，而空中的花海還是那樣廣闊無邊。

所有學校的學生們操縱着機甲，眼睜睜看着己方的士兵一批批敗落，墜機，甚至死亡，可在蕭一諾的命令中，他們依舊一批批往前沖鋒，哪怕能殺死一名人魚也是好的。塞爾蒙拉的士兵們早就閑散慣了，能有這樣悍不畏死的決心？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蕭一諾的眼睛已經變成接近黑的藍，臉色也漸漸變得蒼白，他的精神力透過聲音無孔不入地鑽入那些士兵的腦海中。

他命令着他們，而他們服從命令。

他要迫使他們忘記死亡的恐懼，變得像真正令行禁止的士兵。

盡管迎接他們的是死亡。

從未上過戰場，也不知道戰争殘酷的學生們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蕭一諾的聲音已經從耳麥中傳來——

“整理地面戰場，殺，一個不留。”

利蒂西亞的衆人率先向落在地面上的溯藻殺去，單挑鬥不過內厄姆星人，他們就圍毆！

“各個學校各自為一小組，不要散開，學校之間聯合作戰，守望相助！記住，現在我們是戰友！退後一步，就是大家都死！”

那些久久不動的機甲們沖進了那片飄零的花瓣雨中。

空中的塞爾蒙拉士兵們前仆後繼，如飛蛾撲火，以犧牲阻擋了內厄姆星人前進的腳步。

一旦有落下的內厄姆星人，就被地面兩千多人由一百四十家高級學校的學生們組成的精英部隊屠殺殆盡。

在這種時候，哪怕是平時最心軟的人，都不會再對內厄姆星人手下留情。

他們是敵人，是侵略者，他們殺死了多少我們的士兵，他們窮兇極惡，用的是這樣狠辣的絕殺手段，再不是天真忍讓的時候了！

這些學生們都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本來就是滿腔熱血勇敢無畏的年紀，更何況，能上得了實地戰略賽的戰場，本來也沒幾個心慈手軟的人物，一個個小組操縱着機甲将落單的內厄姆星人絞殺！

逆戰靜靜站在戰場的中央，手中的細長光刀幽幽泛着藍光。

蕭一諾口中，一道道命令飛快地下達，他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白，畢竟同時以精神力壓迫這麽多人，哪怕他現在精神力已經十三級，卻還是十分勉強，如果不是他可以凝意，就算再來幾個十三級的精神力大師也做不到他這樣的程度！就算他已經凝意，這樣大規模的使用精神力壓迫，卻也幾乎是在透支着他的精神力，并不能持久，才剛過了這麽會兒時間，他的頭部已經隐隐刺痛。

祁萱本身雖然是走的體能方向，卻不影響她的見識，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塞爾蒙拉這些士兵的狀況了，所以看着那群勇猛赴死的士兵，她簡直就像是見了鬼！

“……才二十歲，就已經是精神力大師了麽……”她喃喃自語，有些失神，“而且，應該已經凝意！”她的眼神慎重起來，蕭一諾如果僅僅是一名極有指揮天賦的領導者也就算了，一名精神力大師，還有這樣出色的領導力，在整個聯邦歷史上只出過寥寥幾個，而他們無一不是出色到了極致的人物！要知道，一名凝意的精神力大師對軍隊的控制力要比普通将領強得多！

比如她現在所看到的令人驚異的場面！

可不管蕭一諾怎樣厲害，祁萱也知道撐不了多久了，哪怕是以這樣自殺式的方式來阻擋對方的步伐，這些人魚攻下也不會有多久了，再能支撐一個小時都是奇跡。

看着熟悉的塞爾蒙拉已經變得一片狼藉，哪怕平時對它諸多抱怨，祁萱的眼中還是浮現濃重的悲涼。

“少将！”身後的腳步聲猛然一定。

祁萱轉過頭去，看到她的副官站得筆直，連禮都敬得标準到找不出一絲缺憾，想到平時這家夥從來沒個正形，也不知道多少次報告懶洋洋的別說敬禮了連腰都不高興挺直，現如今這幅精神樣子卻讓她只感到難過，“都準備好了？”

“是！”他的聲音暗啞。

祁萱閉了閉眼睛，“準備撤離！”

這回，這名年輕的副官久久沒法吐出那個“是”字，透過透明的落地窗，他可以看到那一批批墜落逝去的戰士，他的眼眶漸漸浮現淚水，卻只能這樣呆呆站着。

沒錯，祁萱沒有辦法，她必須做好塞爾蒙拉一旦被攻破的準備，有些東西，是怎麽都不能落在這些侵略者手上的，塞爾蒙拉是前線，它保存着一些聯邦的機密信息，這些不管是毀滅還是帶走，都不能留下，更何況，這裏還有其他來參加實地戰略賽的将領們。

蕭元帥現如今在返回首都星的途中，就算聯邦同意來援，也是來不及啊。

祁萱的心就像沉到了冰水裏，冷到幾乎要讓她顫抖，她轉過身去看着慘烈無比的戰場，“我知道，你也想留下來，哪怕戰死也不退，但我不這麽想。”

“阿吉，如果這是一場有希望的戰争，我會留下，哪怕抗争到最後一刻，可是現在，這根本是一場根本看不到任何勝利可能的戰鬥。”

“所以，忍辱退後，再謀後事。”祁萱的聲音平穩。

“半小時後，準備撤離。”

“是。”這回這名叫阿吉的副官終于回話，“那蕭一諾少校呢？”

祁萱目光沉凝，“其他人可以放棄，他一定要救下！”

在這場絕望到看不到一點希望的戰争裏，唯有那伫立在戰場中央的機甲仿佛一點星光，明亮堅定。

因為操作着它的是蕭一諾。

這樣一個人，無論如何都不能舍棄，她不能，聯邦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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