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神性與人性【捉蟲】

半人馬座，複活區醫療室。

護士們倚着房門，邊看高考直播邊唠嗑，看陳以南的眼神可比看什麽帥哥炙熱多了。

“啧，瞧瞧俺們四區的第一，最棒了。”

“誰說不是呢，一區那個楊昊天瞅着挺帥，表情老軟不拉幾的，不男人！”

“歐呦！棒呆！她眼珠盯上人家屁股溝子了！”

墨菲正撅着屁股，等藥晾涼，一聽這話嚯地竄了起來！

“誰！誰屁股！”

護士姐姐無語子：“……”

“你屁股你屁股行了吧！沒見過這麽鬧騰的！腚都爛完了還不躺好！”

墨菲：“……”

墨菲哭笑不得，捂着腚，假哭唧唧：“護士姐姐，你讓我出去吧，陳以南是我戰友，沒我這第一手經驗，我怕她吃虧啊！”

三分鐘後，墨菲趴在輪椅上，撅着屁股被護士送去了複活區吧臺，找個好位置，開始聚精會神看直播，眼看紅孩兒神色恹恹轉身進門，陳以南也跟上去，墨菲才松了口氣，摁開光腦：“鏟以南鏟以南！”

“我是墨菲，收到請回複！”

此時，火雲洞裏陳以南正被一堆小孩子圍着又跳又笑，鬧得不行，這些孩子都是凡人，身上劃個口子結疤都得三兩天，跟着紅孩兒這邪神打妖怪占地盤，也不知是為了什麽。

墨菲的聲音響起，陳以南神經一崩緊，光速抄起石桌上一串葡萄，遠遠丢開，幾個小孩子狗崽子似的追了出去。

陳以南一頓，皺起眉頭。

這些孩子，好像行為和年齡不太對的上。

“我姓陳，你再學這狗屁口音，見面有你好看。”陳以南低語。

墨菲頓時高興了：“略略略，鏟同學，你命大，咱們不會見面的。”

“來，現在我教你，紅孩兒性格古怪冷淡，身上同時兼具孩童的殘忍和成人的理智，我接觸他一天，就覺得——”

本想着說點總結經驗，誰知話一出口，不好總結，墨菲嘬嘬嘴唇，話頭卻被陳以南接了去：“你想說紅孩兒既有妖的殘忍又有神的冷漠是吧。”

“我也看出來了。”

“對對對。”墨菲忙不疊點頭。

陳以南微微一笑。

他要沒點神性，觀音大士會來專門點化他一個光屁股娃？吃飽了撐的不成。

遠處，紅孩兒裹着赤色披風，疲倦地縮在石頭王座上，閉眼休息，神力萦繞在他周身，忽強忽弱，像黑暗中閃光的螢火蟲。

孩子們也不知道小點聲，接着鬧騰，叽叽喳喳，滿桌子水果快被霍霍完了。

陳以南眉頭越皺越深，“墨菲，你在火雲洞需要幫紅孩兒做什麽？”

墨菲不明所以：“沒什麽啊，想轍逮唐僧呗。”

陳以南還是想不通，她從不輕易放過不妙的直覺：“你不覺得，紅孩兒狀态不太對嗎？”

“照理說，他算半神，半神會體力不濟？”

墨菲抓抓頭發，下意識放松身體，誰知屁股着了地，頓時哎呦一聲慘叫！吓得陳以南趕緊問：“怎麽了？誰打你了？”

墨菲：“……”

我tm膈着腚了！但不能給你說啊！

墨菲龇牙咧嘴，匆忙哈拉兩句，就扣了通訊。

一時間，火雲洞除了孩子的玩鬧，就沒了聲音。

陳以南逗了孩子群幾回，頗感無聊，盤算着能不能溜出去堵截唐朝禿驢、啊不，大唐聖僧。

“你孩子帶的不錯嘛。”紅孩兒忽然淡淡出聲，歪在石座上。

陳以南擡頭看他，并沒做多防備。

前世間諜生涯，讓她練了一手極好的直覺，第一印象判斷他人對自己的好惡，十拿九穩——特別是，此刻面對天神，他們的氣質幾乎毫無遮掩，純粹凜然又強大，一看一個準。

紅孩兒對她沒有惡意。

“有些經驗。”陳以南誠實回答，不明顯地打量着紅孩兒。見他赤色的長睫毛輕輕搭在瞳仁上，分不清是疲累還是無聊。

忽然，少年眼神一凝，話語生刺：“不要窺探我，無用又低劣。”眉宇間勃發的氣質，幾乎讓人以為他是火的化身。

陳以南一頓，忽然發現了詭異之處。

這紅孩兒，除了體貌還是個孩童，其他無論是氣質還是舉止言談，分明是青少年啊。

什麽鬼，123宇宙，你還帶私自撥快西游記時間軸的？

他這樣子三觀都成形了，觀音大士咋還會收？

“別想了，你想不通的。”

“神都想不通的事情，你一個異鄉人，就別費心思了。”紅孩兒有些沮喪地說着，也不知道在勸誰，難過地嘟嘟嘴，又把自己縮進紅袍子裏。

陳以南盯着他，心思電轉，一瞬間抓住重點：

“尊敬的聖嬰大王，你在說什麽想不通，是南邊來的毛神嗎？”她眼神一亮，抓住了邏輯：“您作為神，也不知道為何會發生神戰對嗎？”

紅孩兒沒回答，透明的淚水漫上瞳孔，若是陳以南能看清，定要覺得這孩子委屈又固執。

“管他呢，反正我們不是侵略者，他來了打回去便是。”他嘟囔着，心道這個叫陳以南倒是比上次的墨菲腦子轉得快，思路都快趕上我了。

墨菲：吼，我謝謝您哦。

陳以南沉默片刻，換個問題：“那您，為什麽會什麽都不問地接受我和墨菲呢？”

紅孩兒：“……”

“嘩啦”一聲，紅孩兒翻身而起，古怪地望着她：“無知凡人，你到底知不知曉天神的意義？”

“你落在竈王廟，竈王老兒罩着，落在山溝子裏，山鬼姐姐罩着。”

“進了我的地盤，自然是我老看顧着。”

陳以南慢慢靠近他，離得越近，神力波動越強大，帶着灼熱，幾乎将她整個人燒化：“真是太感謝您了。”

“謝什麽？”紅孩兒翻着眼睛看她，像在看一條死蟲子。

“神有神的道義，捏死你們不用很大的理由，罩着你們也不需要。”

陳以南：“……”一言難盡。

好博愛，好無情。

可以，這很華夏，夠大義。

“那您的力量——”陳以南忽然感到一陣危險感，卻違背了預感執着的問了出來：“作為火焰山的守護神，怎麽會不穩定呢？”

紅孩兒：“……”

紅孩兒猛地睜開雙眼，目放金光，猙獰道：“再問就捏死你，區區蝼蟻。”

“不過是看你腦子還算靈光，多說兩句，不要自以為是。”

好殘忍的妖性。

陳以南笑了笑：“難道不是因為迎戰了某些南邊來的光屁股毛神？”

氣氛一瞬凝滞，紅孩兒面上浮現出可怕的怒色，火焰燒灼了他的眉毛眼睛，炎柱随着他顫動的嘴唇不停地噴塗。

他仿佛成了一個被當面數落考試不如別人的可憐孩子，又氣又急，眼淚都被火焰烤幹了。

“我才不是因為打不過。”紅孩兒笑着說，瞳孔被燒成了熱烈的血色。

這咬牙切齒的樣子，落進四區觀衆眼裏，就成了陳以南臨死前的證據。

觀衆們一疊聲地嘆氣。

“你說你，惹他幹嘛！不會順着說話嗎？！”

“你懂個屁！鏟以南這是激将法，看不出來？紅孩兒年歲小，經不起激啊！”

“可我覺得這激将法代價有點大，陳第一要被斃了，唉。”

“行了，也算套出好情報了，啧，神戰看似波瀾不驚，竟然已經開始了……”

果然，陳以南心中嘆氣，缸中之腦就不會将考生投放在毫無用處的時間節點。

這看似是三借芭蕉扇的開端，實際上，印度神已然襲來，紅孩兒更是作為鎮守華夏邊境的西北半神，交戰在了一線。

“123宇宙的普通人，該謝謝您的。”陳以南忽然說。

“……”紅孩兒瞪着她，沒吱聲，火團捏在手裏滾來滾去，到底也沒燒死眼前這只能說會道的蟲子。

忽然，一個光屁股娃娃兵連滾帶爬進來，哭得滿臉鼻涕眼淚，嗷嗷叫：“大王大王！來了！又來了！”

“那個切丁丁的妖怪又來了啊！”

紅孩兒和陳以南同時扭頭！

這奇妙的修辭！

這精準地概括！

陳以南一瞬間就明白了來者何人！

怪不得紅孩兒神力衰竭，草尼瑪一個華夏小屁孩半神對戰印度主神，不衰竭才怪！

話語間，地動山搖，整座火焰山都在顫動。

通風口一角，外面天空忽然黑了下來，雲朵開始扭曲地舞動，仿佛在跟着一個神經病跳舞，大雨下了起來，雷電劈了起來，強烈的嘯聲從南面瘋狂湧來！

紅孩兒嚯地站起來，臉色蒼白又神情倔強，目光炯炯。

“來得好，爺爺我等着呢！”

說完，化作一團火沖了出去。

本想等死的陳以南：“……”

不是，大王，這還有個喘氣的呢。

她忙跟着跑出去。

外面果真天翻地覆，火雲洞的喽啰小妖哪裏是濕婆的對手，黑色死亡神力如海嘯般淹沒了火焰山。

無窮無盡的墨色仿佛宇宙起源，吸納了一切有形無形的聲音，在這窒息般的死寂中央，一個青藍皮膚的女人赤腳走來，她邊走邊舞，每一步踏下，沙棘胡楊紛紛枯萎死亡，一對靛色胸脯柔韌地跳動着，胯間碩大的東西也悠閑地甩着.

此情此景，怪異到夢境都想象不出。

她輕輕啓口：

“我來了，我又來了。”

“華夏的神啊，異端的污血，準備好迎接宿命的死亡了嗎？”

女神的聲音悅耳動聽，黑夜般靜谧的容貌帶着極致的祥和和恐怖，閉上眼，仿佛能被她攝去魂魄。

紅孩兒沉默站在原地，眼神怪異。

陳以南斜睨着他，都能猜出他在想啥。

就算是半神，紅孩兒也是個年輕神祇，此刻內心恐怕在瘋狂咆哮這他媽哪兒來的不男不女神經病吧。

“這是濕婆。”陳以南出聲。

紅孩兒淡淡回應：“我知道。”

“但是，是濕婆的分身。”陳以南又糾正。

紅孩兒：“……”

小孩子一呆，忽然呆毛蔫吧下來，有些頹喪。

怎麽會？

上次害我撞碎一座山的厲害家夥，竟然只是個分身？？

真不爽！

紅孩兒嘟起嘴巴，快氣死了。

陳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