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月上柳梢頭,閃亮的星子點綴靜谧的夜空,沈亦棠和夙任修長的身影立在小店不遠處的林子裏,守着白天古怪的小店兒。
不得不說小店兒的生意真的是好到沒話說,送走最後一桌客人,已經将近十一點。
老板和氣的向等待的客人表示材料用完了,只能明天再來,然後便專心搞起了衛生。
老板的動作很是認真,一絲不茍,把不大的小店打掃的一層不染之後才提着塑料袋離開。
夙任和沈亦棠悄無聲息的跟上,一路上到是沒有發生奇怪的事情,白白胖胖的老板甚至專門把白天剩下的邊角料投喂給了周圍的流浪貓。
大大小小的流浪貓像是早就等着他一樣,看到胖胖的身影出現,早早就翹着尾巴等在一旁,看來老板時常會來投喂它們。
“看起來好像也沒什麽奇怪的,難道懷疑錯了?”
沈亦棠看着胖胖的老板小心的撫摸髒兮兮的流浪貓,眼中并不見嫌棄,難道是自己懷疑錯了?
“跟着瞧瞧就知道了……”
夙任揉揉沈亦棠短發,看向老板的眸子越發冷淡,只是在轉向沈亦棠時便瞬間溫暖起來,唇角不由自主的翹起來。
老板喂了貓之後便離開了,沈亦棠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後,對于夙任不時親昵的動作已經習以為常。
因為做的是餐飲,早出晚回,老板就在門臉不遠處租了一個四方小院兒來,回也方便。
沈亦棠站在小院兒門口,盯着大門若有所思的看了半晌。
“畫虎畫皮難畫骨,誰知道一張皮囊之下藏的是怎麽肮髒的心腸呢?”
眼前的小院在普通人眼中只是一處簡單的院落,可在沈亦棠夙任看來,猩紅色的怨氣如同燃燒的烈焰一樣洶湧澎湃,将整個院子籠罩其中,看這情形,小店老板若是無辜,當真是見鬼了。
足尖輕點,兩人輕飄飄落到了院子裏,院子裏的情形比外面還要糟糕一些,猩紅的怨氣夾雜着淡淡的腥氣,沈亦棠不得不甩出兩張符篆隔開周遭的怨毒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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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虛弱至極的貓叫聲斷斷續續響起,雖然細微,但在這詭異的氛圍裏還是很容易捕捉的。
沈亦棠和夙任對視一眼,齊齊悄無聲息走向亮着燈的一間廂房。
“嘿嘿……寶貝……”
慘白的日光燈下,脫去外衣的老板還是那副和氣的表情,肉麻的叫着一只小貓‘寶貝’。
若是只聽聲音的話,沒準會以為老板是一個十足的貓奴,辛苦工作一整天之後,回家撸貓放松一下。
可是眼前的景象落在沈亦棠眼中,卻讓他瞳孔瞬間緊縮。
不大的屋子裏擺放了好多籠子,多數是空的,少數裏面關着一些小貓,以黑色居多。
“喵……”
一直通體純黑的小貓被捆住四肢吊在半空,爪子都被劃開,細絲一樣的血液不斷滲出,滴在已經幹涸的黑色血污上,看到笑眯眯的老板逼近,琥珀色的瞳孔閃過害怕的情緒,不自覺的戰栗,低聲嗚咽起來。
只是因着脖子也被鐵絲緊緊捆住,叫聲只能在喉嚨裏打轉兒。
鐵絲雖然不會讓它立刻喪命,卻會讓他死的及其痛苦,這或許正是老板想要的吧。
因為黑貓眼前不遠處還吊着一條不甚新鮮的死魚,讓它爪子能夠抓到,卻不能送到嘴裏。
讓它在痛苦中掙紮,感受着溫熱的血液絲絲縷縷被剝離出體內,在恐懼害怕中一點一點流逝生機。
這樣的話,它的靈魂便會充滿怨氣,再也不能輪回,自然也會……異常強大!
“呵呵……”
像是欣賞一件藝術品,老板看向小貓的目光滿是欣賞,小心的撫摸着黑貓的皮毛,就像撫摸一件藝術品——一件由裏自外全都出于他手的藝術品。
老板眼中滿是癡迷,臉上看起來無害的笑容越發燦爛,在小貓恐懼無助的目光中将鐵絲緊了一圈兒。
“時候未到,你要加油哦!再多堅持幾天。”
老板放開奄奄一息的小貓,轉而看向籠子裏其他存活的小貓,試圖找出下一件“藝術品”。
“喵嗚~~”
被他眼神掃過的小貓全都驚恐的亮出了爪子,弓起身子,仿佛這樣可以保護自己。
“……算了,都不是什麽好貨色,懶得費那個功夫……”
老板自言自語的離開了放小貓的籠子,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自顧自的喝了一口涼透的茶水,然後不急不緩的從懷裏摸出一個小小的,通體烏黑發亮頭骨,看樣子應該是貓的上颚骨。
“叮!”
老板一指點在锃亮的貓頭骨上,發出一聲清涼的金屬聲。
“喵~”
“喵嗚~”
……
不大的小屋子瞬間熱鬧起來,十幾只大大小小的貓兒一陣煙從頭骨中鑽出來,敬畏的伏在地上。
“幹活去吧。”
老板一聲令下,十幾只貓兒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煉貓之法是為了驅使貓兒的魂體為了主人服務,生前怨氣越是強大的貓兒,死後便越強大,所以煉貓的人總是想發設法虐待貓,無所不用其極。
圈兒裏早就将這種有傷天和的邪門之道列為禁術,沒想到有人這麽猖狂,在湖城市中心煉貓。
微涼溫潤的大手包裹住沈亦棠的手,制止了他想要沖進去的身形。
“再等等,不是想知道他賣的是什麽肉嗎?”
夙任清朗的聲音在沈亦棠腦海中響起,瞬間安撫了他有些躁動的情緒,接着站在窗外,觀察着裏面的動靜。
“吱吱吱……”
沒一會兒,答案揭曉了,四周突然傳來了無數淅淅索索的聲音,在十幾只貓靈的驅趕下,數不清的老鼠拍着隊跑了過了。
“喵嗚~”
最為壯碩的一直橘色貓靈突然直立而起,推起了角落裏一只石磨,磨盤大小的石磨在貓靈手下轉的飛快。
“吱!”
伴随着一聲極其慘烈的叫聲,第一只老鼠被卷入磨盤裏,瞬間被磨成肉泥。
緊接着,一只又一只老鼠,銜着前一只老鼠的尾巴,在莫名力量的接引下沖進了磨盤內,由于速度太快,看起來就像是一條黑灰色的線飛入飛轉的磨盤內。
随即嫣紅的肉糜便順着石磨流到了底下的大桶裏。
“喵嗚!”
橘貓一聲慘烈的哀嚎之後,磨盤的速度陡然提升了一個檔次。
“嘿嘿……”
老板端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裏一只通紅的鞭子,剛才就是它在橘貓魂體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刺鼻的血腥氣萦繞在鼻尖,沈亦棠覺得有些惡心,尤其是聯想到早上那些人如癡如醉的吃相,腸胃有些翻騰,直接一腳踢開了緊鎖的房門。
突兀的一聲巨響吓了老板一跳,滿屋子貓靈進入了戰鬥狀态,警惕的盯着闖入者。
“小朋友,這麽晚了不回家,到叔叔這裏幹什麽?是忘不了蓋澆飯的味道嗎?放心吧,叔叔讓你們吃個夠!”
老板白淨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仿佛沈亦棠和夙任真的就是兩個貪吃的學生而已,手中鮮紅的長鞭卻不留情面,在空中響亮的挽了個鞭花,直沖夙任面門而來,在他看來,身形高挑的夙任比沈亦棠危險的多,想要先解決他。
随着響亮的鞭花,群貓像是得到了信號,齊齊哀嚎着撲向兩人。
這群貓身前受到虐待,死後還受驅使,沈亦棠不忍傷害它們,只是用鎮邪符将它們輕飄飄推開。
夙任更是簡單直接,撲向他的貓靈均保持着高高躍起的姿勢,像是陷入了泥沼,不能前進分毫,豎起的眸子裏滿是驚恐,至于老板甩出的鞭子也在夙任身前三村處,寸寸成灰。
老板見情況不好,作勢也要逃走,卻發現自己竟然連眨眼都是不能了。
沒了老板的趨勢,十幾只貓靈逐漸平靜下來,不再進攻,靜靜的窩在地面上,舔舐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
“這些貓兒身上的怨氣太重了,就算是入了冥府只怕也會被直接毀滅……”
冥府每天要處理的事情多到不可想象,祛除怨氣又是極其費功夫的事情,陰差大半不會浪費時間在這幾只小貓身上,遇到這種情況,多半會直接毀滅……
“解鈴還需系鈴人。”
夙任意有所指的看向維持着逃跑動作的老板,眸中銀光一閃,桌子上黝黑锃亮的頭骨便化為飛灰。
“喵嗚~”
沒了頭骨的束縛,十幾只貓靈緩慢從地上爬起來,喉嚨裏低沉的嘶吼聲越來越危險,一步一步優雅的靠近失去行動能力的老板。老板像是預感到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不大的眼睛裏滿是害怕,祈求。
“喵嗚~”
最為高大的橘貓動了,鋒利的爪子從老板身上帶下來一大塊帶着血絲的生肉。
有了帶頭,十幾只貓靈齊齊挂在了老板身上,一時間小屋內都是或高或低的貓叫聲,還有不甚明顯的皮肉撕裂聲。
在群貓跳起的那一刻,沈亦棠就被夙任拉着出了那間充斥着腥臭味道的屋子。
“呼……”
清涼的夜風吹過,鼻尖終于沒了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道,沈亦棠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感覺整個人清爽了不少。
“喵嗚~”
漸漸的,屋內逐漸歸于寂靜,十幾只小貓踏着優雅的步子走到沈亦棠夙任面前,伏在地上嬉鬧玩耍,和平常的小貓沒有什麽兩樣,甚至還有膽子大的,直接趴到了沈亦棠腳上伸着懶腰,正是那只橘貓。
怨氣都被發散出去,小貓們都變回自己先前可愛的模樣,皮毛間氤氲着淡淡的熒光,久久圍繞着沈亦棠兩人。
“喵嗚~”
先前被吊在半空的黑貓探頭探腦的走了出來,身後跟着一大群流浪貓,同樣圍坐在不遠處,油綠的眸子始終不離開沈亦棠二人,好像知道使他們救了自己。
噗嗤……
沈亦棠手中忽然亮起來一團幽蘭的火焰,一張名片在雪白的掌心燃了起來。
沒多久,範思安便出現在了眼前。
“嘩啦啦……”
玉簡飛速翻過,然後停在其中一頁,赤金色的字體投印在虛空中。
範思安鄒着眉頭冷冷說道:
“餘孽未消,仍需入冥府贖罪七十載。”
“嘩啦啦……”
泛着烏光的鎖鏈從範思安背後蔓延,瞬間插入一團爛肉中,帶出一團模糊的生魂。
老板模糊的面孔急切的像是在說着什麽,只是沒有一絲聲音傳出,便被連接幽冥的鎖鏈拽入另一個世界。
“真可愛!”
範思安單手拖着一只純白色的小貓,小貓兒調皮的抱住一根指頭,輕輕咬着。
其餘的小貓見狀,紛紛跳上了範思安身上,或蹲在肩頭,或伏在腳邊。
“我會處理好它們的,再見。”
像是感受到離別,十幾只憨态可掬的小貓同時擡起了左爪,朝着兩人擺着爪子,逐漸消失在虛空中。
虛空中莫名的波動再也熟悉不過,一團金色的功德跟在三團銀色的功德之後,倏而鑽進了沈亦棠腰間的功德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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