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倏而, 鬥篷人背後滿牆碎鏡子中的景象突變,鏡中平凡的中年人面目一片模糊,下一刻便化成了夙任清冷的臉, 夙任睜開眸子的瞬間,昏暗的庫房好似打了兩道閃電, 難以言喻的恐懼感覺頓時充斥在在場所有人心間。

尤其是百十具或哭或笑的布偶,直接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就像見到了猛獸的綿羊,任由宰割。

夙任輕哼一聲,篆刻在布偶身上密密麻麻的符篆頓時燃起一股刺鼻的焦煙, 失去了鎮壓的作用, 鬥篷人瞬間失去了和布偶之間的聯系。

“咯嘣……”

牆上的倒影逐漸隐去,每一具或哭或笑的布偶伴随着一連串的骨骼摩擦聲,從地上緩慢站了起來,慢慢的, 一步一步的把師徒二人逼到了牆角。

也不知道是那一句布偶先動了手, 學着平時鬥篷人行雲流水的動作,利落的把他的胳膊從手肘處折斷,直挺挺背在了大臂上。

被噴濺熱血淋在身上的布偶,清晰的傳遞出一種喜悅的情緒……

“不要!”

“師傅救我……”

密密麻麻的布偶将師徒二人淹沒,就連已經死透的大師兄都不能幸免, 被緩緩拖進了‘布偶的海洋’裏。

阿瑤整了整身上略有褶皺的衣衫, 耳邊清晰傳來骨骼碎裂聲、皮肉撕裂聲,紅豔的唇角緩緩勾起。

等到這群亡魂發洩的差不多的時候, 師傅三人早已屍骨無存, 一點兒學沫兒都沒剩下。大仇得報, 剛才狠厲的布偶恢複了巴掌大小,小嘴兒嫣紅, 一個接一個漫無目的的漂浮在倉庫裏。

阿瑤點燃一根金色的引魂香,不多時,熟悉的鐵鏈聲‘嘩啦啦’在遠處響起……

……

‘噗嗤。’

重物落在棉被上的聲音響起,卻沒有驚醒一旁睡的正香的李游。熟睡的李游嘴角噙着一絲久違的笑意,眉宇間多年來郁結的陰郁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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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

冷不丁的被人打橫抱起,沈亦棠差點給他扔一枚陽雷符。

“回家。”

“我不會自己走?”

夙任意味不明輕笑一聲,清朗夜空下唇角撚起的弧線美的不真實。

“不要嘴硬,有你求我的時候。”

今晚的夜,似乎格外漫長,至少對于沈亦棠是這樣,第二天,乃至第三天的課程,不出意外的全部翹掉了……

“李游?”

李游媽媽穿着圍裙剛想要敲門叫醒兒子吃早飯,沒想到門同時從裏面打開了。

“我先洗臉。”

末了,李游還給了站在門口的媽媽一個大大的笑臉。

“……好。”

雖然兒子還是那個兒子,可是媽媽卻發現,李游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爸媽,我先走了。”

李游依舊匆忙的叼起一個皮薄餡兒大的肉包子匆匆忙忙跑了出去,李游媽媽看着兒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老李,今兒李游好像有點兒不一樣了……瞅着好像高興了點兒,走道兒都帶風了。”

“那不是好事?孩子嗎,一天一個變化,別老是操心那有的沒有的。”

李游爸爸絲毫沒有在意媽媽的大白眼兒,放下手中翻閱了一遍的報紙,開始吃早餐。

……

“這麽巧兒?又是你。”

昨天在樹林中截住李游的那一小夥人沒有坐像的圍在一張小桌子上正吃着早飯,瞅着李游路過,飯都沒來得及咽下去,直接攔住了他。

“來的正巧,把錢付了,今兒哥幾個就不找你麻煩,麻利兒的,別墨跡,別耽誤我學習。”

一旁的四五個人聞言頓時大笑起來,在一衆調侃他的笑聲中,冷靜的聲調顯得有些突兀。

“憑什麽。”

“你說什麽?”

為首的學生染了一頭黃毛兒,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壞掉了,捉摸做樣的掏了掏耳朵,狹長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縫兒,挑着眼角瞅着幹幹淨淨站在他身前的李游。

“我沒聽清,你說什麽?再說一遍。不過可別說哥哥我沒提醒你,軟柿子什麽時候都是軟柿子,別以為你媽一不小心給你放冷凍裏了,就能硬氣起來……”

黃毛兒明顯沒有把李游放在眼裏,紋着亂七八糟紋身的手掌搭在李游肩膀上,警告的語氣很是明顯,末了冷不丁狠狠推了他一把,李游冷不丁坐在了地上……

“揍他,讓他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就是,黃毛兒快給他松松筋骨。”

……

李游沒有理會他們在說什麽,慢慢從地上站起來,依舊如往常一樣,不緊不慢整理好了沾上泥土的衣服,然後不緊不慢摸上了小桌子上盛放老陳醋的小瓷壇,成人巴掌大小的瓷壇,下一瞬間就在黃毛頭上開了花。

周圍噪聲一下子消失,酸味兒刺激着每一個人的鼻腔,暗紅的血流覆蓋淡黑色的醋跡,汩汩從黃毛兒頭頂蜿蜒留下來。

“你他媽的!”

黃毛兒眼睛頓時紅了,兇狠的一拳直接照着李游腦袋砸下來。滿是怒氣的一聲吼,同時提醒了黃毛的狐朋狗友,瘋狗一樣朝着李游撲了過來。

李游偏頭,黃毛兒一拳頭實實的砸在肩頭上,李游頓時感覺整條左臂都麻木了,不過他緊緊攥在手裏的一大片碎瓷片同樣在黃毛脖子上犁開了一條溝。

因為握得太緊,鋒利的瓷片割開了李游緊握的手指,瑩白的拳頭頓時被鮮血覆蓋,分不清到底是李游的,還是黃毛兒的。

黃毛兒的狐朋狗友頓時被鮮血淋漓的場面吓住了,總覺得高高舉起的板凳、瓷碗燙手……

“……這……”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手足無措。

李游手中碎裂的瓷片緊緊貼着黃毛兒的咽喉,一點一點兒往上劃去,最終停在下颚處,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痕跡。

黃毛一時也慌了,因為李游手上用了力氣,他如果不想要那麽痛苦,只能踮起腳尖用力擡高下颚骨,所以他現在只能保持兩眼望天的姿勢,甚至連說話都不能,因為咽喉每動一下,鋒利的瓷片兒就會紮緊一分……

“我說……憑什麽。”

李游仿若感受不到手指上的疼痛,依舊清清冷冷的看着黃毛。

“哐當。”

随着周圍圍着的人越來越多,黃毛的好朋友害怕事情鬧大牽扯到他,扔了椅子,鑽進人群消失不見了,有了人開頭,一群狐朋狗友刷的走了個幹淨,人群中就只剩下仰頭望天的黃毛和一臉風淡雲輕的李游。

“有什麽話咱們好好說,小夥子那裏那麽大的肝火,咱們先把手裏的玩意兒放下好不好?”

一位上了年歲的婆婆,擔心李游一個沖動之下真的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慢慢走上前,布滿老繭的溫熱手掌緩緩附上李游已經麻木的右手,動作輕柔的仿佛害怕驚到他。

“娃娃,咱們有話好好說,聽婆婆的話,咱們先放下好不好?先放下啊……”

婆婆毫不費力的拉下李游的右手,稍微用了些力氣拿出了那塊兒充足沁滿了溫熱鮮血的碎瓷片。

“娃兒,你不疼?”

李游手上有幾道痕跡很深,流出的鮮血都是暗紅色的,幾乎深可見骨,足可以見到方才用了多大的力氣。

“咱們先去醫院,先去醫院,好好的孩子,別留下什麽病根兒……”

婆婆是個熱心人,拉着黃毛和李游來到了最近的衛生所處理傷口。

黃毛雖然看着血絲糊拉,但其實傷得不是很重,就是看着吓人,反倒是李游,手上縫了幾針。

最後還是驚動了學校和家長,李游爸爸媽媽急匆匆的趕來,進來就看到了李游手上裹着滲出血跡的紗布,心髒差點兒停住了跳動。

看向黃毛兒的眼神就不是那麽友善了,畢竟沒有什麽人比他清楚李游是什麽樣的人。

沒一會兒黃毛的家裏人也到了,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頭兒,衣衫雖然說不上褴褛,也和素淨挂不上鈎兒,佝偻着腰板兒,伛偻走過來。

“我們家娃娃又給你們添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

本來就佝偻的腰,這下更是被老漢兒彎到了腳面上。即使不知道黃毛兒家裏到底是什麽情況,再場的人心裏也有些不落忍,李游爸爸趕忙把老人家扶了起來。

反倒是黃毛兒,自從老漢兒出現之後,臉上的表情就有些不耐煩,甚至是……嫌棄。

兩家人都不想這件事情鬧大,害怕影響孩子的學習,經過校方一番和稀泥,這件事情也就算是雷聲大雨點小兒的解決了,黃毛兒被老頭兒領回家教育一番,李游則回家養傷,傷好了再回來上課。

經過如此一遭,黃毛兒再也沒有在二中出現過,那個喜歡欺負低年級的小團體也銷聲匿跡,不再出來興風作浪,李游在青春最後的尾巴裏,笑容逐漸多了起來,解開了心結之後,人也開朗起來,本來就優異的成績更是再上一層樓,取得了保送水木的資格。

……

“喂,醒醒吃飯了好不好?”

精巧的窗戶半開,吹進來的微風帶着一絲桃花馥郁清香,窗外明媚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紙灑在實木大床上。

大床中央鼓起的‘蠶繭’顫動兩下,還是沒有絲毫起床的意思。

“太陽都曬屁股了,咱們起來吃點兒好不好?吃完再睡?”

及腰的黑發被高高豎起,夙任穿着圍裙,好心情的站在床邊,叫賴床的沈亦棠吃午飯。

從被子中探出一條修長比例完美的長腿,美中不足的是,瑩白的大腿上布滿了青紫色的指印……

狠狠在夙任腿根處蹬了一腳,倏而縮回被子裏,轉身繼續睡……

“那你想什麽吃什麽吃好了……”

夙任‘好心情’的摸摸床上的‘蠶蛹’。繼續去廚房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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