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生氣

盧氏道:“燕舟說在屋裏待着太悶了,所以下山走走。”

知子莫若母,盧氏最了解徐燕舟不過。

他既醒過來,便不會管身上的傷重不重,疼不疼,他是男人,不想看着顧妙一個姑娘上山打獵,成日為銀子憂心。

哪怕打只山雞,摘顆野果,都比在屋裏幹坐着強。

下山走走?

徐燕舟連盧氏都騙!

顧妙:“娘,您應該攔着點的。”

盧氏無奈地笑了笑,“阿妙,他要能幹就讓他幹吧,總不能事事都你來。”

徐燕舟要是全好了,他去移山顧妙都不管,她撂下一句話,“我去找找他。”

村子在半山腰,往山下的路不好走,顧妙一邊走一邊找,她真怕在哪個枯草叢裏看見徐燕舟。

到了山腳,顧妙才看見徐燕舟的身影。

他穿着灰色的布衣,腰間用布帶系着,顯着人過分單薄,他身前有顆不知名的果樹,徐燕舟正仰着頭摘果子。

徐燕舟左肩有傷,他伸着右手,摘了枝頭最大的一顆。

顧妙心裏又酸又澀,她摘了那麽多蘋果,還缺徐燕舟一顆果子嗎?

她小跑幾步,走近一看,可不得了,徐燕舟腳邊還窩着好幾只兔子。

兔子四只腳都被草繩困住,可憐巴巴地掙紮,可是連翻個身都費勁,顧妙小聲道:“徐燕舟!”

徐燕舟把果子摘下來,沖着顧妙笑了笑,“屋裏太悶,我下山轉一轉。”

他視線掠過兔子,解釋道:“這幾只兔子太笨了,直直撞到樹上,我就把它們綁起來了。”

徐燕舟:“這是柿子樹,上面的果子沒人摘的到,我能摘到,就給摘下來了,你怎麽來了?”

顧妙是來找徐燕舟的,她怎麽知道徐燕舟跑這麽遠,還能随口胡謅!

兔子有那麽傻嗎?

會撞到樹上,一只傻,四五只也跟着傻?

村子裏好幾個人廢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一只雞,徐燕舟倒好,下山轉一圈就能撿好幾只兔子,怎麽,虐文裏的好命将軍?

顧妙懶得說,“回去。”

徐燕舟嗯了一聲,撿起兔子跟在顧妙身後。

顧妙走在前面,小臉嚴肅的很,走了兩步,她猛地轉過身捂住徐燕舟的嘴,然後拉着他蹲在地上。

顧妙把手松開沖着徐燕舟搖搖頭,“噓。”

過了一會兒,前面響起一陣腳步聲。

徐燕舟神色一凜。

他仔細聽腳步聲,前面有三個人。

玉溪山下的小路是從嶺州去雲城的唯一一條路,路兩邊是成人腰高的荊棘叢,他們現在的位置離官路不過幾丈遠。

說話聲傳了過來。

那道聲音有些不耐,“荒郊野嶺,上哪兒找去。”

“大人下令,我們聽命行事,一處一處地搜,總能找到。”

顧妙從草叢交錯的縫隙看,一共三個人,都是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長相,其中一個停住腳步,望着枯黃的山林,“你們說會不會藏在山裏?”

“山裏?不可能,一個病秧子,三個女人一個小孩,在山裏能活得下去?況且還有官差盯着,我看是走的太慢,還沒到呢。”

“啧,興許徐燕舟路上就死了。”

曾經的大将軍,護衛的大楚的英雄,名字就這樣輕飄飄地從這個人嘴裏說出來。

顧妙真想了結了他們。

“可惜呀,大婚當天被流放,剩下個美嬌娘,哎,聽說徐燕舟親妹天姿國色,大哥,這回讓兄弟我開開葷?”

上面只說要斬草除根。

領頭的人道:“随你,不過不能耽誤正事。”

“那肯定的,肯定的。”

一想能碰到徐燕舟的妻子親妹,趙石一顆心都忍不住跳起來,“好好找,犄角旮旯都不能放過!大哥,不然我們就在這兒守着,來個守株待兔,咱們裝成山上的劫匪,這樣還幹淨利落……”

玉溪山,官路上的劫匪,害了徐家人的命。

那群人聲音愈來愈小,顧妙拉着徐燕舟往回走,成片的荊棘叢給兩人提供了掩護,終于到了半山腰的茅草屋,顧妙一顆心總算放下來了。

剛才太危險了,剛才要是她不去找徐燕舟,他很可能被發現,山裏人不認識徐燕舟,但那些人肯定認識。

徐燕舟非亂跑!

顧妙啪把徐燕舟手腕松開,“娘,我把他帶回來了。”

徐燕舟提着兔子,右手裏還有一顆熟透的柿子,柿子是軟的,徐燕舟怕捏壞,一直沒敢用力。

徐燕舟想把柿子給顧妙,但顧妙頭也不回地進屋了。

盧氏站在門口,“你呀,非要惹阿妙生氣,這下好了……娘勸不住你,非要阿妙來才行。”

徐燕舟抿緊唇,琉璃般的眸子滿是複雜神色。

他沒想惹顧妙生氣,他若對上那三個人,能殺掉,也能回來。

徐燕舟把蹬腿的兔子放下,拿着柿子進屋,“顧妙……”

顧妙和他錯身而過,在廚房找到背簍,“娘,我摘了蘋果回來,還湊巧看見一個蜂窩,裏面都是蜂蜜!”

盧氏看了徐燕舟一眼,他這個樣子真是少見,“那太好了,燕舟,你把陶罐給阿妙。”

顧妙面無表情地接過陶罐,徐燕舟張了張嘴,“阿妙……”

蜂蜜滿是香甜氣息,聞着醉人地很,顧妙小心翼翼地把蜂蜜倒進陶罐裏,倒了足足兩大陶罐。

她把其中一罐用油紙封好,另一罐就放在廚房裏,蜂蜜聞起來太甜了,顧妙忍不住,沖了一碗蜂蜜水。

金黃色的蜂蜜沖開變成淺金色,黃澄澄的蜂蜜水聞起來甜津津的,顧妙喝了一小口,眼睛亮起來,“娘,好喝!你們也喝!”

盧氏點點頭,“阿妙多喝點,娘一會兒再喝。”

盧氏看了眼徐燕舟,她這個兒子像根木頭一樣站着,“阿妙,燕舟知道錯了,你就別生他的氣了。”

到底是徐燕舟錯還是盧氏錯,認錯都不會自己來。

顧妙又喝了一口:“娘,我沒生氣,我給你們沖蜂蜜水。”

顧妙把碗裏的蜂蜜水全喝完,又沖了四碗,盧氏一碗,徐幼薇徐燕南各一碗,她再喝一碗。

徐燕舟看着,沒他的。

顧妙心裏哼了一聲,徐燕舟不是想打兔子摘柿子嗎,那就跟兔子柿子過去吧。

顧妙把蘋果洗幹淨,打算吃不了的腌起來,天越來越冷,以後能吃的東西越來越少。

現在家裏有鹽了,有蜂蜜,再多打幾只兔子,留着冬天吃……

徐燕舟沒把兔子打死,四只兔子可以養起來,慢慢吃。

哼,不吃他的,她想吃自己打。

顧妙低頭洗蘋果,徐燕舟找了個小板凳坐在顧妙旁邊。

顧妙洗蘋果他就遞蘋果,等蘋果全洗完,徐燕舟把柿子遞了過去,“阿妙。”

黃澄澄的柿子躺在徐燕舟手上,那只手上有很多傷痕,因養了一個多月傷痕淡了許多。

乍一看,徐燕舟的手很好看。

柿子也好看。

顧妙想吃柿子嗎,她想吃,但就不吃,“我不吃。”

顧妙總算和他說了句話,徐燕舟道:“你不想吃柿子,可以吃兔子,顧妙,我給你烤兔子吧。”

徐燕舟常年在外,吃的将就,唯有烤肉的手藝能拿得出手。

兔子四只腿被綁了死結,掙都掙不開,顧妙想養着,留着慢慢吃。

再說,她氣還沒消呢,“不吃。”

顧妙:“徐燕舟,你回屋歇着去,一會兒把藥喝了。”

徐燕舟沒有動。

他沒事,他只是想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哪怕一點,只要能幫到顧妙,都是好的,讓他躺在床上安安靜靜養傷,他做不到。

徐燕舟非要擰着顧妙也沒辦法,她和盧氏說話,和徐幼薇說話,和徐燕南說話,就是不跟徐燕舟說話。

偏徐燕舟跟在她後面,她去做什麽徐燕舟就做什麽。

吃過晚飯,徐燕舟固執地跟顧妙回屋,他把門關上,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三個字,“我錯了。”

徐燕舟:“我知道錯了,我不該下山,不該涉險,不該不顧身上的傷……去打兔子。”

顧妙不喜歡的事,他以後不做就是。

但別這樣。

什麽話都不說,好像沒他這個人一樣,徐燕舟心口發痛,“我以後聽你的。”

徐燕舟是雪一樣的人,他聲音清冷,說這樣的話特別容易讓人相信,但徐燕舟已經有過一次案底了,顧妙不能全信。

顧妙:“你要再犯呢?”

徐燕舟說出最狠的懲罰,“那你就一直不理我。”

這算什麽懲罰。

不過懲罰是什麽不重要,認錯的态度到了就行,顧妙道:“知道錯了就行,下次可不能這樣了。”

顧妙再想還是氣,徐燕舟太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了,徐燕舟根本不知道她當時多怕,萬一他出了什麽事……

徐燕舟點了點頭,“我以後做什麽先問你,你點頭了我再做。”

倒也沒必要這樣。

徐燕舟只要清楚該做什麽不該做就好了。

就像打獵,爬山,都不行,要是在院子裏走走轉轉,那就可以。

顧妙道:“你自己知道的事就不用問我了。”

徐燕舟:“我怕你生氣。”

她生氣又不吃人,有什麽好怕的。

顧妙道:“我一般不生氣。徐燕舟,你把衣服脫了,我看看你的傷。”

又是下山,又是一直站着,傷口可能又裂開了。

徐燕舟心虛地錯開目光:“……已經好多了,不用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徐燕舟身體沒好,但總是偷偷打獵摘果子,顧妙很頭疼。

她去問大師。

顧妙:“大師,您有沒有法子讓我夫君聽話一點?”

大師掏出一塊木頭,用刻刀和刨挫開始雕雕刻刻。

顧妙頓悟:“您是說木不琢不成器,要積極引導,慢慢雕琢!”

大師雕出一個搓衣板,“我是說不聽話跪搓衣板就好了,一個不行兩個,兩個不行三個。”

小劇場靈感來自@每天都在蹲更的Delia

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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