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五場戲

阿藍在黑暗中醒來，明明是在守夜，不知道為什麽竟然睡着了。

他擡頭在房間裏看了看，只見床鋪上空無一人，吓得差點心髒驟停。

要是主人出事，他也不用活了，但他轉念一想，公子可是武師，二公子身上又有護身玉佩，鬼魅如果能對他們下手，早就想動手了。

三個人不見了倆，失蹤的恐怕是他這個落單的才對。

他摸到了自己的刀，不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鎮定了下來。

阿藍站了起來，剛要走出門看看，突然看到窗外有人影一閃而過，停在了門口。

他握緊了刀，就見門突然被一股勁力推開，葉止殺同樣神色警惕的站在門口見到阿藍，她眸中飛快閃過晦暗的光，“你家公子呢？”

阿藍苦笑，“我守夜時不知道為何睡着了，醒來後我家兩位公子就都不見了，葉姑娘你怎麽突然出來了？”

葉止殺也是無奈的一攤手，“我睡到半夜，聽到外面有人在哭就出來看看。”

阿藍真心實意的說，“葉姑娘，你的膽子真大。”

葉止殺随意的擺擺手，“一般一般，找你家公子要緊，咱們先出去看看。”

阿藍點頭剛要邁腳出去，但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不由又遲疑了片刻。

葉止殺仰頭逆着清冷的月光而站，“快來啊！”

阿藍莫名的從這語調中聽出了幾分扭曲古怪，下意識的打了個寒戰。

“快來呀！”呼喚聲又起，阿藍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想要邁步出去，心一橫，用刀割開了自己的掌心，只覺得手掌傳來一陣劇痛，眼前的景物也變得模糊了起來。

他大汗淋漓的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居然站在屋外的一個方凳上，脖頸處被套了一個繩結，只要剛剛往前邁一步，圓凳翻了他就死定了。

只是鬼魅明明有能力輕易置他于死地，卻偏偏選這種方式折騰他，他摘下繩結從圓凳上跳了下來，就感覺有什麽輕輕的碰了一下他的肩。

他連忙回身一刀斬了出去，結果刀光之下兩只慘白的腳掉了下來，他被吓得心髒心神俱震，寒意如同夜色密不透風的包圍了過來。

樹上挂着幾好幾具屍體，像是風幹的臘肉，此刻他們都睜開黑幽幽的眼睛，嘴角勾出詭異的弧度。

阿藍看着被他砍掉的兩只腳，總覺得下一刻它會自動彈起來追着他跑，連忙轉身向房間走去。

他連着幾間房的尋找，都沒有見到自家公子，連帶着剛剛被冒充的葉止殺也不見人影，正茫然之際就聽到了渺渺小聲的呼喚，“大哥哥，你站在那裏幹什麽？”

渺渺從石柱後面探出半個頭來，“快藏起來，夜裏危險。”

阿藍原本正在遲疑，剛剛葉止殺的事，正讓他懷疑渺渺的真假，聽到她這句話立時清醒了過來。

渺渺受自己噩夢的影響，就算是天塌了，也絕對不可能會在夜晚出門。

渺渺似乎看出了他的懷疑，從黑暗中飄出了一整顆頭顱，“大哥哥，你不來陪我嗎？”

阿藍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如果找不到其他人，他只能選擇暫時離開莊子，天亮再回來看看。

随着渺渺漸漸轉變的嬉笑和詛咒越來越遠，阿藍松了口氣。

偏偏就在這時，他又聽到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這次是顧天夜的聲音。

阿藍心中突然升起一種怒火，這些鬼東西還有完沒完。

顧天夜很快就追了上來，“阿藍，太好了，終于找到你了。”

他似乎松了口氣，“我們回去吧！”

他正欲轉身，就感覺身後一陣寒意襲來，因為毫無防備，等他想躲閃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一把長刀已經從後心洞穿到了他的前胸，他難以置信的回頭。

阿藍迅速的抽了刀，盡管知道這是個假貨，但對自己的主人下手，還是讓他感覺十分的不舒服，他不自在的偏過頭等待着眼前的鬼魅，變臉獰笑或者發出詛咒。

沒有，他只等來了一句十分虛弱的為什麽。

阿藍心頭一顫連忙低頭看去，就見顧天夜臉色灰白，氣息全無，眼睛裏依然殘留着不可置信。

就聽到前方傳來了兩聲嬉笑，“殺人了，殺人了，又有人把同伴殺死了。”

“好蠢啊！”

嬉笑如同魔咒讓阿藍的頭腦瞬間嗡鳴，他雙目空茫緩緩跪倒，手中的刀早已不知何時落了地。

＊

黑煙飄進了房間，落地之後化成了渺渺，她心滿意足的微笑，聽到了那人又痛又悔的慘叫，簡直比單純的殺掉他，更讓她感到開心。

她爬上床，躺下準備好好休息，畢竟她只是個九歲的小女孩。

誰知她剛躺下就感覺哪裏不對，本該空蕩蕩的被子裏居然伸出了一只冰冷的手。

渺渺，“……”

問：剛剛做鬼把一個活人吓唬折騰的夠嗆，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就發現自己的被子裏伸出一只手是什麽感受？

渺渺冷笑一聲，這莊子裏的鬼怪不止她一個，但是想黑吃黑也沒那麽容易。

她的冷笑凝在唇角，因為她發現自己動不了了，一種恐怖的氣息纏繞了上來。

眉目正氣眼神清亮的女子，伸手将她摟進了懷裏，如同長姐頭疼愛幼妹。

“我就說我不會看錯，可愛的小甜點。”葉止殺發出真心實意的感嘆，渺渺被她吓得不太敢動彈。

對方藏得滴水不漏，自己連分毫端倪都看不出來，如今這種恐怖的氣息，讓她如同白兔遇到了猛虎。

“大人，大人饒命啊！你要是看上了這宅子，我馬上就走。”

葉止殺伸手拍了拍她嫩滑的小臉蛋，“抖什麽，我又不會立刻吃了你。”

渺渺被她吓得臉色煞白，就聽葉止殺又說，“要不我嘗一小口？”

渺渺連忙向後縮，“大人，別，你看我這小胳膊小腿兒的。”

葉止殺也沒真打算現在就吃了她，她這個嘗一口不是一般的小甜點能承受的了的。

“乖乖聽話，回答問題。”葉止殺問，“你在這莊子裏呆了多久？今天晚上講的故事是現編的嗎？很有才啊！”

渺渺被她松開，立刻飄遠了幾步，她對了對手指，“也就兩年，盡管不算是講故事，是親身經歷，就是角度不太一樣。”

她講故事當然是站在渺渺這個‘人’的角度上講，而事情的真相與她所講偏差不大，角度就要換成她作為鬼魅是怎麽愚弄獵物的。

“也就是說，渺渺早死了，是你一直在扮演她。”葉止殺伸手摸了摸下巴，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你假裝成他們的親人，自導自演。”

她又一次發出了真心實意的贊嘆，“你可真是個天才。”

渺渺作為一個本地土著，當然聽不懂去過多個位面的葉止殺用的現代詞彙，但這不妨礙她試圖去理解，這是誇獎。

“大人過獎了。”

葉止殺眼睛閃閃發亮的盯着她，“人類有句話說的好，叫做學無止境，還有句話說的也不錯，叫做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這兩句話渺渺當然也有聽過，但她實在搞不懂大佬要幹什麽，只能一臉蒙圈的看着葉止殺。

＊

顧天夜在房間裏躺了一會兒，雖然身體感覺疲累卻沒有睡意，他已經在宅子裏布下了結界，只是正所謂明槍易擋暗箭難防，他倒不擔心鬼魅正面出手，就怕他們更喜歡陰着來，鑽人心的空子。

他正思慮着，就感覺到了阿藍的動靜不對，阿藍原本坐在桌旁守夜，不知何時已經伏在了桌上睡着了。

顧天夜原本想給他拿外袍蓋上，見他睡得不安穩，也顧不上其他，走上前去叫醒他，“阿藍，阿藍？”

阿藍卻是深陷夢魇，滿頭冷汗，手中動作不停揮舞，但無論顧天夜怎麽叫，阿藍都沒有蘇醒的跡象。

顧天夜無奈擡手，手掌聚集一點靈力，輕輕拍在了阿藍的額頭，阿藍終于安定了下來，他睜開迷蒙的雙眼，像是根本不認識的顧天夜一般。

顧天夜感覺他的狀态似乎不太對，剛要上前安撫，就見阿藍指着他突然大笑起來，“假的，你是假的！”

他笑聲癫狂沖了出去，顧天夜措手不及，一時竟然沒有攔住。

他剛想追出去，但一想自己布下了結界，阿藍還能中招，自己昏迷不醒的弟弟，就更是粘板上的魚肉了。

他思量了一下，去敲隔壁的門，“葉姑娘？”

沒有人應，随着阿藍的笑漸漸遠去，周圍的死寂也漫了上來，竟然讓他覺得不安。

“在下失禮了。”顧天夜道了一聲，一揮手門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開，房間內空無一人。

顧天夜想了想，還是追了上去。

他一路追趕，發現莊子的大門大開着，門外不知何時起了霧，黑暗中陰森的景物更添了幾分模糊。

顧天夜四下張望，早就尋不到阿藍的身影了，但是打鬥引起的力量波動，卻讓他更加警覺。

他腳步邁過了門口，身形瞬間隐匿在了霧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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