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七場戲

葉止殺發現自己低估了這些東西, 他們上岸之後也靈活得不行, 站在最外圍的人有反應慢的, 瞬間被咬開了喉管，然後被一頭拖進了水裏，将水面染紅一瞬, 漾開了一朵血色的花。

他們速度太快，很多人都來不及反應，更別說施展所學，就一命嗚呼了。

葉止殺一邊盡量自然的躲閃，一邊觀察着其他人的反應，她儲存的血量可不太多, 要用在刀刃上, 而且也不能表現的太強，畢竟她只是個剛剛跨入七級門檻的初級宗師。

不過船上這些人都活不了了, 在死人面前似乎可以放松一點。

葉止殺這麽考慮的功夫，身邊的人已經死了大半，剩下的人就全是經驗豐富的高手了。

葉止殺看到一個同樣用劍的劍客，手指豎直在劍上一抹，揮出的劍招就變成了青白的電光, 那電光撕裂黑夜将幾具浮屍劈的焦黑。

葉止殺惋惜的看着，總覺得味道不錯的樣子，可惜就算甲板上的人都死光了, 船艙裏還有活口, 她不能去嘗一嘗。

她心中惆悵, 一個空翻踢開了一個浮屍，從半空中落下時又将另一只踹到了船圍欄上，将正要爬上的來的另外兩只，一起砸了下去。

又是一炷香的時間，巨浪濺起，打濕了衆人的衣服，有人高喊，“快把受傷的人帶進去，血腥氣會引得他們狂躁。”

有大膽的人從船艙裏跑出來，架着受傷的人往裏退，這個時候船上有點戰鬥力的，都出來奮戰了，負責擡人的都是學過粗淺功夫的普通人。

葉止殺和剩下的幾名高手，苦苦支撐成為了主力，她一邊努力做出很辛苦的模樣，一邊觀察身邊這幾個高手，這一看還發現了個熟人，是華簡。

那一個晚上對方沒有機會出手，沒想到實力頗為不俗。

不過華簡顯然沒有閑心東張西望，和別人相比他的應對顯得從容很多，只是他的臉色并不太好。

局面對他們并不利，浮屍的幾波攻擊，有一半的高手喪命，船艙裏剩下的人不是普通人就是傷員，他們幾個要是頂不住，整艘船也就完了。

當然他們沖在最前頭的人，也不是說個個都是舍己為人，就算有能力逃跑，茫茫長河之上總有力竭的時候，到時候如果落單，下場未必會比現在好，何況他們心中還有一個更深的擔憂。

“這樣下去不行，我們很快就會被它們硬生生拖死！”一個壯漢高喊，“我看，擒賊先擒王，不如大家合力把屍王解決了！”

另一個樣貌普通，出手卻是最為淩厲的男子，沒好氣的說，“你說的倒是簡單，那屍王一直按兵不動，我們恐怕還沒攻過去，就先被他手下的怪物吞噬幹淨了，再說你知道那屍王的實力深淺嗎？”

壯漢也很暴躁，“你不同意，那你倒是拿個主意出來啊！”

幾人當中年紀最大的一位老武師，手中拐杖在船板上用力一敲，瞬間一股勁力擴散出去，将爬上船的浮屍擊的倒飛了出去，而他們身後的船艙裏有驚叫聲，似乎是有浮屍破窗而入。

“都別吵了，事到如今也只有放手一搏，你們掩護老夫，老夫去會會那屍王。”

屍王雖然沒有出手，但也沒有刻意隐藏行跡，剛剛一聲低嘯更是将他的身份暴·露的一幹二淨。

老武師話說完，一個縱身已經向屍王躍去，有浮屍想要跳起來的阻攔，就被其他人的攻擊階截斷。

水面的血色被染了一層又一層，像是要将整條河染紅一般。

屍王發現有人朝自己攻擊，也只是擡起黑沉沉的眼睛，發出一聲低嘯，老武師立時就像被透明的盾牌擋住了般，手中揮下的拐杖停在虛空之中，怎麽也落不下去。

他臉色凝重，空出另一只手，配合着口訣在拐杖上一掌擊下，只見刺目的金光浮起，那無形的盾牌被擊碎。

眼看拐杖就要砸在屍王的頭頂，衆人還沒來得及露出喜色，就見屍王只是平靜的擡眼，然後老武師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僵直的在空中頓了頓，然後直挺挺的栽了下去，瞬間就沒入了水中。

水中又一次揚起了熟悉的血色，幾位高手齊齊一驚，等反應過來都面露絕望。

老武師已經是他們當中修為最高的了，雖說實戰的時候，不是沒有修為低的人越階勝利，但一個回合就被屍王解決，他們又能在屍王的手底下走幾招？

“那是什麽幻術嗎？”有人絕望的問。

葉止殺心中回答，那可絕非幻術能比拟，而是攝魂之術，在瞬間就能将敵人的靈魂，拖到自己構建的精神領域。

葉止殺剛才跟着進去看了一眼，是虛無的漆黑，沒有什麽創意，不過她這個級別出來進去如入無人之境，別人可就難做到了。

看完熱鬧就該發愁了，制造變故的演員太強了，該怎麽打敗他？

按葉止殺原先的預想，在老前輩重傷屍王之後，自己上去補刀解決屍王，然後浮屍撤退，自己打鬥中同樣受傷，落入水中，經歷一段奇緣，修為大漲。

但現在老前輩被一招幹掉了，自己怎麽辦？人類真是太弱了。

葉止殺心中這麽感嘆，看來最終還是要自己親自動手制造變故。

剩下幾人，除了華簡都面如土色，那樣貌普通的男子咬牙道，“事到如今，我們合力突圍出去，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剛剛和他唱反調的壯漢表情遲疑，華簡則面沉如水看不出情緒。

葉止殺眸中是化不開的憂色，她道，“我們走了，其他人怎麽辦？”

“誰還管得了其他人。”男子不耐煩道，“都自求多福吧！一句話幹不幹？”

壯漢跺了跺腳，“走！”

華簡依舊沒有應聲，葉止殺手中劍光橫掃，以實際行動做了應答。

男子冷笑一聲，天真，英雄哪是那麽好當的，等力竭的時候被浮屍分食，就該後悔了。

男子和壯漢身形一起，已經運起輕功飛踏出去。

就在這時，本就不平靜的河面有狂風卷起，水面波濤洶湧。

葉止殺只感覺船身像一片落葉，随風飄蕩，她也跟着身不由己的搖晃，但他們這邊不是最糟的，最慘的是剛剛飛身出去沒多遠的兩個人，瞬間就被卷入河中，他們掙紮着想要飛身再起。

河上水浪翻湧，河下的拉扯力都讓他們身不由己。

葉止殺臉色慘白，喃喃，“船要撐不住了。”

一旦船撐不住，他們就會失去最後一層保護。

她面露決然之色，手中劍光亮起，劍刃飛至半空，淡綠色的圓形劍陣浮現至半空，漆黑長劍在劍陣下方最中心的位置，長劍發出一絲光芒，分化出無數虛幻的劍影。

那劍影凝聚在半空，随着葉止殺的一聲輕叱，萬劍齊發，瞬間又在長河之上開出無數血花。

葉止殺有些氣喘，将劍重新握在手中，臉上卻流露出了一絲放松，她在瞬間斬殺了大量的浮屍，突破口已經打開，人們就算落入水中也還有一絲生機。

就在這時，風雨中航行多年的堅固大船，終于支撐不下去了，船板上出現了無數大洞，水灌了進來，随着強風的席卷，船塌碎了。

葉止殺望了船艙一眼，卻沒來得及有什麽動作，就被水浪吞沒。

華簡作為八級宗師，已經有禦物飛行的能力，他腳踏木板，看着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河面，臉上并沒有什麽情緒，仿佛他所有的喜怒憂懼，都不存在一般。

他望了一眼葉止殺消失的方向，只是很平靜的嘆了口氣，“果然應該換一份少出門的工作。”

葉止殺沉在河底，觀察着這個男人，對他突然起了點探究的興趣，她放棄了立刻吃掉屍王的想法，露出一個古怪的笑。

＊

華簡沒想到會再見到葉止殺，按他的預想，這個脫力掉入水中的女人，活下來的可能性很小。

可是沒想到再見，他要比對方狼狽的多。

他推着木板勉力向前游動，木板上的嬰兒啼哭聲微弱，再找不到落腳的地方，他們都活不了。

被屍王拍過的後心，劇痛如潮水般擴散至全身，連力氣都被吞噬了大半。

不過就算上了岸，沒有人幫忙，他們也活不了，這一帶都是荒涼的河灘。

幹脆将這個小累贅丢下算了。

這麽想着，華簡卻沒有放手的打算，繼續推動木板，艱難的向前行。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天色從正午漸漸暗了，河水也更涼了，他只覺得眼前的景象出現了虛影，開始不斷晃動，他用力推了一下木板，自己也歪倒在長滿蘆葦的河灘上。

再恢複意識的時候，華簡聽到了一陣啼哭聲，屬于嬰兒的，還有人在手忙腳亂的哄着，“哎，別哭，別哭。”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微微睜眼，看到了一襲青衣。

華簡坐了起來，對方察覺到了他的動作，立時扭過頭來。

“你醒了。”

葉止殺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随後又很發愁的嘆了口氣，“要說有緣，咱們還真挺有緣，不過每次有緣都和災難捆一塊兒，這緣分不要也罷。”華簡看了她懷中的嬰兒一眼，淡淡說，“你倒是命大，我還以為你會葬身在這河底。”

這話聽起來像詛咒，葉止殺也不生氣，懶洋洋的說，“你也覺得我自不量力逞英雄？”

華簡平靜的說，“我只知道，做英雄沒有好下場。”

他艱難的動了動身體，将已經烤幹的衣衫穿好，面前的篝火很暖，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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