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 做夢

17.  第 17 章   做夢

陸安之當場僵住,若非他一貫冷清,非得要人看出端倪來。

月折站在門外,臉色亦不大好。她自是一萬個不想來,但林卿卿要了酒執意要來,她就不能全然放心。

喝過酒的公子,與人太不設防。尤其,她昨夜還不小心聽了一遭牆角。

一旁的林卿卿提步進門,月折乍一擡眼,就撞見陸安之的眼色,那目光再明顯不過。她若是還想活着,就老實呆着。

因此,忙與林卿卿道:“我在外面等你。”

“那怎麽行?”林卿卿後撤一步就去拉月折,不妨陸安之忽的冷聲開口,“你要看書還是喝酒?”

林卿卿遲疑了下,趕緊道:“看書看書,自然是看書。”看書才能留下來,為着喝酒,只怕陸安之現在就得将她攆出去。

然她進了陸安之的房間,一個多時辰,當真是全用來聽他講解。

初時,林卿卿還忍不住在心底感嘆,陸安之一個殺手頭目竟懂得這些。後來,便是全心聽講,偶爾還在紙上記些要點。

直至夜深,陸安之瞧一眼外頭的月亮,收了書冊還給她。看她摸了摸酒壺,神色間極是遺憾的模樣。斂住笑意,背過身道:“明日清晨你再來,練劍擱到午後。”

林卿卿不自覺搗搗下颌,頓了頓,才想起他背對她看不見她點頭。遂偏過身子道:“你懂這麽多,沒想過做一個教書先生?”

傳道受業,比着做殺手實在有功德得多。

“我知道你身手好,但怕人外有人,萬一有一日你将自己置于險境可如何是好?”

陸安之聽着,這語氣怎的像是要他從良?

遂是冷聲道:“這世上強過我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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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但再厲害的人也怕車輪戰不是,那次你……不就是嘛!”

陸安之終是轉過身,睨着她:“不能盼我點好?”

女孩似乎還是有些怕他,結巴道:“那……我先走了。”

林卿卿走後不久,外頭忽然大雨傾盆而下。陸安之站在窗前,思索七夕将至,遲枝應當這幾日就會有消息。畢竟,毅王可是要趕緊将郡主嫁入昭王府。

而林昌邑,約摸七夕過後便會送信來。這林卿卿,到底是去,還是留。

他正蹙着眉,月折敲門而入。

“禀公子,林小姐沒有說什麽。”月折道,“只是她原本收拾妥當預備睡了,忽然又拉住我說了些閑話。”

陸安之身姿不動,月折繼續道:“她說她想阿嬷了。從小一直照應她的阿嬷便是病逝于這樣的雨夜。”

“哭了?”陸安之下意識道。

“沒有。”

“知道了,去吧!”

兩日後,七月初三。

陸安之在三辰宮得了風止着人送來的信,有了遲枝的消息。他沒有遲疑,拿了劍便是預備下山。

路過正殿前方的空地,陸安之目光掠過空地上習武的兩人。步子頓住,與月折道:“調派月影月竹還有月峥前去找我。”

當夜毅王府外圍全是個中高手,他一人自是能夠脫身,可事關遲枝。縱是陸安之對那女子并無幾分印象,卻也因着她是風止挂念的女子,多上一分心。

尤其,風止眼下傳來消息,他自個怕是已經等不得,先一步去了。

此番陸安之前去,不止要能抽身,更要安全無虞地帶回風止與那女子。

陸安之說罷,便是疾步向前。

然林卿卿在他經過,甚至開口之前,眼前便是閃過從前走過那一世。從前她預備逃走,便是知曉陸安之不在三辰宮。頭目不在,逃走的幾率方才大些。

只是林卿卿從前從未想過,只以為當初她能夠逃走得益于她還算機警,又憑些僥幸。如今想來才覺得不對。

為何初五深夜至初六淩晨,三辰宮一片寂靜,人極少,且山下河邊剛巧停有船只。

陸安之走過,微弱的風聲襲過她的臉頰。林卿卿驀地閃回神,她提步就要向前,想要追上陸安之。

“林小姐!”月折反應極快,單手握劍擡臂擋住她的去路。

林卿卿知曉月折身手了得,她方才也是慢了半拍,追是追不上的,忙是大喊:“陸安之!”

陸安之縱是身影極快,在這一瞬之間也不至于在眼前了無蹤影。他身子頓住,果然回過頭來,頃刻行至她眼前。

月折遂放下手臂,退到一旁。

有事?陸安之凝着她。

這幾日林卿卿見陸安之見得有些頻繁,那本能的懼意漸漸消了,仰起臉立時就道:“你出去辦事,要幾日回來?”

陸安之微微偏過頭,眸底有些莫名之色。

她方才那一聲喊,可不是閨閣小姐的模樣。尤其,聲音大得約摸三辰宮內衆人全都聽個清楚。結果,就這麽一問。

眼下事情緊急,可女孩偏是眼巴巴盯着他,他便是直接道:“不好說,許是三五日。”

“三日還是五日?”林卿卿迅疾道。

陸安之愈是不懂:“有何區別?”頓了會兒,忽然反應過來,“七夕?”

林卿卿本是想問他,下山是為何事,要何時回來?那一世山上不知發生了何事,才會寂靜無人。興許,同他此番下山有些相關。亦或,同他回來得早晚有些幹系。

林卿卿不知何故,便是順着他道:“是!今日初三,後日夜幕前你不回,我就逃走。”

陸安之嘴角輕扯,宛若聽了極可笑的笑話。就連站在一旁并不太遠的月折,也是不自覺豎起了耳朵。

被禁锢之人想要逃走,要逃就逃,竟還帶事先說明的?

陸安之扯起一個輕蔑的笑:“随你。”

林卿卿見他半點不信,是啊!換了誰都不會信。她只得堅持道:“我真的會逃,真的!”

“你打得過月折?”陸安之微微挑眉。随後看了眼在一側的月折,與她遞了眼色,令月字殿的三人先一步前去。

林卿卿道:“未必要打得過才能逃。”

“好。”陸安之無謂道,“你非想逃,我也攔不住。”尤其在他那一夜微醺之後,林卿卿明知是她那個爹将她賣了,還要逃,可見也是自己嫌命長。

林卿卿見他如何都不信,險些急得跺腳。猛地深吸一口氣,道:“我不管,你必須早點回來。”

陸安之輕哼一聲,已是懶得回應。

林卿卿索性道:“陸安之,不管你信不信,我……”

“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初五的深夜,三辰宮會出事。”

陸安之終于正色看她,言語間卻仍未有幾分凝重:“夢的這麽清晰?”甚至,她一個被困頓在這裏的人,還怕三辰宮出事嗎?她應該巴望着才是。

一場夢而已,愈是無法使人信服。林卿卿只得将她所知,而這一世又還未有人告訴她之事一一道來。

“我真的做過一場夢,很長的夢。夢裏我被你擄來,我記得夢裏你的樣子。所以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你是陸安之。”

“你想,就是我聽過你的名號,又何曾見過你?”

“我還夢見我逃走,就是在初五半夜至初六淩晨。”

一連串的話說罷,林卿卿又怕不足以令陸安之信服,又是補充:“還有,我在逃走回家的路上看見了一張告示。”

陸安之聽着,眸色一點一點變得陰鸷。自林卿卿第一句話,他就有一絲信了這個夢。因為自第一次見面,他就懷疑過這個不尋常的女子。

遂沉沉道:“告示上寫了什麽?”

“如有壯士帶小女歸家,林某當以半副身家相贈。”

陸安之瞳仁猛地變大,這般說辭竟是一字不差。

“是誰告訴你的?”月折絕不可能多言,這三辰宮上,是誰不想活了?

“沒有人!”

“那你說,那夜出了什麽事?”

“我不知道。”林卿卿搖頭,“那一段,夢境有些模糊,我看不真切。”

陸安之聞言,嗤笑一聲。從頭至尾,林卿卿說得相當真切,卻是在最後這一處露了形。生過的事清晰,未發生的卻是模糊,實在像是有所圖謀。

但,她絮叨了一串也并非全都無用。至少,這些日子都趕在了一處,皆是七夕,便有些蹊跷。

末了,陸安之将手中長劍遞與她:“拿着。”

林卿卿愣了下,沒接。

陸安之眼睛微眯凝着她:“若是要逃,也好有劍防身。”

他仍是不信她!林卿卿實在不知還能說些什麽好令他重視,只得反複強調:“反正你要早點回來。”

“嗯?”陸安之手指握劍仍向前伸着。

她只得趕忙道:“月折給過我一把。”心下又是迷蒙,陸安之非要給她劍做什麽?他下山辦事,用不着長劍嗎?

“用我的。”陸安之說罷,将劍往林卿卿身前一丢,便是轉身離去。

林卿卿慌忙接過,緊摟在懷裏。她不知,陸安之最厲害的并非劍術,而是心狠。以攻為守,與人對壘才更容易贏。尤其,在個中高手裏,何物不能為劍?

只是,陸安之的劍實在重了些。

林卿卿緊緊抱着還好,要她跟着月折的招式揮舞,便是有些艱難。她适應了大半晌,才勉強能夠走一些招式,然身姿總是不穩。

另一端,陸安之趕至風止所言的漁村,兩方勢力正是劍拔弩張。

看着遲枝的漁民叫來的一衆高手,幕後指使者毅王,自是不曾現身。

對方将風止幾人團團圍住,最前方站着一位蓄着胡須約摸年逾半百的男子,男子面容慈祥,似是和善之人。

只眼睛微眯,透着精光。

他回身,瞧見那女子被人以長劍抵住脖頸,站在最中間。面向風止便是和藹一笑:“風公子莫急,這姑娘是您心尖之人,我等自是不敢輕易傷了她。但您也莫要太慌張,畢竟,刀劍無眼。”

風止緊握着拳,後槽牙被他咬得微微作響。

那小老兒仍是溫吞道:“風公子只當今日并未見過我等,一切還是如常。自然,您今日也不曾見着遲枝姑娘。”

這便是要他當一切都沒發生,當他仍被人脅迫,不知遲枝性命堪憂,娶一個他并不歡喜的女子。

風止忍無可忍,将要發怒,對面一衆高手似忽的聽聞什麽,風聲微動,眸中竟一道出現了驚駭之色。

下一瞬,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掠過,鉗制遲枝之人還未有所察覺,自個脖頸便是一涼。溫熱的血液淌下,他指尖沒了力氣,長劍自手中垂落,身前女子猛地被人攬過,而後現身于風止那處。

“陸安之!?”

小老兒凝着忽然出現的男子,驚異片刻便是沉聲道:“你乃江湖中人,還請不要插手我們朝堂之事。”

風止太久未見身側布衣女子,正溫聲安撫着,陸安之便是幽幽道:“方才你還叫他風公子,這會兒又是朝堂了?”

說着,又是冷聲感嘆:“你們朝堂的規矩,我真是不懂。”

小老兒縱是鎮定,這會兒也被激得發怒:“大膽!竟敢亵渎朝廷。縱你是三辰宮宮主又如何,今日我便讓你有來無回!”

陸安之懶懶地凝着他,随手取過風止別在腰間的折扇:“說吧,想死還是想活?”

小老兒被氣得眉毛都要豎起,怒道:“陸安之,你自視太高!”說罷,便是撤至後方,令數十位高手蜂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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