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片場離住處有差不多兩小時車程。
月明星稀的後半夜闫佐靠在後座閉目養神,莊示苦逼坐在駕駛座上,車輛在高速上狂奔。
莊示忍不住道:“直接在下榻酒店住一晚不就好了?你回去沒多久又要趕回來,你這是何必呢?”
闫佐閉着眼,靠着車窗,“我去看看陸筱,不然不放心。”
“你現在過去她也睡死了。”
“就是睡着了才好。”他苦笑了下,“要是清醒着她又會沖我嚷嚷,我都好久沒跟她好好說過話了。”
就憑你做的那些事想讓人好好對你也難吧?
莊示對他有不滿,同時又覺得這人不容易,還有陸筱,周沛,他們這三人也說不上到底是誰對誰錯了,不同的人,卻有了同樣的偏執。
“你看她一眼難道能當飯吃?”莊示很是想不通的問道。
“沒有,就是想讓自己安心點。”
“她都二十幾歲的人了,又餓不死。”
闫佐終于睜眼看他,拍了一天一晚精神很不好,臉色也不是很好看,這時目光涼涼的投過去,刺的莊示整個人都不舒服。
他妥協道:“至于嗎?我不過開個玩笑。”
“以後別拿她開玩笑。”闫佐淡淡的說道。
“……”
到地點闫佐伸手開門,莊示忍不住囑咐:“到家後先洗個熱水澡,記得泡杯姜茶喝,今天一直被水淋我看你現在就有點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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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佐應了聲,走下去。
莊示嘀嘀咕咕念叨着又把車開走了。
別墅門口有保安輪流守夜值班,幾人看見闫佐有些驚訝,随後立馬低聲打了招呼。
“辛苦了。”他說。
一樓客廳留了燈,特意擰暗的光亮堪堪能看清內部構造。
電視關了,地上游戲機随意堆放着。
闫佐脫了外套走上樓,直接走去客房,客房門上了鎖。
他挑眉低低笑了聲,從口袋撈出鑰匙開門進去,在門口閉眼站了會,适應黑暗後往裏走。
床鋪上可以看到鼓起的一個黑影,柔軟細長的弧度,他走到床旁擰開床頭等。
溫和的柔光下陸筱只露了一雙眉眼在外面,大半張臉都被蒙在被子裏,睡得很香甜。
闫佐摸了摸她的腦袋,湊過去又親了她一口,看着看着不知覺的又看呆了。
安靜睡着的陸筱沒了白日的張牙舞爪,叫嚣怒罵,美好的不可思議。
好像這些年的紛争都不存在一樣,時間回不去,事件抹不掉,闫佐都不知道遇到這個人是幸運還是劫數。
他盤腿坐到地上,将棉被往下拉了拉,露出她整張臉,目光溫柔的像水一樣。
這一坐又是幾小時,天蒙蒙亮,闫佐才不得不起身,疲勞過度突襲而來的暈眩讓他踉跄了下,閉眼緩了一會才邁步走出去。
時間繼續推移,日頭攀高,室內光照逐步明顯。
日上三竿陸筱迷迷糊糊從床上爬了起來,稍作收拾走去一樓,開門時愣了下,盯着把手好一會才把門徹底打開,站到走廊上朝另一邊的主卧室瞟了眼,随後下樓。
沒吃什麽東西就又趴老地方打游戲,眉頭緊蹙,眼睛盯着屏幕腦子持續搜點子怎樣才能走出這幢小別墅。
待個幾天勉強可以,要一直這麽下去她估計自己會瘋掉。
第一局還沒打完,外面進來一人,面色焦躁。
陸筱捏着游戲手柄看他,不說話。
莊示抓了抓有些淩亂的頭發,“闫佐呢?”
“他回來了?”
莊示驚訝,“你不知道?”
陸筱搖頭,淡道:“沒看見人。”
莊示疑惑的看了她好一會,一陣風似的卷上了樓,很快失控的咆哮聲自二樓傳出來。
“你是要燒成傻子嗎?你昨晚到底在幹嘛?能不能懂點事?吃藥了嗎?闫佐!”
之後聲音又輕了下去,陸筱看着二樓的方向不斷翻轉着手上的游戲手柄,屏幕裏是戰敗後的凄涼音效。
她站起身,猶豫了下,低頭走上去,樓梯爬了一半,房門又開了,莊示臉色很不好的走出來,見了陸筱也沒有刻意收斂。
他走到跟前,臉上少有的嚴肅,“你就這麽不待見他?發燒燒的都要冒火了你依舊不管不顧?陸筱,我一直知道你狠,但沒想到能狠心到這一步。”
陸筱張了張嘴,莊示擡手做了個停的手勢,“我不管你怎麽想的,但我想說,闫佐做事再過分,但對你絕對是沒話說的,一定要說錯就只錯在對你太死心眼。”
“人心都是肉長的,你但凡稍微有點良心就不該這麽對他,他昨天拍了一晚上雨戲還巴巴的坐兩個多小時車趕回來為的是什麽?你自己……”
“莊示!”闫佐不知何時走到了門口,一手扶着門框,穿着白色襯衣米色休閑褲,領口半敞露出性感的鎖骨,頭發淩亂臉上帶着不正常的紅暈,整個人看過去狀态很不好。
就算如此,細長的眉眼,精致的臉部線條依舊晃得人眼暈,美人還是美人。
他看了陸筱一眼,“別說了,不怪陸筱。”
“哎呦,你都這幅德行了還出來幹嘛?我的闫天王耶,你快去躺着吧!”莊示快速跑上去将闫佐拽了進去。
再出來時就只不滿又略帶無奈的瞪了陸筱一眼,丢下一句,“幫忙看着他。”
轉身急匆匆跑了。
卧室裏拉了窗簾,室內顯得很昏暗,闫佐側身趴在淩亂的床鋪上,衣擺稍稍掀起露出性感的腰肢,目光專注的盯着走進來的陸筱。
陸筱雖然看見這人就一肚子氣,但剛才那虛弱的模樣也不是随便就能裝的。
櫃臺上放着打開的醫藥箱,她走過去翻了翻,身後闫佐含糊道:“退燒藥過期了。”
陸筱停手,轉身看他,“你什麽時候開始燒的?”
“不知道。”
“莊示是去買藥了嗎?”
“嗯。”
陸筱點了下頭,快步朝門口走,闫佐雙目一睜,撐起身體,後又因體力不支倒在床上,他滿臉痛苦的急道:“你去哪?”
“你好好躺着,我馬上回來。”
陸筱飛快跑了出去,沒看到闫佐布滿絕望的眼。
她去廚房撈了些冰塊,又跑到衛生擰了濕毛巾,将冰塊包裹好,重新回到卧室。
闫佐調轉了方向,此時整個人蜷縮着,背影看過去孤獨又可憐。
她走到床邊拍了拍他的肩,“闫佐,你躺平了。”
手下的身軀明顯一震,随即快速轉過來,深淵般的雙眸中有震驚,還有殘留的灰敗,很快又帶上了水潤。
“怎麽了?”陸筱被他看的呆愣住,“很難受?”
邊說着,邊将毛巾放到他額頭上,後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耳後,那溫度灼熱的離譜。
“要不直接去醫院,溫度太高了,這樣不行。”陸筱皺眉說着,臉上終于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自重逢到現在,直到這一刻闫佐才在陸筱身上見到了以往的影子,不再暴躁,不再怒罵,不再想方設法的離開他,而是真真實實的為他憂心着。
渴望了太久,也可能身體抱恙導致神經格外脆弱,再看到時他居然有種眼眶泛熱的感覺。
這才是陸筱,想着他,念着他,一心一意對待他的陸筱,之前的那個人到底又是誰?
他擡起胳膊遮住自己的眼睛,雙唇緊抿,透着倔強的隐忍。
陸筱跪在地毯上看了他一會,忍不住伸手去掰他的胳膊。
胳膊沒掰開,反而被他死死的抓在手上,交握處的溫度也很驚人。
陸筱抽了兩下沒掙脫出來,也就随他了,對于病弱中的闫佐她表現的很寬容。
她說:“要實在不舒服你就說,我給莊示打個電話,咱們直接去醫院。”
闫佐搖了搖頭。
陸筱給他額頭上的毛巾翻了個面,往地上一坐,也不再說話。
房裏很安靜,只有闫佐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過了很久,他啞聲道:“我們很久沒這樣呆着了。”
陸筱心裏頓時很不是滋味,近來發生的事情同樣讓她非常不好受,闫佐太極端,做出來的事統統讓她接受不能,原則性問題她永遠無法妥協。
至于感情,這更是難以說清的東西,她沒有辦法,她對自己太好了,實在做不出違心的事情,否則對周沛也不公平。
“闫佐。”陸筱低聲說:“其實我們像現在這樣和平共處并不難,你心裏明白的,有些東西拽的太緊反而失去了原本的意義,想想這些天我過的如同蹲牢房,你呢?你過得真的舒服嗎?
闫佐喘了口氣,拽着她的手更緊了些,他又搖頭,顫聲說:“我不放手!我絕不放手!”
“有一次我幫你生煤爐,木棍上的釘子戳進了我的手指,你那天把我罵了一頓,可是你最後說以後不管我做錯什麽,你都會原諒我。”闫佐頓了頓,又輕聲加了一句,“你明明那樣說過的。”
那次闫佐不小心踩死了一只小雞,陸筱把他臭罵了一頓,後不管他說什麽都沒理他。
闫佐顯得很傷心,便想着讨好她偷偷的幫忙生煤爐燒水,他沒做過,根本就不會,柴火除了枯木還有其他的木板,上面有沒去掉的釘子,他手上連着被砸了好幾個坑,弄得血糊糊的。
陸筱發現後心疼壞了,又訓了他幾句,闫佐怕她還在生氣不理他硬是不吭聲的還要繼續做,被陸筱踹了好幾腳才不甘不願的停手。
他小心翼翼的說:“你別生氣好不好?你一生氣不理我我就好疼。”
陸筱沒好氣的說:“手弄成這樣不疼也疼了。”
“不是手疼呢!”闫佐蹙眉委屈的撅着嘴巴,點了點自己的左胸,“這裏面很疼。”
他巴巴的看着陸筱,“別不理我好不好?”又揉了揉眼睛,“我很疼!”
陸筱是又好氣又好笑又是感動,捧住他的臉用力揉了揉,“知道了,以後你做錯事我生氣完就一定原諒你,但你也要記教訓懂嗎?”
“懂!”
後來陸筱還是常常罵他,還是常常生氣,但再沒有不理他。
她一直都是說到做到的人,他絕對不放棄!
陸筱舔了舔嘴唇,眼眶因着回憶早就泛潮,她快速低頭将臉埋進被子裏蹭了蹭,再開口時聲線已經不穩。
“過去了,那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情。”陸筱眼睛紅紅的看着床上的男人,難過的說:“闫佐,你這次犯錯犯得時間太長了,你知道有多少個夜晚我睡不着都在祈禱你能想起來,你卻一次次的讓我失望,我早就沒力氣等了,只要有一點可能我都不會帶着周沛回小鎮。”
“我既然能頭也不回的走掉,說明已經徹底放棄你了。”
闫佐緩慢的翻了個身,背對她,毛巾落到一邊,手臂依舊遮着雙眼,手還是緊緊拽着她的,只是側躺的身子帶了起伏不定顫抖,透着壓抑,沉痛,無法言說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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