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動搖跡象
話音落下,眼前天翻地覆。
裴轍一把抓住姜昀祺上臂,将他整個提了起來。
被豎直下一秒,姜昀祺魔怔了似的盯着裴轍淌血的手腕,一眼都不敢看裴轍。
阿随吓得連滾帶爬站起來,想都沒想就要跑。
“阿随。”
姜昀祺感謝阿随這會發出的正常人動靜,視線沒有離開裴轍手腕,開口啞得不行:“別回去。你去他那會死的。”
阿随頓住,回頭瞧裴轍,顯然并不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能讓他活久點。
裴轍抓着姜昀祺沒松手,這時沉沉目光投向阿随,“上車”。
阿随看了眼身後荒林,又去瞅裴轍腰裏的槍,猶豫幾秒,一步三挪朝軍用越野上去。
姜昀祺覺得自己右臂骨頭要斷了。
裴轍沒有和他說假話。
如果可能,姜昀祺相信,裴轍更想捏斷他的腿。
“姜昀祺。”
裴轍凝視很久才開口,和平常語氣完全不一樣,是那種咬牙切齒恨到極點的語氣。
姜昀祺抖了抖,一聲不吭。
上車後的阿随趴窗戶口朝這裏望,神色複雜地在姜昀祺和對面男人之間轉,轉着轉着,雙眼陡然睜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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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居然哭了!
媽的,他認識他這麽多年,別說眼淚了,十九的笑都沒見過兩次!
手腕傷口很深,血痂凝結,血絲一點點滲出。淤血痕跡也很重。
姜昀祺越看越難過,心頭絞成一團,忍不住伸手就要去捧,小聲:“裴——”
“啪!”
裴轍擡手狠狠揮開姜昀祺!
姜昀祺怔在原地,維持着動作,腦子裏有根神經卻随着這一嚴厲至極的動作猝然崩斷。
眼淚唰地跟着掉下來。
情緒短暫失控,裴轍不再看姜昀祺,深吸口氣,神色恢複漠然。片刻,拎着姜昀祺回到車上。
阿随已經自覺躲入座椅一角,眼珠在兩人之間來回竄。最後和姜昀祺兩人一左一右縮在後座。
姜昀祺哭慘了。眼淚一路就沒停過,哭到後來,嗆得一邊咳一邊哭。
倒弄得阿随有點點心疼。
姜昀祺年紀比他小,這會哭得無聲無息可憐兮兮,跟之前殺伐狠厲一槍爆頭的姜昀祺根本就是兩個人。反差巨大,可見真的很傷心。
阿随不自在地摸了兩下後腦勺,放下手又去掏口袋,什麽都沒有。他不敢去看血淋淋開車的裴轍。雖然裴轍從始至終都是一副無動于衷的冷血模樣。
過了會,觀察形勢貌似妥當的阿随慢慢蹭到姜昀祺身邊,手剛要擡起——
“坐回去。”裴轍從後視鏡裏冷冷瞥他。
阿随吞了吞口水,規矩挪回去。
這會,姜昀祺擡起已經腫了的眼睛望裴轍手腕,嗓子嘶啞,很快說了句:“裴哥,我錯了,我們去醫院吧?”好像說慢點,裴轍就會像剛才那樣毫不留情拒絕他。
裴轍沒有理他,面容冷峻。
車子開得飛快。
姜昀祺盯着傷口,難受到極致,又說了兩次,裴轍眼皮都沒擡下,目視前方的眼神無比淡漠。
姜昀祺沒辦法,哭着一遍遍道歉。
阿随再慫這個時候頂着頭皮對裴轍道:“你看他都這樣了,你就別怪他了——”
車子開到家,裴轍下車,哐一聲關上駕駛座車門,然後來到姜昀祺這邊,開門直接把人抓了出來。
阿随在裴轍近乎粗暴的動作裏知趣閉嘴滾下車。
宋姨開門時候愣了好一會。
站兩人身後的阿随對着她尴尬笑,也不知道說什麽。
姜昀祺哭得太凄慘,裴轍松開他下一秒,他就往客廳沖去,跪在矮櫃前翻東西。宋姨來不及注意裴轍手上傷口,回身跟過去心疼,着急道:“昀祺這是怎麽了?給姨看看——”
家用醫藥箱被嘩啦翻出,姜昀祺哭着抱回來,低頭望裴轍手腕,傷口周邊已經烏青,淤血一大片。
姜昀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裴哥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會了,裴哥……嗚嗚……裴哥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裴轍垂眼面無表情注視姜昀祺,沒有說話。
宋姨這才發現裴轍手腕一道深刻血痕,“這是怎麽回事?!裴先生?昀祺別哭,跟姨說是怎麽——”
裴轍轉身進書房。姜昀祺不敢落下一秒,抱着醫藥箱緊緊貼上,嘴裏還在道歉。
書房門被姜昀祺主動關上。宋姨只能轉頭去看另一個人。
阿随很少和毫無傷害值的普通人打過交道,這個時候咧嘴笑了下,笑到一半又在宋姨嚴肅注視裏僵住,磕磕巴巴道:“就、就是——”
“過來說。”
宋姨上下打量阿随,接着和教導主任似的領人坐自己對面,“到底怎麽回事?”
書房沒開燈。
裴轍坐上沙發,手腕搭膝,垂頭看不清神情,不知道在想什麽。
姜昀祺寸步不離挨到裴轍面前,小心蹲下,把醫藥箱擱地上打開,這時也不說話了,只是眼淚暫時收不住,一抽一噎。
伸手要去捧裴轍手腕的時候,裴轍突然擡眼看他。
姜昀祺吓得忘了動作,就這麽直直望進裴轍眼裏,收不住的眼淚不自覺掉得更兇。
原先隐藏極深冷淡至極的克制情緒如同手腕傷口,早就豁開一道血色,骨骼肌理,寸寸剖白,此刻全數失控在黑沉眸光裏。
不長的對視。
裴轍閉上眼,開口也有些啞:“出去。”
心口一直往下墜,這時像是淩空被荊棘驟然刺穿,姜昀祺發不出一點聲音。
好一會,姜昀祺沒動一下。
沉默如同沼澤,一步就是陷落。
姜昀祺咬住嘴唇猛低下頭,發抖的手不管不顧用力握住裴轍,小心避開傷口,雙眸固執,嗓音清晰:“不。”
沒等裴轍有所動作或說什麽,姜昀祺死死握着他,開始給傷口消毒上藥包紮。
消毒藥水剛抹上,極力壓抑的怒意再也克制不了,裴轍反手扣住姜昀祺手腕,面色陰沉到極點,厲聲:“姜昀祺,你真以為我不會打斷你的腿?!”
腕骨像是已經被捏碎,姜昀祺驀地睜大眼,眼眶蓄滿淚水,手開始顫抖。
裴轍盯着他的眼神像是要将他拆骨入腹。
在姜昀祺眼淚大顆大顆往下落的時候,裴轍毫不留情移開視線,猛地拉起姜昀祺,伸手極重握向姜昀祺膝蓋骨!
“裴哥!”
裂骨疼痛霎時炸開,姜昀祺驚聲哀叫。
僅剩的一絲理智讓裴轍沒有繼續用力。裴轍垂下頭喘息,沒有松手。
胸腔裏翻滾的怒意伴随那一聲由姜昀祺開啓的槍響不斷在心頭爆裂。很久,裴轍花了比捏碎姜昀祺骨頭還要沉重幾倍的力氣才勉強克制住自己。
“出去。”
裴轍閉了閉眼,推開姜昀祺。這時沒有用很大力氣。像是已經耗盡全身力氣。
止血的傷口再度撕裂,鮮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姜昀祺哭着搖頭,“裴哥我錯了我錯了,我不出去……我不出去,我錯了我錯了……”
見裴轍不理他,像是對他失望透頂,姜昀祺怕得要死,手腳并用,伸手牢牢抱住裴轍,一邊膝蓋痛得像是斷了,姜昀祺還是急慌慌爬上裴轍大腿,将四肢都纏上,一邊哭一邊纏得嚴絲合縫。
姜昀祺趴裴轍肩上哭得越來越凄慘。
裴轍依然沒有動搖跡象。
屋子裏很久只有姜昀祺嗚嗚哭聲。
又過了許久,裴轍沙啞開口:“再有下次——”
姜昀祺哭得打嗝,聞聲條件反射收緊雙手雙腳,快速搖頭,“沒有沒有沒有,沒有了,裴哥……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裴轍沒有順着姜昀祺的承諾說下去,只是道:“姜昀祺,再有下次,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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