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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醒來,小鶴已經不見了,方鴻也沒在意。
以他這些年來和動物相處的經驗,這些野生小動物既聰明又敏感,尤其是在受了傷的時候,警覺心都很高,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跟人過多相處。
只是他有點擔心小鶴的傷勢,在條件惡劣的環境下,不知道幼鶴能不能順利挺過來。
兩天後,方鴻就發現自己的擔心全都是多餘的了。
那天周六,他剛搬完家,累了一身汗,懶得再做飯,便叫了外賣,又去沖了涼,準備過會兒晚餐到了慢慢享用。
誰知洗完澡,赤身裸體地從浴室出來,迎面就被一巴掌拍到了。
說是巴掌有點微妙,那其實是翅膀,雖說翅膀羽翼未豐,不過在沒防備的情況下,臉頰被結結實實拍到還挺疼的。
方鴻摔倒在地,首先想到的就是家裏進賊了,而且還是很兇惡的賊,他一探身,迅速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了筆刀。
筆刀是做模型時常用到的工具,形狀像筆,拔開筆管後,裏面是鋒利的刀片,精巧又利于攜帶,所以方鴻平時都會随身帶一管。
他剛把筆管拔出,下一秒嗲嗲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恩~公~」
當看到發出聲音的是一只體型瘦小的丹頂鶴,丹頂鶴的前方還放着一個打開的披薩盒時,方鴻手裏的筆刀差點落到地上。
「恩~公~,我給你送外賣來了。」
「會送外賣的丹頂鶴?」
或許他該問的是——會說話的丹頂鶴?
「我走到樓下,剛好看到披薩小哥,就順手接過來了,喏,在你洗澡的時候,我已經吃掉一半了。
這東西熱量很高的,吃多了對身體不好,為了報答恩公,我有義務保證你的身體健康,所以就為你分擔了一半的危險……
不用謝我,這是我應該做的。」
這好像不止被吃掉了一半吧?
方鴻看了一眼僅剩兩塊披薩的盒子,又瞅瞅小鶴的肚子,好奇它是怎麽把東西都塞進去的。
或許他更該好奇——披薩小哥怎麽放心把東西交給一只飛禽?
接收到了他的疑惑,小鶴左右轉動了一下脖子,靠近他歪頭打量,問:「恩公,你不認識我了?」
「認識……」
看到了小鶴脖子上的傷疤,方鴻不動聲色地把筆刀藏去了身後,正要開口問它怎麽會過來?怎麽會說話?
可是還沒等他詢問,小鶴便扇翅膀撲過來,将他壓倒在地。
「恩公恩公,我終于找到你了,這裏太難找了,到處都是人,要找到你的氣味太難了!」
方鴻被壓得有點喘不上氣來,筆刀硌在後腰上的感覺也不太好。
一個不小心,他的眼鏡也被小鶴的翅膀打歪了,只好苦笑說:「我又跑不了,你能先退開兩步說話嗎?」
「我很重?」
「應該說你的重量超越了你的想象。」
一聽這話,小鶴立刻飛去了兩步之外,用翅膀指着他,憤憤不平地指責道:「為什麽你要跑掉?在我熟睡的時候你一個人偷溜下山!」
這反應讓方鴻對自己的記憶有了幾秒鐘的懷疑,他整整眼鏡,在确定記憶沒出錯後,說:「好像是你先離開的,我早上醒來,你就不見了,我以為你的傷好了,飛走了。」
「是這樣嗎?」
小鶴歪歪頭,碧玉般的眼瞳裏流露出困惑,随即釋然道:「那大概是我記錯了,恩公,你不會介意吧?」
比起這個,他現在更介意被一只鶴盯着自己的裸體觀摩。
方鴻站起來,拿起浴巾圍在腰上,順便将筆刀放好。
在他要去拿毛巾的時候,小鶴搶先一步,用嘴巴叼着毛巾很殷勤地遞給他。
方鴻道了謝,它來回扇扇翅膀。
「不謝不謝,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恩公救過我,這點小事不足挂齒。」
沒想到一只鶴不僅會說話,說得還挺溜的,方鴻感到好笑。
他擦着頭發,看到小鶴在房子裏轉悠着,好奇地東看看西看看,忍不住問:「為什麽你會說話?」
小鶴回過頭,眼睛裏流露出驚訝。
「因為我有舌頭啊,恩公,有舌頭當然就會說話了。」
「呃,禽類的舌頭和人類的不一樣,我的意思是為什麽你會說人話?」
「不,我不僅會說人話,還會說獸語的。」
這對話簡直就是雞對鴨講,唯一不同的是一個是人一個是鶴,方鴻只好把這個問題跳過去,再問:「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靠嗅覺啊,我剛才就說是聞着氣味找到你的……啊!」
小鶴突然發出大叫,方鴻還以為出了什麽事,結果它只是飛過來上下打量自己,然後滿意地說:「恩公,我明白為什麽會跟你一見如故了,因為你的記憶力比我還差。」
「哈……」
「不過我不會嫌棄你的,畢竟你是我的恩公啊。」
「謝……謝,」方鴻好脾氣地道了謝,又問:「你沒被別人發現吧?」
「沒有,我是仙鶴嘛,顧名思義,就是已經成了仙的鶴,我會法術的。」
「……」
方鴻托托眼鏡,看着自鳴得意的小鶴,他問:「那你為什麽要找我?」
「報恩吶,你救過我,恩同再造,不能不報。」
「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不不不,不是這個道理。」
小鶴來回扇動它的翅膀,說:「你知道仙鶴報恩的故事吧?我們仙鶴歷代都是很恩怨分明的,你幫過我,如果我不會報的話,事後傳出去,一定會被同類恥笑,所以不管怎樣,這個恩我一定要報。」
「也就是說我一定得接受?」
「就細醬。」
身為一名老師,方鴻一直都會提醒自己的學生不要亂用網絡語,但他萬萬沒想到現今連一只鶴都被萬能的網絡給腐蝕了。
不過同樣的話從一只小丹頂鶴口中說出來,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所以方鴻沒糾正它,順着它的意思問:「那我需要做什麽?」
「嗯……這是個好問題……」小鶴仰頭想了幾秒鐘,又把頭轉向他,問:「以身相許你覺得怎麽樣?」
方鴻準備托眼鏡的手成功地戳到了額頭,小鶴看到了,點點頭。
「我也覺得突然讓你接納一個人挺困難的,那我們還是從頭開始做起吧。」
看着眼前這只正處于沾沾自喜狀态中的丹頂鶴,方鴻覺得自己不想歪都很難。
看到他臉上浮起的微笑,小鶴誤會了,問:「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啊?覺得我是禽獸,就什麽都做不了?」
「不,你會說人語,而我不會說獸語,所以你比我厲害。」
适當的恭維讓小鶴很開心,說:「既然變成人形了,用人類語言溝通也是有必要的,如果你擔心我這樣會打擊到你的自尊心,我再變回去。」
方鴻眉頭微皺,一時間沒明白它的意思。
于是一人一鶴相互對視了數秒後,小鶴突然擡起翅膀拍到了自己的腦門上。
「啊!難道我現在是鶴的樣子嗎?」
方鴻的回應是拿來鏡子照在它面前,它看完後,又自拍了一翅膀。
就在方鴻準備上前阻止它的自虐行為時,它飛起來,在空間不大的屋子裏來回轉了兩圈。
等再落下時,鶴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穿淺白色軟緞的少年。
少年長得一張娃娃臉,笑起來眉眼彎起,很乖巧可人的樣子。
一頭烏黑長發同樣用淺白綢緞綁住,垂在肩旁,身形纖瘦,眉宇間隐隐透出仙氣。
方鴻看楞了,下意識地想要摘下眼鏡,手指觸到鏡框後又縮了回去。
少年滿意地看着他的反應,微笑問:「你是不是很期待看到我的裸體?」
「為什麽你會這樣想?」
「因為男人看到同性裸體時,會容易湧起比較心,我怕打擊到恩公,就略施法術做了掩飾,別擔心,這點法術不會消耗我的體力,在我承受的範圍之內。」
在之後的十幾秒內,方鴻不知道該做什麽回應。
因為在他迄今為止的人生中,他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哦不,說得好聽一點就是——沒見過這種如此有自信的人。
聊天打散了最初的驚訝與疑惑,方鴻托托眼鏡框,看着眼前這位漂亮的男子,他突然覺得人生變得有點意思了。
「剛才我們說到哪兒了?」
被詢問,方鴻回過神,說:「你說要從頭開始做起,報恩。」
并且他覺得以身相許的難度也不是很大了。
「所以我的房間在哪裏?」
方鴻開始适應少年的思維了,很平靜地将他帶到客卧——幸好當初搬家時,他選了個比較寬敞的住居,否則都不知道該怎麽安置這位外來人士了。
「我今天才搬過來,裏面還沒整理。」
「沒關系的,」少年探頭往裏看看,滿意地點點頭,又轉過身,對他鄭重聲明,「今後你不得進入我的房間。」
「為什麽?」
「難道你不知道仙鶴報恩的故事嗎?」
「這個問題你剛才已經問過了。」
「是嗎?」
少年歪頭想想,說:「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既然你知道仙鶴報恩,就該知道我接下來要幫你織錦衣綢緞。
但這個是我的秘密,如果你看到我在做什麽,知道了我的真正身分的話,我們就要分離,恩公,你舍得和我分離嗎?」
這走向與仙鶴報恩的故事好像有着非常巨大的差異,首先他早就知道對方的身分跟目的了啊。
方鴻放棄了糾結這些不重要的問題,改問:「那你準備在這裏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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