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于是方鴻上了一堂生平最不專心的課，眼神總是不由自主瞟到小玖身上。

小玖一看到他看自己，眼睛立刻就閃閃發光，一副我會更努力聽課的架勢。

那樣子很可愛，想象着他們做愛的情景，方鴻有些心猿意馬，導致講課時中間卡頓了很多次。

還好課上到一半，小玖困了，把課本豎起來，趴在後面開始睡覺。

方鴻趁機集中精神講完了課，等下課鈴聲一響，他就走到小玖課桌前，伸手敲敲他的桌子。

小玖趴在桌上睡得很香，對敲打聲無動于衷，方鴻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這兩天做得太多，讓他累着了。

最後還是莊文海看不下去，在旁邊推推小玖，他這才醒過來，擡頭看看大家，一臉懵懂地問：「出了什麽事？」

「下課了。」

「這麽快啊！」

「因為你有一半都在睡覺，」方鴻笑眯眯地對他說：「這位同學，跟我來一下。」

「喔。」

小玖好像還沒睡醒，揉揉眼睛站起來，在同學們擔憂的注視下跟随方鴻走出了教室。

方鴻一路來到學校後門，看看周圍沒人，他問：「校服是誰的？」

「也是小海的，我偷偷借來穿，本來想下課後跟他講的。」

「這件事我會跟他說，你先回家。」

「回家？」

「學校不是玩鬧的地方，你又不熟悉這裏，很可能遇到麻煩。」

「我沒有玩啊，我想來上學。」

小玖說完想了想，又眯起眼睛，笑着追加。

「我想多了解一下人類社會，還可以每天都見到你，一舉兩得啊，如果有麻煩，方鴻哥你會幫我解決的對吧？」

他笑得很可愛，對于這個提議，方鴻有一瞬間的動心，但馬上想到那兩只鬼很可能會再來，小玖在這裏太危險。

只好硬着心腸說：「要了解這裏，今後還有的是機會，你的傷還沒有完全好，暫時還是留在家裏吧。」

「傷早就好了，你看。」

小玖歪頭，拉開衣領讓方鴻看自己的脖頸，他的脖頸肌膚白晰，留在上面的不是傷痕，而是一些暧昧的吻痕。

方鴻咳嗽起來，說：「我指的是你的頭，你記不起來受傷的事不是嗎？」

「以前的事為什麽一定要記起來？我記得現在的事，記得你不就好了？方鴻哥你讓我留下來吧，這裏很有趣，我想上課。」

「我說了這裏不是玩的地方！」

小玖平時很聽話，但偶爾會在小事上鑽牛角尖，見他一直夾纏不清，方鴻怕被人看到更麻煩，他加重了語氣。

伸手抓住小玖的胳膊，重申：「你是鶴，沒必要特意來學人類的知識，懂了嗎？」

手勁太大，小玖半天沒掙脫開，方鴻臉上挂着微笑，卻不是善意的笑。

他有點害怕，放棄了掙紮，小聲說：「方鴻哥，你抓痛我了……」

「懂了嗎？」

同樣內容同樣聲調的話問來，這次小玖沒反駁，微微點頭。

「懂了。」

「那還不回去？」

方鴻松開了手，拍拍他的肩膀，溫聲說：「在家好好休息，晚上我買你最喜歡的零食帶給你。」

「嗯。」

小玖點點頭，順着方鴻的意思走出校門口，往前走了一段路，轉頭看去，方鴻已經離開了。

他猶豫了一下，轉過身想返回去，旁邊突然傳來狗叫聲。

他轉頭看去，原來是警衛王叔帶着校犬在遛彎兒，校犬黑背長得高大帥氣。

小玖喜歡動物，跑過去想摸它，可是黑背一看到他，立刻嗚嗚叫着向後躲，王叔拉都拉不住。

果然動物的嗅覺都是這麽靈敏，不喜歡他這種非正常人類啊。

小玖跟黑背一個想摸一個拚命躲，王叔夾在中間，被他們弄得很為難。

他把小玖當成是學生了，催促道：「不要在這裏玩了，快去上課。」

「我只是想摸摸牠啊。」

「我們這是校犬，不是寵物狗，不給摸，別鬧了，快去上課上課。」

王叔被黑背一直鬧騰，沒辦法散步了，只好拽着它返回去，黑背馬上停止了吠叫，頭也不回地跑得飛快。

小玖看着他們走遠，重新嘆了口氣，垂着頭往家的方向走。

陽光溫柔地照着，微風吹過，一尾羽毛蕩了過來，在他前面漂浮着，像是在引路似的。

小玖耷拉着腦袋向前挪步，嘟囔道：「我認得路的，不用你。」

羽毛在風中飄了飄，保持跟他相同的距離往前飛，小玖又說：「我覺得方鴻哥不喜歡我了，他讨厭我跟外面有接觸。」

羽毛在他前方飄搖着，偶爾尾羽向下點一點，像在默默聆聽。

「情人關系的話，不是都想多接近一點嘛，電視上都是這樣演的，可是方鴻哥不想大家知道我們的關系，唉……」

「……」

「還以為做過後，我可以在他那兒住久一點呢，大概他覺得我不是人，在一起沒幸福吧。」

「……」

「要不我們還是離開吧，那些人追過來了，方鴻哥也會有危險的，雖然他不喜歡我，但我不想他有事，你說呢？」

羽毛飄蕩在風中，享受着陽光的照射，對他的問題毫無反應。

小玖自嘲地說：「我傻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都不知道的事，問你，你當然也不會知道的。」

「……」

「那就這樣決定吧，我們把恩報完就離開，以前住的關東煮大叔的家也不錯，我們回去好了，每天可以吃到美味，那些人也一定想不到我們會回去。」

小玖自說自話完畢，越想越覺得這個決定不錯，他加快腳步往家跑。

藍羽在風中飄了一會兒，發現他跑了，急忙追上，在他頭頂轉了幾圈，化作一道墨色光芒，融入他的身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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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鴻一下班就匆匆往回趕，路上買了小玖喜歡的各式小零食，回到家，就聽小玖的房間傳來哐當哐當的響聲。

這種響聲他聽了一個多月，已經很習慣了，那是小玖在織布。

「小玖，我買了你喜歡的點心，先來吃東西。」

方鴻脫了外衣，将零食拿去廚房，又把米飯蒸上，拿起圍裙準備做晚飯，對面的噪音停下了，不過小玖沒出來。

方鴻發覺不對勁了。

平時他回來，小玖都是滑冰似的滑到門口來迎接他的，他走到小玖的房間門前，叫：「小玖，你在忙什麽？」

裏面傳來腳步聲，緊跟着房門打開，小玖站在門口，手裏拿着個小紙包。

「方鴻哥，我有話要跟你說。」

他的表情很鄭重，沒有平時嬉皮笑臉的樣子，方鴻的心跳了跳，目光落到那個紙包上。

那是用包裝彩紙包起來的，他隐約猜到了小玖要說什麽，點點頭，把圍裙放下，跟小玖來到客廳。

小玖讓他坐下，自己坐去茶幾對面，将紙包推給他，方鴻接過來，紙包很輕，他沒有打開，而是看向小玖。

「這是我織給你的，我技術太差，織不出綢緞布匹，只能織成這樣子，你不要嫌棄啊。」

小玖小聲說完，給他做了個打開的手勢，方鴻照做了。

裏面是個灰白色的長圍巾，圍巾很柔軟，質地看着不像是飛禽的羽毛，倒像是羊毛或兔毛。

針腳說不上好，但至少不差，兩邊接線的地方還各縫了塊綠玉。

他擺弄着圍巾，冷靜地提醒道：「現在是夏天。」

「我知道，所以原本是打算秋天再給你的。」

「那為什麽突然提前？」

「因為……」

瞅瞅方鴻的臉色，小玖說：「因為我覺得老打擾你也不好，我走了，你會比較自在吧，可我又不會其他什麽事，織織東西給你是唯一的報答方式。」

方鴻的目光變得深沉。

一直在意的事終于發生了，他知道自己是無法留住小玖的，卻沒想到一切會發生得這麽快，只因為他說了對方幾句。

那樣做明明就是為了小玖好，擔心他被壞人盯上，但或許是動物的思維太單純了吧，很難理解他的想法。

有那麽一瞬間，方鴻想到了解釋——他并沒有覺得被打擾，相反的，他很開心，小玖可以一直住下來，住多久都沒關系。

可就是這麽簡單的話，他卻偏偏說不出口，或許是因為太生氣了，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他不介意被小玖誤會，卻介意小玖這麽簡單就放棄的行為，自暴自棄地想就算說了，憑一只鶴的智商也聽不懂。

而且……為什麽是他在挽留？為什麽他要成為被選擇的那個？

越想越氣惱，方鴻無意識地将手攥緊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态，他把目光瞥開，擺弄着圍巾不說話。

感覺到了方鴻的氣惱，小玖的心噗通噗通跳起來，既有點害怕，又有點開心，小聲叫：「方鴻哥……」

回應他的是冷淡的聲音。

「織得挺不錯的。」

「是嗎？我也這樣覺得，第一次開車就上手，嘿嘿……」

被稱贊，小玖開心起來，仰頭沖方鴻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