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不,你只是失憶了記不起來,就是這兩個混蛋追殺你,才會讓你受傷的,最近他們一直在學校轉悠,也是為了捉你,我沒猜錯,這裏果然是他們的地盤。」

「胡說八道,我們只是在找羽蠱,羽蠱失憶?他這樣子不像是……」

「嗯哼!」

小玖大聲咳嗽,打斷了紅發妖怪的話,對他們說:「方鴻哥只是普通人,你們不要吓唬他。」

「他普通人?你找個普通人,讓他拿着槍來殺我們試試?」

「就是,他殺了很多人,身上煞氣才會這麽大,卻在學校裏裝好好先生,人類真是夠虛僞的。」

「殺很多人?」

小玖轉頭看方鴻,方鴻臉色難看,斥道:「鬼話連篇,別信他們。」

小玖立刻對兩只怪物說:「是啊,方鴻哥才不是那樣的人。」

「還有,不想死就趕緊滾,這裏沒你們要的羽蠱。」

「羽蠱就在你身邊,先生,你虛僞也就罷了,真要睜眼說瞎話嗎?」

方鴻想起了怪異的藍羽,他看看小玖,小玖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見實在躲不過去了,只好堆起來裝可憐。

「方鴻哥~」

「哇,牙都酸倒了,看在同類的份上,別說我沒提醒你,他血裏有兇氣,随時會殺了你的,所以在他沒動手之前你趕緊殺了他,大王那邊的事回頭再說。」

「奇怪,為什麽方鴻哥要殺我?」

這次輪到方鴻的臉色不好看了,藍發怪物察言觀色,終于明白過來了。

「你們真是情人嗎?怎麽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似的。」

「關你什麽事!」

「滾!」

兩人同時大吼,怪物看看方鴻手裏的獵槍,再考慮到小玖身上的毒,他們沒再硬碰硬,化作紅藍兩道煙消失了。

山風從懸崖間刮過,居然帶了絲冷意。

小玖見兩只妖真的走了,他暗中松了口氣,偷偷看看方鴻,将他手裏的槍按下,小聲問:「你的眼鏡呢?」

方鴻從口袋掏出眼鏡戴上,同時臉上浮出微笑,對小玖說:「很晚了,我們先回去休息。」

回去的路上兩人各懷心事,誰都不說話,誰也沒提疑問,仿佛剛才的離奇經歷根本沒有發生過。

路上他們陸續遇到了一些黑影,像是感覺到方鴻身上的煞氣,影子紛紛飄開了。

露營就在這種奇怪的狀況下結束了,一夜無事,第二天清晨方鴻提出下山,小玖沒反對。

兩個人在沉默中回到了家,一進去小玖就跑進卧室,再不露頭了。

方鴻沒叫他,自己去了書房,将以前的東西找出來,一邊翻看一邊回想曾經的往事,又想起跟小玖的相遇,他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中午方鴻做了飯,叫小玖一起吃了飯,飯後兩人各自坐在沙發上,中間隔着一個茶幾,茶幾上放着點心,卻沒人去動。

小玖捧着他的專用碗小口喝水,喝了一會兒看看方鴻,今天方鴻臉上難得的沒有挂微笑,相反的還很陰沉。

這讓他很不适應,總覺得方鴻在生氣。

他偷偷猜想對方是不是在在意他的隐瞞,與其之後被外人戳破真相,倒不如自己先坦白,還可以争取寬大處理。

想到這裏,他鼓起勇氣說:「方鴻哥,我有話要跟你說。」

方鴻回過神,點點頭。

「真巧,我也有話跟你說。」

語氣從未有過的鄭重,小玖心裏更加忐忑了,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把碗往茶幾上一放,大聲說:「對不起!」

與此同時,方鴻也說了一聲——「抱歉,小玖。」

「啊……」

出乎意料的回應,小玖楞住了,張開嘴巴看向方鴻。

方鴻沖他笑笑,說:「有關我以前的事,我不該瞞着你的,我并不是大家口中說的那種好人。」

「這個啊,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

「至少你不是正常人,我借住過很多很多人的家,沒有一位家主像你這樣。」

說到這裏,他有點不好意思,道:「怎麽說我們也是枕邊人嘛,你是什麽樣的人我感覺得出來的。」

方鴻也笑了,「說的也是,那你呢?」

「我?」說到自己,小玖急忙正襟危坐,道:「方鴻哥對不起,我從一開始就騙了你,我根本不是仙鶴!」

方鴻挑了下眉,上上下下打量了小玖一番,最後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方鴻哥,你的反應會不會太小了?你不生氣嗎?」

有關這一點,其實方鴻也有所覺察了,就像小玖說的他們是枕邊人,有什麽秘密,很難隐藏的。

「在你送我圍巾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仙鶴的話,應該不會織得那麽爛。」

「再爛也是我耗了一個月的時間織出來,用……毛衣編織機跟羊毛,還好幾次戳破了手。」

「你是不是被人騙了?買了那麽吵的編織機。」

「應該不會吧,我是在你朋友開的店裏買的,就是蘇殺的當鋪。」

居然是在蘇殺的店裏買的,方鴻的額頭黑線了,小玖又說:「它太老式了,所以很難用,我從弄懂到用就搞了好幾天。」

「你既然不是仙鶴,那為什麽要特意那樣講,還費心思搞個編織機來?」

「一,我喜歡童話故事,二,只有這樣才能報恩,以前我都是打着座敷童子的名號混吃混喝的,可是我那次受傷被你看到了,你一點都不怕,我就想直接來找你也沒事的。」

「因為那時你是丹頂鶴的模樣。」

「是長的比較像了,不過差什麽毫厘謬什麽千裏的,這其實才是我。」

小玖從手機調出鳥類圖片遞給方鴻,方鴻接過來看了看,又轉去其他圖片,發現圖片裏的鳥和丹頂鶴是不太一樣。

他看看小玖,小玖清清嗓子,說:「其實我叫鸠,就是傳說中那種很毒的鳥……嗯,更确切地說,我是鳥羽,把羽毛往水裏蘸一下,就會變成毒水的那種東西……」

「鸠?」

「對啊,你們人類不是有句話叫飲鸠止渴嗎?沈尚書這名字其實也是我杜撰出來的,我根本不是保護動物仙鶴,而是鸠,人人聞風喪膽的鳥,聽起來挺威風,其實沒啥鳥用,所以我叫小玖,取鸠的諧音。」

小玖一口氣說完,然後眨眨眼,用清澄的目光注視方鴻。

「所以方鴻哥,我很毒的,你會不會知道了我的真正身份後就怕我,不喜歡我了?」

「比起這個問題,你好像弄錯了一件事。」

方鴻攥着小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旁,調出網頁有關鸩的說明讓他看。

「這種毒鳥,我們人類叫它鸩,你仔細看下,這兩個字左邊差了一撇,那個成語叫飲鸩止渴,不是飲鸠止渴,所以小玖,你到底是這只鳥還是這只鳥?」

他把鸠跟鸩的圖片并列到一起讓小玖選,小玖立刻指指鸩的圖片,方鴻很無語。

「所以你連自己真身的名字都搞錯了。」

「這也不能怪我,畢竟我不是一整只鳥,而是一根小小的羽毛。」

「羽毛?」

仿佛應和小玖的話,那尾藍羽出現在空中,在他們面前很自在地飄浮着,陽光照在羽毛上,反射出漂亮的墨藍色。

小玖指指它。

「那就是我。」

方鴻有點糊塗了。

小玖道:「這件事說來話長,話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養蠱人的故事。他是個很厲害的蠱師,一生煉過很多蠱,後來他想煉出這世上最毒的蠱,就把所有毒物都放在碗裏,讓它們自相殘殺。」

小玖指指眼前的砂碗,對面那尾羽毛上下飄了飄,仿佛點頭的樣子。

「我就是被他拔下來的鸠……啊不,是鸩鳥的羽毛,我其實是那些毒蟲的食物,但不知道為什麽沒有蟲吃我,所以在它們殺得天昏地暗的時候我一直在睡覺,直到七七四十九天後蠱毒煉成,蠱師開心瘋了,拿着蠱蟲到處炫耀,沒再管那個碗,也沒注意到碗裏面的羽毛。」

方鴻想象着當時的情況,衆多毒蟲相互殘殺吞噬的場面一定很慘烈,就像荒島求生一樣,為了自己生存必須犧牲其他所有人。

「可憐的小玖。」

「還好啦,因為我一直都在睡覺,所以等我睜開眼睛時,就看到藍天白雲還有樹上的鳥窩,突然覺得人生很美好。」

方鴻決定收回他對小玖的同情。

「後來呢?你只是羽毛,為什麽會有人類的思維?還會變成人?」

「不知道,反正在我注意到的時候,就發現自己什麽都聽得懂了,因為我第一眼看到的生物是人,覺得他們會使用手跟腳,很厲害,就變成他們的樣子了。」

「所以它是你的元神?」

方鴻對這些神神鬼鬼的事不太了解,他指着藍羽問。

小玖搖搖頭。

「不曉得,也可能是我是它的元神,總之我在哪裏它在哪裏,有時候我們會合為一體,有時候它會單飛,說不清楚的,不過別人都看不到它,所以它亂飛也沒關系。」

這不是有沒有關系的問題,而是如果羽毛真是元神,那毀掉了羽毛,小玖也會死亡,這家夥的對頭還不少,就比如——

「那兩只鬼的大王說要羽蠱,是不是就是指你?」

「可不就是我嘛,那個大王啊,說起來我們也是老相識了,他就是那次煉蠱最終的幸存者,也是最毒的蠱,他很毒的,不過沒我毒嘿嘿……」

也是,畢竟它沒吃下羽毛。

嚴格地說,留在蠱碗裏的羽毛才是最終的勝者,也就是最毒的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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