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努力我要努力~我就是個萬人迷~”

我一路哼着歌回宿舍。

明眼人都能看出我打心底的高興，哪怕端着臉裝淡定，也掩蓋不住情緒。而陳家鳴，一個第六感敏銳且鑽研過中外偵探小說的男人，立馬用“你背着我做了什麽壞事”的眼神瞅我。

“我後天去做兼職。”這是借口。

陳家鳴當然不信，但不多問，光看他臉色，我就能猜出他心情多麽複雜。最終他只憋出來一句：“……注意安全。”

我總感覺他一語雙關，又不敢往下想，弱弱地應道：“嗯。”

氣氛變得更尴尬了。

為了轉移話題，我提起了要與二笑繼續錄實況的事情，上回是初次磨合，今晚就要正式合作了。陳家鳴順理成章被帶歪了注意力，摸摸下巴：“那我不玩游戲……你好好搞，已經很長時間沒更新了，群裏的人一直嚎呢。”

作為粉絲頭子，“棉花糖小雞”在大夥心裏威望很高，大夥有什麽意見或建議迫切想要我知道的，幾乎都會通過他傳達。然而，實際上我有個不止一個小號潛伏在後援群裏，負責探聽消息與吹捧陳媽……所以陳家鳴的大佬人設有一部分功勞得歸我。

“放心。”石寵妃再美□□人，我依舊以正事為重，無需多言。更何況把債還清，我便更有底氣和對方做好朋友，另一種層面上的坦坦蕩蕩。

晚上八點半，Smile_Smile準時上線，我戴上耳機，百般不舍地将微微發燙的手機丢到一邊——剛才和石川聊得正歡呢。隔着屏幕，石川比平時放得開些，只是每打一句話，就要斟酌一會。不過我有耐心，一邊等，一邊想象他在那頭，耳朵紅成火燒雲了還絞盡腦汁找話回答，就別提多舒爽了。

可惜他有急事，甩我一聲明天見就匆匆下線，害得我意欲未盡，又非得假裝不在意說回見。

“你好。”

我回過神來，驚覺似乎怠慢了等我進游戲的人，趕緊解釋道：“抱歉啊，我剛和……暗戀對象聊天，一時忘了。”

哎呀，暫時不能在石川面前暴露企圖，但我能向無關人士炫耀一下，排解憂愁嘛！

Smile_Smile好像嗆到了，我只聽到耳機裏突然傳來一陣堪稱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心想這家夥難道被我吓到了？不能吧？

還好，他很快喘了幾口氣，慌忙說道：“我，我不小心……咳咳……你……”

“哈哈，我就是随口一說。”我習慣性晃了晃鼠标，仿佛這舉動能加快游戲加載速度一般，“幹正事幹正事。”

他終于咳夠了，端來杯水喝着，許久才緩過來對我說：“嗯，好吧。”

我調了下電腦音量，剛才一瞬間，對方的語氣似乎多了幾分落寞，但聽不真切，看來是我的錯覺罷了。其實他如果八卦一點，追問下去，我倒是很樂意再和他分享一下自己的感情故事。可Smile_Smile應聲之後，又回到之前不怎麽開口的狀态裏，我也不好硬要一個不怎麽熟的陌生人聽我瞎扯，幹脆合上嘴把關注點移回游戲上。

這次比頭一回随便玩更順利些，除了Smile_Smile更沉默了點，尖叫聲不算頻繁之外，稱得上效果絕佳。我也很滿意自己的表現，見對方啞着嗓子說要下線，連忙道了聲謝，然後開始剪輯視頻素材，争取早日發出去。某站的比賽長達兩個月，不允許一個游戲錄成多個視頻發布來參加，因此我深思熟慮過後，決定将合作實況單獨發合集。

而這個游戲重制版的長度，并不是一兩P能搞定的，而按慣例，合集視頻播放量會比較低，因此需要更精良的制作或者更刺激的內容來吸引觀衆留存。于是我不勤奮也得勤奮，勤奮了就要更勤奮，才容易在血雨腥風的游戲區博得前位。

陳家鳴站我背後像幽靈似的，不聲不響看了好一會，才慢悠悠回到自個位置上。

我用眼角餘光掃了手機，嗯，開始頻頻震動起來了，大概是陳家鳴照我先前說的在群裏吊粉絲們的胃口了，準備鼓動這群妹子支持我拖更許久後即将重磅回歸的新視頻。

第二天我給石川挑好了早餐，一進門，發現他已經坐在教室裏發呆了。走近一看，我當即皺了皺眉頭，問：“你昨晚沒睡好？忙什麽呢？”

他頂着兩個黑眼圈，像只失魂落魄的大熊貓，聽見我問話了，還愣了一會才回答：“沒，沒忙什麽。我就是失眠……”

“以後睡前喝杯溫牛奶，或者買點蓮子桂圓煮水，寧神安眠。”還好我以前跟陳家鳴學了幾招。

“嗯。”他悶悶地應了聲，擡頭看着我從他身後繞進來，然後猛地又把腦袋垂下去，做出什麽都沒發生過的姿态。

我被他瞅得滿心疑惑，把背包挂好，坐下來小心翼翼地把早餐放他桌邊：“快上課了，先抓緊時間吃點，我買了你之前說想吃的小籠包……”

石川乖乖從袋裏掏出竹簽，一紮一個，默不作聲地往嘴裏塞。倒是顯得不那麽拘謹了，我一只手撐着腮幫，一只手拿着包子，邊啃邊觀察他表情。無奈技術不精，實在發現不了端倪，不由得有些心酸：看這家夥膽小又耿直，我都獻殷勤到這份上了，他壓根沒想歪，說不準回去把門一關就嗷嗷叫和男神成了好朋友，往後要謹言慎行免得被讨厭。

我在心裏苦笑了一陣，又胡思亂想了一陣，最終安慰自己說——他這樣的卻不容易被拐跑，也能和我好好相處着。就是下回要去蹭一蹭陳家鳴選的偵探文學，還有自己的那門愛情心理學，也要認真聽了，感覺以後能派上用場。

最不濟，我也得弄懂石川想些什麽，別淪落到瞧着對方那黑眼圈和大紅臉發愁。

……

今天沒課，我一大早就起來了，把之前老板娘給的制服塞包裏，清清爽爽出門去。貓咖剛開業不久，由于宣傳得當又離我們學校近，很多女生慕名而來。店裏加上我一共三個服務生，忙得過來，但也不算輕松。尤其我作為當中長相最好的一個，有些客人來得多了，幹脆一進店就直接喊我去招待，偶爾還軟磨硬泡要我抱着貓和他們合影。

老板夫婦自然順水推舟，又答應提工資，我便挂上營業用笑容像個陀螺周旋在各桌之間。

不過這種局面并沒持續太久，等石川打聽好我在哪幾天做兼職，就一天不落跑貓咖裏坐着，每次都點菜單上最貴的食物，自己吃不完就打包拎走，說分給他哥公司裏的人。“你還有個哥！”第一次聽他說起家裏的情況，我非常震驚，同時對未來多了幾分擔憂。

石川有個很疼他的哥，意味着我追人的路上有塊巨大又無法忽視的絆腳石。試問誰樂意将蠢弟弟交給另一個男人？只是我還沒機會與石川他哥認識，也不清楚他實際上是什麽性格，讨好還無從入手，唯有暫時壓下心頭的焦慮。

“咖喱烏冬、蛋包飯和柚子氣泡水，還要嗎？”我收拾好心情，低聲問捏着菜單宛如正在閱讀什麽高深書籍的人。

石川瞅我一眼，然後點點頭：“夠了。”

我對他笑笑：“剛才小梨花醒了，我去把它招過來。”小梨花是店裏的貍花貓，性格很軟，也不愛叫嚷，找着舒服的地方能揣爪子窩那一下午，很适合石川。

過了沒多久，窗外下起了大雨，客人很少，老板跑廚房研究新菜去了，留下老板娘摟着貓看書。她聽雨聲越來越響，擡頭環顧四周，然後幹脆讓我和另一個妹子休息，反正沒什麽活要幹了。我笑眯眯跑去和石川逗貓，一看，桌上還放着他剛加點的親子蓋飯和小吃拼盤，都沒動過。

“我，我怕你餓了，一起吃吧。”他說。

我又感動又好笑，調侃道：“你真會照顧店裏的生意，到時候我賠你的錢，裏頭好大一份都是從你錢包裏出來的。”

石川盯着我，眼睛亮晶晶的，猶如盛着漫天的星星：“沒關系啊。”

哎，我真是要瘋，這一米九的大高個怎麽能可愛到這地步呢？

說笑間，我有意無意地套他話，想知道他的愛好興趣，還有日常習慣。石川特別老實，問一句答一句，連家裏養的黑貓叫可可，它平時喜歡追着尾巴跑的事情都說得一清二楚。

為了和這家夥拉近關系，我也很拼：“可可，和我喜歡的游戲角色名字一樣啊，真有緣。”我說的是在某站“出道”時錄的游戲，之前出了重制版，我還和人錄了合作視頻……裏頭女主角就叫這名字。雖然暫時不打算暴露我是個實況主播的身份，但玩游戲的事可以提一提，尤其那麽巧合，簡直像上天要給我送聊天話題似的。

石川的臉色微微變了，可能很驚訝吧，耳朵倒是依然紅着：“啊，這樣，确實很巧。”

我對他養的貓很感興趣——我本身就是貓派，加上愛屋及烏，恨不得抓着那只有福氣的小黑貓說我想當它的另一個爸爸——于是多問了幾句，想要了解更多。

“宿舍不能養貓。”石川皺着眉頭，好像在為我感到煩惱。

我擺擺手：“以後總有機會。”等再熟悉一點，我就找借口去他家看貓。

他沉默了一會，像在思考，最後也沒說什麽，低下頭喝起了還剩半杯的氣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