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勁敵

明舒半身趴到扶欄上, 腦袋探出幔帳,眼珠子跟着樓下進來的人轉。

宋清沼已經步入堂內,正朝四周簇擁而來的舉子們抱拳行禮,舉止有禮卻又帶點疏離, 不知是否感受到二樓打量的目光, 他略擡了頭斜望而來, 正巧對着明舒位置。

大堂燈火通明,将人照得格外清晰。

那日在松靈書院不曾看清楚的臉, 一下子撲入明舒眼簾。

他生得真好, 白皙的臉龐, 寒星似的眼,清泠泠地望人一眼, 仿佛要照到人心裏去, 像貼着明舒的喜好而捏出來的人, 幹幹淨淨的俊美, 不帶一絲脂粉氣。

這真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人了……不對……還有一個, 但那個是她阿兄, 不可亵渎,不可妄想。

就在快要撞上宋清沼目光時,明舒倏地縮進雅間內, 雙手捧着心髒,一臉怔愣。

心跳得飛快——撲嗵撲嗵。

她這是怎麽了?不就是個男人, 就算長得英俊點, 也不必如此吧?

殷淑君說了一大堆話後發現并沒被明舒聽入耳中,她走到扶欄邊, 朝下望了望, 又狐疑地看看明舒。

“陸明舒, 你該不會是……”殷淑君斜睨她,“看上宋清沼了吧?剛才還罵人家阿貓阿狗呢!”

“別瞎說。”明舒端起桌上冷茶,一飲而盡。

這才是第二眼見到宋清沼呢,她是那種見色起意的女人嗎?看到個清俊的男子就要心動?怎麽可能?

可是這快要跳出喉嚨的心是怎麽一回事?還有這莫名其妙的熟稔感,她總覺得自己認識宋清沼。

“我……”殷淑君好容易逮到嘲笑她的機會,正準備開口,卻被另一個聲音打斷。

“誰又不長眼看上宋清沼那棺材臉了,快說來讓我樂一樂。”雅間的竹簾被人掀開,進來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着一身緋衣,額前垂着片薄薄齊劉海,小臉有些嬰兒胖,本該是極甜美的模樣,可她卻生了雙細長的丹鳳眼,憑添郁郁之氣。

Advertisement

不去看宋清沼,明舒的心跳漸漸恢複正常,她努力将注意力擺回正道上,望着來人不語。

殷淑君已經親自迎上前去,只道:“你可算來了。”

那少女将手中暖爐交給下人,只令他們站在雅間外候着,自己進來,打量着雅間勾唇道:“這雅間……”又看看桌面的點心,“這吃食……花你不少錢吧?不像你的作派啊。今兒是把你的嫁妝銀子給掏出來了?”

殷淑君沒好氣地要反駁,少女已走到雅間內,目光又掃過明舒:“喲,你還帶了旁人過來?不是與我私約呀?怪沒意思的。”

她說話間坐到桌旁,挑剔的目光依舊流連在明舒身上,身上那股子郁氣越發濃厚。

“知道你瞌睡給你送枕頭來了。”殷淑君知道她的脾氣,并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只向二人介紹起來,“明舒,這位是我的閨中密友,章懷郡王家的聞安縣主。聞安,這是我新結交的好友陸明舒。”

明舒和聞安同時望向殷淑君。

明舒:誰和你是好友了?

聞安直接開口:“你不是說只和我一人做閨中密友嗎?”

殷淑君咳了咳:“我想替你分憂,所以引薦人才來了。”

聞安又望明舒,不悅道,“你把我的事同她提了?”

“那倒沒,你不點頭,我哪敢。”殷淑君邊說邊用手肘撞撞明舒。

明舒倒了杯茶,規規矩矩送到縣主手旁,道一聲:“縣主潤潤喉。”

聞安才哼了哼,微眯的眸透着濃濃不信任:“諒你也不敢。你說她是人才?我可看不出來,喜歡宋清沼的能是什麽人才?”

她對此嗤之以鼻。

樓下傳來喝彩,掌聲雷動,明舒歪頭望去,似乎宋清沼對了個對子,引得滿堂歡,連二樓都有不少姑娘起身含羞而望。明舒看了兩眼就收回目光,笑道:“縣主為何如此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喜愛女子貌美,女人不能欣賞男人容顏嗎?我觀宋郎之顏,與我瞧見一方良玉,心生歡喜又有何不可?難道縣主不喜歡看英俊的小郎君?”

“……”聞安大概第一次遇上有人如此直言不諱,一時竟未能接上,不過總算正眼瞧了瞧她,忽作一笑,“這話我倒愛聽。殷娘,你倒說說,她有什麽才幹能替我分憂。”

殷淑君便坐到她身邊,細細說起殷良君的事來。

三個姑娘就圍在圓桌旁,喝着茶,吃着果子,聊着殷良君……樓底下的雀躍喝彩似乎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音,年輕的少年郎君,吸引不了她們。

“我早就與你說過,你那庶妹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偏不信我,呵,活該!”聽完前因後果,聞安冷笑,“也就是你這個蠢的,被這麽欺壓了兩年。送去莊子?斬草除根懂嗎?這樣的人要落我手裏,我保證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說着捏碎手裏的丹果糕,紅色沾到指尖,她仿若無事般拿出絹子細細拭淨。

殷淑君這麽個驕縱任性的姑娘,在聞安縣主面前,竟乖得像只貓兒,明舒見了不由咋舌,這縣主是什麽手段的人物?她好奇。

“郡王家裏姬妾多,她的庶兄弟庶姐妹一大堆,平日裏妻妾争寵姊妹奪利不斷。”殷淑君就在明舒耳邊偷偷一語。

明舒了然——難怪,泡在染缸裏練大的,和殷淑君這傻孩子不一樣。

“縣主手段了得,似乎……沒有明舒用武之地。”明舒便道。她只當殷淑君想将她推薦給聞安幫她後宅争鬥。

聞安垂下眸,思忖良久才道:“也罷,瞧她也是個聰明的,女人總比男人心細些。死馬當活馬醫,殷娘,你給她說說吧。”

殷淑君得了聞安的準話,這才向明舒解釋起來:“縣主不是愁後宅之事,她憂的是她那門親事。”

聞安縣主自小就已定親,對方是門戶相當的人家,永慶候謝家的世子謝熙。二人也算打小就相識,旁人眼中兩小無猜青梅竹馬般的情份,結親是喜聞樂見的結果。謝熙為人溫和,才學出衆,品性亦十分端正,是絕佳的夫婿人選。

曾經,聞安也如此認為,她很滿意這門親事,也很喜歡謝熙,多年來都以謝熙未過門的妻子自居,只待年歲一到就嫁入永慶候,予她為妻。

然而随着年歲漸長,她卻越發覺得謝熙的冷淡疏遠。他待她雖然依舊謙和有禮,但禮貌與疏離,有時不過一線之隔,她能察覺到其中的差別。

他們是衆所皆知的未婚夫妻,就算守禮避嫌,也總該有些小兒女間暗湧的情愫互動,然而謝熙和她沒有,或者說,只是她一頭熱,謝熙從未表示過。

到如今,離二人成婚之期,只剩一年時間,可聞安越發對這門親事,對謝熙沒了信心。

“恕明舒直言,高門貴戶的親事大多依門第而結,極少聽憑男女感情,多少夫妻成婚互不相愛,渾噩過一世,縣主與謝公子親事已定,他對你鐘情與否,好像并不能改變這樁婚事。”

明舒不知道聞安想要自己查什麽。

“你不懂,若他心中無情,既不鐘情于我,也不喜歡旁人,我反倒願意嫁去。感情嘛,婚後再培養也成。但我怕只怕他心系旁人,到時我嫁去他家,落得個無寵無愛的下場,就像……我娘一樣。”聞安說着眉眼垂落,郁郁之色又添幾分薄愁。

殷淑君便又向明舒解釋:“不瞞你說,郡王在娶妻之前有過一位十分心儀的姑娘,曾為此人大動幹戈,可惜終究屈服于家裏,最後娶了聞安生母為妻,那姑娘沒多久郁郁而終,郡王亦心中大恸,後來所納姬妾均神似那位姑娘,且冷落正室多年,至使郡王妃常年郁郁難歡。”

這……明舒也不知該嘆郡王癡情,還是該罵他薄幸了。

“你想查謝公子在外是否有意中人?這事應該不難呀,派人跟蹤他一段時日不就知道了。若是在外有人,總有蛛絲馬跡可尋。”

“已經派人跟了近半年,那幫廢物,什麽也沒有查到。”聞安說着氣起來。

跟了半年,沒查到謝熙對哪家姑娘上心,也沒查到他有外室,甚至連勾欄瓦舍都從不涉足,除了與幾個要好的友人偶爾飲酒作詩外,就是讀書。

“縣主,你查了這麽久卻無果,就證明這位謝公子确是品行端方之人,他就沒做對不起你的事,你想查出什麽來?”明舒有些哭笑不得,覺得聞安縣主應該是受父母的不幸婚姻影響導致心裏陰影了。

“你不懂。”聞安卻擡眼看她,眼裏無一絲迷茫,“并非我敏感多疑,我心儀于他,自然會關注他,他那些細微的變化,我感覺得出來。”

明舒捏捏眉心:“縣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可以幫你查,但是我不能保證一定能查出什麽來。”

“無妨,你且放手去查就是,查沒查到,我都認。殷娘推薦的人,想來不會诓我。”聞安道。

“既如此,明舒便盡力一試,只是這……”明舒看了眼殷淑君。

親兄弟明算賬,她們應該懂吧?

聞安勾唇一笑,叫進丫鬟,取了一錠銀子按在桌上:“這是定銀,事成再給一百兩。若是你能查到什麽,我翻倍。”

一聽銀子,明舒眼睛大亮,飛快取走定銀,暗暗掂了下,約有十多兩。

“放心吧,縣主,明舒肯定替你分憂。” 對着金主大人,她那笑都不一樣了。

談完正事,明舒忽然又想起一事,喃道:“謝熙,這名字怎麽有些耳熟?”

“才剛同你說過的,金榜熱門第二位,就是謝熙。喏,今兒他也來了,站在宋清沼旁邊的就是他。”殷淑君說着讓開位置,沖樓下使個眼色。

明舒這才注意到宋清沼旁邊還站了個藍裳男子,模樣也算俊朗,是位謙和的公子,不過有宋清沼珠玉在前,再加上先前時常對着阿兄的臉,明舒心內毫無波瀾。

樓下的詩會已經在明舒三人的閑談中結束,毫無懸念,詩魁花落宋清沼,現在他正被人簇擁着恭喜。

“走吧,咱們下樓。”聞安率先站起,沖明舒勾勾手,“你雖然眼光不怎樣,看上宋清沼那棺材臉,不過我挺喜歡你的,也罷,給你些利頭吃吃,跟我來。”

殷淑君滿臉看好戲的表情挽着明舒的手往樓下跑。

明舒滿心迷惑——利頭?什麽利頭?

樓下,宋清沼與謝熙已經擺脫衆人出來,謝熙也恭喜他:“宋兄,還是你技高一籌,謝某甘拜下風。”

“世子過獎,清沼不才,多虧諸位承讓才能奪魁。”宋清沼臉上仍是淡淡,并無多少喜色。

“你就別謙虛了,你的本事,我能不清楚?這屆的舉子,就沒壓得過你的。”謝熙又道。

宋清沼卻搖了頭:“不,有一個人,若不出意外,會是我的勁敵。我一直想會會他,卻始終沒機會,今晚本當他會來此,我才前來參加,沒想到……”

“你說的,可是江寧解元,陸徜?”謝熙緩緩道出一個名字。

宋清沼剛要回答,便聽身後響起一聲清脆叫喚。

“表兄,世子哥哥。”

宋清沼一轉頭,便瞅見璀璨燈火下走出的三個美嬌娘。

明舒有點傻眼,心髒又不太争氣地跳起來,殷淑君湊到她耳邊小聲道:“我忘記同你說了,鎮國公府是郡王妃的娘家,宋清沼和聞安的表兄妹!”

“……”明舒愕然。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