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坦言
面對衆人驚訝的目光, 魏卓将手中卷宗遞給明舒三人,轉身負手道:“衛獻在都指揮使這個位置上已經坐了有五年,他早有升遷之心, 近日正逢升遷考核, 隸部在等本帥的升遷名單。然而本帥三年前回京接掌禁軍,雖與他共事時間不長, 卻覺此人心思不純且急功近利,非良将之選, 故而并不準備提他職級。他許是聽到風聲, 昨日以軍中混有奸細要向我密報為由将我邀進衛府, 不想到了衛府,他卻閉口不談軍務, 只設宴飲。”
說罷他頓了頓,明舒似乎想通了一些關節, 猜忖道:“宴無好宴, 他是想以美色賄賂殿帥?”
煙芍就是衛獻用來迷惑魏卓的美人兒。
魏卓是朝中出名的鐵面将軍,不為權貴折腰,不為利益低頭, 鐵板一塊,他的關系很難疏通, 不過他鳏居多年, 未娶繼室,亦無姬妾, 衛獻便将主意打到女色之頭。如果他能為煙芍所惑,那是再好不過, 如果不能, 他便要想些辦法。
煙芍是衛獻的姬妾, 魏卓一旦與她發生關系,可不僅僅是收一個女人這般簡單的事,傳到外頭,就會變成魏卓侵占屬下妾室,雖然煙芍是個風塵女子,雖然她本就是衛獻用來送給權貴的棋子,但外人怎會知曉這其中關節?只要衛獻願意,自可污蔑魏卓。
這是衛獻做的雙重保險。只要魏卓接受,就再不是鐵板一塊,日後必要與衛獻同流合污,如果魏卓不肯,那這事就會成為衛獻手中的小辮子,所以他必要促成此事。
“那杯摻了迷藥的酒,是衛獻敬給殿帥的?他想逼殿帥與那位煙芍娘子……”陸徜同樣快速反應過來,只是說到最後礙着明舒在場,并沒說完。
倒是明舒補充完整了:“生米煮成熟飯,第二天就能捉個正着?”
這話一出,陸徜撫撫額,宋清沼和應尋都看向她,明舒卻仍舊滿臉坦蕩。
魏卓點點頭,這才轉過頭來:“他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殊不知他不入流的手段,在本帥這裏還不夠看。”
區區一杯下了迷藥的酒,豈能瞞過魏卓眼睛?他是何等人物?用這種下作手段來對付他,簡直是對他的侮辱。只是他尚要從衛獻口中套取情報,因此并沒戳破,暗暗把兩杯酒做了對調。
那杯被衛獻摻過迷藥的酒,陰差陽錯之下被衛獻自己服下。
“飲過那杯酒之後,他許是覺得事成大半,便借口離去,留我與煙芍在席上,等着迷藥發作。”魏卓冷道,“衛獻此人雖有些真本事,但他的手段委實肮髒,這些年能夠上位,只怕沒少動歪心思。”
“那衛獻走後呢?”宋清沼亦問道。
當時堂上應該不止衛獻、魏卓和煙芍三人。
“他走之後,衛朝很快也離去,其他服侍之人也跟着退出去,席上只剩我與煙芍。我不知道煙芍是否被衛獻提前交代下藥一事,反正她就留在席間跳舞。我沒開口,她也不能離,直到最後累跌地上,才被扶下。她離席之時,大概近子時末。”魏卓道。
Advertisement
經他一說,這案子算是有了些眉目。
“以魏叔的能耐,要想成功迷暈你,那藥量應該下得很大,所以衛獻飲下酒後定也會很快失去知覺。那又有兩種可能,一是衛獻昏闕後失足跌落蓮池溺亡,屬于意外;二是兇手發現衛獻昏闕後臨時起意下手殺人的,把他推進湖中溺死。”陸徜斟酌道。
“不是失足跌落,我們在蓮池附近的草地上找到拖行的痕跡,他應該是暈在池畔草地上,被人發現後拖到池邊推進湖裏,不是意外,是謀殺。”應尋道,“我們重點調查了亥時到醜時間進入東園的人員,目前唯一有人證能夠證實進過東園的,是衛朝。他與衛獻前後腳離開宴席,很多人看着他跟着衛獻進了東園。”
所以,衛朝身上有重大嫌疑。
“奇怪,大半夜的衛獻為何要進東園?東園全是造景,晚上烏七抹黑沒什麽可看,他如果要回後院休息,直接過二門就行,拐到東園做什麽?”明舒不解道。
“這點我盤問過衛朝,衛獻會進東園,應該是被衛朝纏得心煩。衛朝在外染上賭瘾,欠了地下錢莊一大筆銀子,來找衛獻借錢周轉,他前後找過衛獻三次,衛獻都沒同意,如今到了最後期限,他又來求衛獻,兄弟二人起了口角,當時四周有人,衛獻不願叫人看去兄弟争執,于是進了東園。”
“所以你們懷疑是衛朝因為借不到銀子而起了殺心,趁着兄長昏闕之機把他拖到湖邊推進去?只要衛獻死了,衛夫人體弱,唯一的兒子又是傻的,衛家肯定落在衛朝手裏。”宋清沼順着往下說。
這是非常合理且常規的推測。
應尋點頭:“我們派人去地下錢莊查過,他的确欠了五百兩銀子且已經到了期限。”
盡管明舒不喜歡應尋,但也不得不承認,應尋的辦事效率極高,一天的時間,他已經把這案子的枝節捋得清清楚楚,不論他們問什麽,他都能答得從容不迫。
“可沒有證據,還是無法證明他殺人,對嗎?除了衛朝外,其實煙芍亦有可能在離開宴席後,悄悄潛入東園。她在席上侍奉,是最有可能知道衛獻喝下摻有迷藥那杯酒的人。而且東園有兩個出入口,一個在前院,另一個在後院。如今只查了前院的入口,後院的呢?”明舒問道。
“後院通往東園的門,夜裏會上鎖,附近也有值夜的老媽媽,鑰匙有兩把,一把在衛獻手裏,另一把在衛夫人身邊的呂媽媽手中。我盤查過,案發時間內,呂媽媽一直和衛夫人在一起,基本排除作案嫌疑。”應尋說着想了想,又道,“另外你提過的關于衛夫人和丁宣之事,我也已經查實,衛夫人……她身上确有多處傷痕,新舊交加,有鞭傷、撞傷與燙傷等等。”
明舒聽得呼吸一窒,她攥了攥拳,低頭小聲罵了句:“禽獸。”
陸徜不動聲色輕輕握握她的拳頭,溫熱的手掌給予無限安慰,明舒朝他感激地笑笑。
“還有衛朝,我們在衛老爺的屋裏找到他來不及銷毀的義足,足印和假山附近找到的一樣。一問之下,丁宣就招供了。”應尋繼續道,“他留在衛家是因衛獻于他有恩,所以答應幫衛獻做他心腹,但同時他眼見杜文卉在宅所受待遇,心生恻隐,便和她琢磨出這樣的辦法,好令杜文卉能離開衛家。”
義足能讓丁宣行走姿勢與常人無差,但走不快,故他平時不用,扮鬼的時候為了讓自己看着與常人無異,才裝上,留在地上的痕跡很容易比對,再加上衛獻一死,扮鬼這事沒什麽好隐瞞,他索性都招了。
這些和明舒猜的并沒太大差別,只是坐實衛獻人品而已。
“不過丁宣一直在外院聽吩,雖然沒人見到他入東園,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的嫌疑,他的殺人動機也比較充足,也許他第一時間發現衛獻昏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下手,他能為杜文卉扮鬼,自然也有可能為她殺人。”應尋道。
“如此說來,現如今除了嫌疑最大的衛朝外,煙芍與丁宣的嫌疑也很大。我們要重點調查這三個人。”宋清沼道。
“不是我們。我與你們,不同道。”應尋冷冷回答,雖然看在魏卓的面子上和他們讨論了半天,但他仍沒把自己和他們劃到一起,“案卷已經送到,如果沒有其他要事,屬下先行告退。”
他說着朝魏卓拱手告辭。
魏卓颌首:“辛苦了。”
“你們看,他這人是不是特別讨厭!”明舒盯着應尋走遠的背景抱怨道。
“好了,別管別人。”陸徜将她的注意力拉回。
“如何?接下去你們打算如何做?”一直沉默着的魏卓開了口。
“我想……我們分頭行事吧。既然衛朝的嫌疑的最重,那就拜托阿兄與宋公子去會會衛朝,看他怎麽說,我去後院見見衛二夫人,然後再一道去現場看看?”明舒很快道。
與松靈書院那次不同,那次陸徜和宋清沼都比她了解書院情況,所以當時三人各有想法,誰也影響不了誰,但這次明舒比他們都更了解衛府情況,自然由她主導。
陸徜和宋清沼都沒異議,三人兵分兩路,明舒去了後院,陸宋二人去見被收押的衛朝。
————
時辰已然不早,衛二夫人劉氏卻沒歇下,坐在床畔哭個沒完,誰勸都沒用。看到明舒進來,劉氏立刻便起身拉住她的雙手,道:“陸娘子,我家衛朝是冤枉的啊,他一個連雞都不敢殺的男人,哪來的勇氣敢殺大伯?你認識殿帥,又是新科狀元的妹妹,我求你幫幫我,幫我同他們說說,真不可能是我家衛朝做的!”
明舒朝丫鬟示意,丫鬟忙送了塊擰幹的濕帕過來,明舒親自替劉氏拭淚,溫聲道:“二夫人別急,案子沒結,一切尚有疑點,開封府不會冤枉好人的,你先坐。”
說話間,兩人都在圓桌旁坐了,丫鬟送了盞燈擱在桌面上,燈火下,劉氏那雙眼腫如核桃。
“他們說衛朝為了五百兩的賭債殺了大伯。天地可證,我家衛朝最是敬畏大伯,別說五百兩,就是五萬兩,他也不敢殺大伯啊。”劉氏哽噎道。
“所以五百兩的賭債确有其事?”明舒問她。
“那天殺的男人,結交了兩個狐朋狗友,瞞着我跟着去了賭坊……”劉氏也才知道這樁事,提起來又是氣又是急,“可要說為了這五百兩賭債殺大伯,我是真不信!這些天你也見過他,他哪有那個膽。退一萬說,就算他真的狗急跳牆,也該來找我,我……我手裏還有些積蓄,五百兩也還得起,他不敢來找我,只是怕我知道了和他吵而已。”
“所以這五百兩的賭債,他還是有退路的。”明舒順着她道。
劉氏點點頭:“其實真到被人上門催債的地步,大伯也不會坐視不理,他那麽在乎家風的人,怎麽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無非是要給衛朝一點教訓罷了。再說,殺了大伯對我們有什麽好處?我們這一大家子都指着大伯讨生活,只有大伯好好的,官運亨通,我們才有好日子過,衛朝殺他圖什麽?”
“衛獻不在了,大房的家産可就都是二房的了。”明舒又輕聲道。
“放屁!”劉氏氣得猛拍桌面,霍地站起,“大伯這兩年為了晉升之事,銀子是流水一樣大把花出去,大房手裏能剩幾個錢?沒把田地變賣去疏通就不錯了。況且我們要大房的家産,根本無需殺人,大伯早就有意從我們這裏過繼一個兒子做嗣子,我們何必铤而走險去做這種要掉腦袋的傻事?”
明舒忙起身安撫她:“二夫人莫氣,這是外頭的猜測,我這番過來就是為了與你弄清這些疑惑的。不過你說大房要過繼你們的兒子做嗣子,我倒有些不解了。這衛指揮使正值壯年,再生幾個孩子并非難事,為何非要從你們這裏過繼呢?”
“他們倒是想生,那也要生得出正常的孩子!別生了三個四個都是怪胎,把人吓死,就像前幾年……”她說着忽然掩唇住嘴,心虛地看着燭火,不再多說。
明舒蹙眉:“二夫人,前幾年發生了什麽事?”
劉氏別開臉:“你別問了,這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和現在可沒有關系。”
“二夫人,如今可是要幫你丈夫洗清嫌疑,你可不能有所隐瞞,得先證明為何大房非要從你們這裏過繼嗣子?否則誰信你說的這些話?”
劉氏內心掙紮了半天,終于遣散屋內丫鬟,向明舒道:“罷了,說就說吧。大伯他……有隐疾,生下的孩子……不是天愚,就是……怪胎。”說話間她似乎想起什麽,打個寒顫,繼續道,“他和大嫂生的第一個孩子,就是個天愚,那孩子一直被關在後院養着,從沒放出來過。當時家裏只當是偶然,除了怪大嫂以後也沒當回事,不過大嫂自從生過那胎後就虧損了,一直不能再孕,為了子嗣,大伯又納了兩房良妾。”
衛獻另外兩個妾室的事,明舒倒是聽說過,應該是十年前納進門的,不過沒多久就因為染了時疫而先後過世了,後來衛獻就一直沒再納過妾,直到煙芍進門。
“那兩個妾倒是争氣,沒多久就先後有孕,這本是喜事,阖府皆高興,沒想到十月懷胎,瓜熟蒂落之時……”劉氏有些說不下去,頓了許久才道,“生的全是怪胎,險些把穩婆給吓死。那兩個孩子一個出生就夭折了,另一個也沒活幾天,後來大伯就封了院落把兩個姨娘關在裏面,沒多久就傳出兩個姨娘病故的消息,家裏的下人也換了一批。我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何事,只聽衛朝同我提起,子嗣問題應該出在大伯身上,不管他生幾個,恐怕都是同樣的結果。後來大伯果然沒再納妾,大房也一直沒能添丁。”
她說着說着又嘆口氣:“你道為何煙芍那小娼婦能住在正院裏頭?那是因為原本用來安置妾室的小偏院被鎖了,就西北角那個,誰也不能進。”
西北角的偏院?
明舒有些印象,那是單獨開辟的院落,只有一個與後院相通的門,門上挂着鏽蝕的鎖,她路過一次,并沒在意。
“那個院落的鑰匙,在誰手裏攥着?”明舒随口又問道。
“在大伯手裏吧,可能呂媽媽那裏也有一把,我不太清楚。呂媽媽是大伯放在後宅的心腹,日常除了照顧大嫂後,也管着後院的事,你可以去問問她。”劉氏又道。
明舒點了點頭,算了下時辰,又安慰了她兩句便告辭離開。
————
外院往東園的入口處,陸徜與宋清沼已經見完衛朝,現下各提了盞燈在手,正等着明舒過來。
兩人之間別無閑話,彼此沉默了片刻,宋清沼忽然開了口。
“陸兄,在下有幾句心裏話,想說予陸兄知曉。”燈火下宋清沼的神情無比凝重,“在下明白陸兄護妹心切,不願明舒遭受任何傷害與觊觎,但在下也希望陸兄能夠明白,在下對明舒……”他深深吸口氣,“也絕無慢怠輕薄之意,在下是認真的,同時也希望能得到陸兄認可。”
不論如何,陸徜都是明舒的兄長,他想獲得佳人芳心,都要過陸徜這關。
陸徜沒說話,手卻漸漸攥成拳。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