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月落星升, 轉眼之間,天色便又一點點的亮了起來,直到日頭都也一點點的攀到了窗外,一夜好眠的蘇磬音, 便已經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只是因為宿醉, 一時沒有起來,只是睜着眼睛在床上躺着, 像是還沒有回過神的模樣。

迷迷糊糊中, 她覺着自己好像落了什麽很重要的事。

月白輕手輕腳的進來,原本是要叫人的,見她已睜了眼,便抿嘴一笑, 沒有開口, 只是轉身将床帳窗棂都一道挂起打開。

蘇磬音在家裏住的小廂房, 也只有清早的時候,才正巧能照進來陽光。

今日是個大好的天氣,晨曦明媚的有些刺人眼睛, 蘇磬音在這光線裏坐起身來, 一手遮在眼前, 愣愣的呆了半晌,才終于慢慢的從暈暈沉沉的混沌裏,稍微清醒了一點。

石青這時也端着熱水進了門,看着她便是一笑,給她手裏塞了一杯漱口的清水:“醒了?非要逞強和那嶺南的燒酒,這會兒該難受了吧?”

的确,昨天晚上從胃裏泛上來上來, 叫她飄飄然的暖流早已的消了下去,蘇磬音張張口,發覺自己嘴裏又苦又澀,幹渴的厲害,額角也有些不太舒服,也不嚴重,就是隐隐的眩暈發沉。

她在石青的利落照料下,愣愣的漱了口、又喝了一碗半溫的清茶,在茶水的刺激,她又發覺自個個嘴唇裏頭有些疼,舌尖稍微碰一碰,像是破了似的,明顯能感覺到腫了。

這個腫疼像是提醒了什麽,蘇磬音忽的一個激靈,猛然清醒了來——

燒酒,喝醉,昨晚,齊茂行……

“嘶……”

她倒抽一口冷氣,杏眸猛地瞪大,臉上哪裏還有剛醒的混沌,只剩下一派震驚至極的無措。

石青吓了一跳:“這是怎麽了?”

“我!”蘇磬音剛發出一個字,便又猛地閉了口,眼神驚慌的床外看了一遭,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道:“齊茂行呢?”

石青疑惑的轉過頭:“一早就起來出去了,說是在咱們家裏不好練箭,就趁着清早去園子裏轉轉也好。”

聽到齊茂行現在不在,蘇磬音略微平靜了一絲,她踩着繡鞋從架子床上站起來,語氣急促:“他昨個是在哪兒睡的?還是小叔的屋裏嗎?我醉了睡了以後夜裏有沒有再鬧騰?”

石青和月白面面相觑着,一言一語的,一道回了她這一連串的問題:“沒有啊,就是在姑娘屋裏,就這旁邊兒的美人榻上。”

“原是說咱們屋裏的床小,要收拾出前頭住處請姑爺睡的,只是姑爺說太晚了不必折騰,就叫将榻上收拾出來就是了。”

“夜裏有沒有鬧……我們還當真不知道,走的時候都是很安生的,原本想着姑娘醉了,要留一個守着值夜的,只是姑爺也說不必麻煩,說他就在旁邊歇着,若是有事,他立時就能聽着,到時再叫人也不礙事。”

“應當是沒鬧罷?我們就在隔間,也沒聽着動靜。”

“是,倒是我看簍子裏的茶壺動過了,茶杯也用了兩只,是姑娘半夜口渴,自個起來倒的不成?”

聽着這話,蘇磬音扭頭往床邊的桌案上看了一眼,就又忍不住的愈發苦了面色。

別說她壓根就不記得半夜有起來喝水,只看看那兩只茶盞吧,白底青釉,正面杯壁上的蘭花都是正正的對着東邊,貼着一條線擺得整整齊齊——

說是她自個擺的,黑燈瞎火的,她都沒有這個本事!

所以齊茂行半夜裏還特意起來,給她送水了?

就算不說半夜裏她不記得的事,只說睡下前,她喝了幾杯酒,就捏他的臉,質問他和吳姑娘的事,還擡着下巴、叫齊二過來,還摸着她嘴唇調笑……

一幕幕的場景都清清楚楚的浮現在她的眼前。

越是想,蘇磬音就越覺着腦子都漲的疼。

她喝醉了之後,為什麽會成為這個樣子!昨夜裏那個人真是她嗎?啊她怎麽會作出這樣的事?

等等,她這嘴怎麽還腫了?

蘇磬音舔到自個嘴唇上的傷處,就又是一口涼氣,她最後還投懷送抱了是不是?嘴還破了,難不成還親吻了?

不可能!剛想到這,蘇磬音就是猛地搖了搖頭,她不記得有過接吻,嘴上應該是靠近的時候摔的,絕對沒有別的事!

後來,後來……後來摔倒,然後月白石青回來,再往後的事就不大能記得清楚了!

嘶,怎麽偏偏這麽要緊的事卻記不得了!

應該是沒有?肯定沒有!

雖然是這樣一口否定着安慰着自己,但是越是這麽想,反而越是不确定了起來。

蘇磬音又是着急又是悔恨,忍不住的又啃起了自個的指甲,衣裳都沒披一件,就開始在屋裏團團打轉。

月白石青也莫名其妙的跟着她一塊轉了幾步:“到底是怎麽了,您倒是先說……”

話沒說完,門外便忽的傳來的輪椅的聲響,緊接着,便是房門推開的動靜。

聲音一響,方才還在團團轉的蘇磬音便只如驚弓之鳥一般,小跑幾步,立即又躲回了床上去,瞧那架勢,若不是方才月白已經将床帳挂了起來,她簡直恨不得再往帳子後頭躲得更嚴實些。

停在門口的當然就是齊茂行。

隔着門檻,他微微擡高聲音,對屋內的月白問了一句:“夫人起了?”

月白聞言,回頭看了一眼,門外看不見的架子床內,蘇磬音正滿面焦急的朝着她連連擺手搖頭。

月白愣了一瞬,再轉過身,便只是笑道:“沒未起呢。”

嗯?他剛在門口,分明是聽見蘇磬音已經起了的……

齊茂行暗暗疑惑,只是卻也沒說什麽,因為怕自個再在屋裏,蘇磬音起身更衣都不方便,加上有門檻在,進出的确不方便,他便也并沒有進來的意思,只是在門外又繼續道:“時辰不早了,是不是該叫一聲了?”

月白有些為難的又回過了頭。

蘇磬音知道不能再拖,咬咬牙,只好在床內努力平靜的應了一聲:“嗯,我醒了已經,就是,還沒起……這樣。”

比起她的勉強鎮定來,齊茂行便是真的平靜無波,聞言點了點頭,便又開口:“老管家送了兩碗豆腐仔來,說是你還在家時,最愛吃的口味,叫你起來趁熱喝用。”

蘇磬音又忍不住的咬起了指甲:“知,知道了……”

“還有一樁事,今日是侯府袁老太太的壽辰,我雖不願再進侯府,但京中閑人頗多,我們若不露一面送上賀禮,難免會落下些閑言碎語。”齊茂行又在門外接着道。

只是這一次,他幹脆連祖母都不叫了,提起壽辰與侯府時,言語間也冷淡的驚人。

蘇磬音聞言也是一愣,叫昨晚喝醉的事一鬧,若不是齊茂行提起,她都差點要忘了還有端午壽辰這一回事。

這個的确是正事,蘇磬音回過神,也連忙應道:“是,我這就起來了,收拾妥當就立即與你回去。”

齊茂行語氣平靜,說的也格外的耐心:“不必急,你我也不是直接回侯府去,一會兒用了早膳,咱們一道進宮一趟,去東宮裏求見殿下,有娘娘的體面在,老太太的壽辰,殿下與太子妃便是不親來祝賀,也是要派屬官宮人過來傳旨降恩的,我打算與東宮裏的人一道,露一面,便可立時回去。”

這倒也的确是一個辦法,天地君親師,君王猶在父母孝道前頭,若能借着太子殿下的名頭,是再無人敢對他們拿着孝道說事的。

更莫提,齊茂行的身份,在太子與太子妃跟前,既是親信下屬,又是血脈表弟,侯府裏作出這樣惡心人的事,于情于理,他都得搶占先機,先去把事情說清楚,哭訴一番委屈才成。

現成的靠山依仗,需要的時候,當然要拿出來用!

想到正事,蘇磬音的神色恢複了不少,只正色答應:“是,我會裝扮的更隆重些。”

門外的齊茂行聞言一笑,聲音也越發溫和了下來:“對不住,為了這些烏七八糟的人事,卻是麻煩你了。”

“哪裏,應該的……”蘇磬音應了一聲。

齊茂行聞言,說了一句他就在外頭等着,這才轉身離開了小廂房的門外。

留下蘇磬音一個,正事說完,屋內安靜下來,她的心思就又想了她昨天晚上作出來的事。

她長長吸一口氣,狠狠的揉了揉臉,表情裏都滿是糾結。

但一旁白月石青卻不能任由她這般耽擱下去了。

聽到一會兒要進宮見太子妃娘娘,她們兩個只急的立即忙了起來,端水的端水,翻箱子的翻箱子,當真是一刻耽擱不得。

起身洗漱、更衣梳妝,連帶着早膳,蘇磬音都窩在屋子裏沒出去。

但這終究也只是暫時的,多半個時辰之後,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再是不願意,蘇磬音也不得不,低着頭,如同上刑場似的,閉着眼睛出了門,

齊茂行的确就是前院等着。

他今日換了一身略微隆重的錦衣華服,頭插玉簪,手握折扇,一頭烏發垂在腦後,鴉羽似的既黑且密,俊美雅致,卻越發襯出了他的面若冠玉、唇色慘淡,削瘦單薄的挺直身姿,瞧着越發像是體弱多病的世家公子模樣。

但是即便如此,卻也仍舊不掩他身上朗朗的少年元氣,迎着窗外初升的晨曦,絲毫不顯病弱的暮氣,仿佛在這樣削瘦單薄的身子底下,仍舊有一股勃勃的生命力掙脫出來。

對着這樣的齊茂行,蘇磬音便忍不住的想到了昨夜裏,被她故意欺負時,在手下那乖順純粹的場景。

連嘴唇裏面破了的口子都也隐隐的又疼了起來。

夠了別想了,這摔的,不是親的!

她的面上猛地一紅,深深的吸一口氣,低着頭,決定要正面這個問題。

她無視了破了一道口子的嘴唇,一咬牙,對着身旁的齊茂行屈膝福了一禮,道歉道:“昨夜裏,我喝醉了,似乎……言行無狀,冒犯了您,二爺千萬不要在意。”

齊茂行聞言看向她,面色也露出幾分複雜模樣,眨眨眼,便又垂了眼角,低聲道:“并沒什麽無狀冒犯。”

“不,都是我一時糊塗,二爺也千萬不要剛在心上,”蘇磬音着急道。

齊茂行微微擡頭,頓了頓,忽的開了口:“咱們都相處這許久,還叫什麽将軍二爺,實在是太客氣了。”

蘇磬音張張口,仍舊有些不敢直視他,目光躲閃着,客氣推辭道:“府裏不都是這般稱呼,不叫二爺,又叫什麽?”

他回過頭看着她,便忽的擡了嘴角,只笑的眸光熠熠,聲音清朗:“叫齊二。”

蘇磬音猛然一窒:……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新出了一個抽獎功能,我試了一下,明天十八點整,會在全文訂閱的小天使裏抽取100個小天使,随機分配5000點晉江幣哦,運氣好的,說不定可以一個人獨占一半獎金,讓我看看誰才是真正的歐洲人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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