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1)
顧曦立在日頭下,踟蹰不進,白皙的臉頰被日頭曬出一片粉嫩,與發髻上那一對粉貝花钿交相輝映。
摸樣兒水靈水靈的。
皇帝都看出她額頭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傻愣在那裏做什麽?
“咳咳……”皇帝敲了敲車窗,清了清嗓子。
陷入意識混沌中的顧曦終于回過神來。
她邁着碎細的步子踩上精致的錦蹬上了馬車。
棕色的車簾掀開,映入眼前的是一張清逸的面龐,冷峻自持,矜貴無雙。
“陛下……”顧曦看了他一眼,對上那深邃的視線,發燙似的避開,忙垂下眸,跪下給他行禮。
馬車內全部鋪着明黃色的綢帳,一應擺設十分華貴,彰顯天家威儀。
淡淡的奇楠香萦繞在她鼻尖,密閉的空間內呼吸迫人,顧曦不敢擡眸。
皇帝凝視着她如玉的眉眼,那細密的汗珠在光潔飽滿的額頭上鋪了一層,還未來得及拭去。
皇帝不由自主拿起置于一旁的袖帕,擡手親自給她擦拭額頭。
顧曦下意識就要閃躲,可思及他的身份,生生忍住,他的動作很溫柔,每一處碰觸,便有酥麻滾過。
她閉上眼,咬着唇,一顆心七上八下跟要膨出來似的,叫她好不難受。
一瞬間仿佛是許久似的,直到那黃色的袖帕挪開,眼前視線變得清明,她才緩緩舒了一口氣,“謝陛下……”
皇帝将袖帕往旁邊一丢,沉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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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識蕭堯?你找他做什麽?”
剛剛來的路上,暗衛已經把顧曦的行蹤都禀報于他,他一聽就來了火。
自己找她,她不待見,卻眼巴巴去尋別的男人?
顧曦聽出了皇帝語氣的不恁,頓時警鈴大作!
這是懷疑她私下尋男人?
“不是,陛下,陛下誤會臣女了!”她嬌嬌怯怯的急切辯駁,皇帝面龐如水,偉岸的身影如泰山般穩穩壓着,不動聲色問,“那是怎麽回事?”
顧曦一五一十将自己替妹妹尋蕭家,及蕭家的态度給說了。
皇帝聞言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蕭家竟是如此門風,朕料錯了他!”眉峰隐隐往下壓着,語氣跟着就沉了,顧曦心咯噔了一下,她這算告了狀?
天子震怒,這後果不堪設想。
“陛下,婚姻是緣分,強求不來,蕭家不肯守諾,臣女也不希望妹妹去看人臉色,無礙的…”她趕忙解釋,省得皇帝對蕭家動了怒,她雖不喜歡蕭家,卻不能在人家背後捅刀子!
皇帝卻依舊眉峰含怒,
“既然是定了口頭婚約,那也是婚約,如今不想履行,那便是背信棄義,蕭家好歹是功勳之家,怎麽能做出這等背信棄義之事,朕甚惡之!”
“何況你妹妹現在還在顧家呢,顧文佑還認她這個女兒,又哪裏比蕭家那小子差了?朕最見不得這種捧高踩低人……”
皇帝炮語連珠罵了一陣,忽的發現顧曦一副吓壞了的摸樣,那水潤潤的眼眸黑亮黑亮的,仿佛要溢出淚花來。
皇帝頓時止住話頭,忙變了語氣,
“曦兒,朕沒說你,你不要吓着……”皇帝連忙扶住她,生怕自己再喝幾句,她怕是要吓暈過去。
強有力的手腕扶住顧曦的胳膊,頓時一股灼熱感席卷全身。
顧曦是想掙脫也不是,任由他抓着也不是,一張小臉羞得通紅,黑白分明的眼眸跟小鹿似的,水汪汪望着皇帝,試圖轉移話題,“陛下…那您覺得蕭堯這個人怎麽樣?他有沒有前途?”
皇帝聞言失笑一聲,松開了她,意味深長道,
“曦曦,他有沒有前途,是誰說了算?”
顧曦眼珠子一轉,猛然醒悟,面前這個男人,手掌乾坤,坐擁四海,別人一生追求的夢想,只是他一彈指間的功夫。
她身子往後靠了靠,癱軟了下來,她面龐偏向一邊,一副不知道該如何辦的摸樣。
皇帝就這麽看到了那令他着迷的耳垂,粉嫩無瑕,真叫人想握在掌心揉捏。
皇帝眸光略深,指腹輕輕摩挲着,沙啞而問,
“曦曦,朕問你,你想不想你妹妹嫁過去?”
顧曦聞言看了他一眼,嘟着嘴十分沮喪道,
“我倒是想得,那蕭堯也一表人才,而且我瞧他對我妹妹是真心,我妹妹更是對他死心塌地,還說非他不嫁……”顧曦說着十分苦惱,聲音也跟着弱了,“可人家父母不答應,我也沒法…”
正郁悶着,只聽見上方那男人傳來沉沉的嗓音,
“即使如此,那朕就下旨賜婚!”
“啊?”
顧曦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立即坐直了身子,“什麽?”
那呆愣的摸樣,可叫皇帝柔憐了,他笑了笑,伸手将那飄散的鬓發別于她耳後,“朕下旨,将你妹妹賜婚給蕭堯,蕭家斷不敢說半個字,今後還會擡舉你妹妹,朕的聖旨便是你妹妹的靠山,你覺得如何?”
顧曦:“!
頓時傻眼了!
這也可以?
不對,這太可以了!
只是這樣好嗎?
“陛下,這樣會不會強人所難了些,我怕……”
“你怕什麽!”皇帝眉頭一皺,“有朕給你撐腰,你怕什麽?”
顧曦滿腔的憂慮在遇上這句話時,齊齊煙消雲散。
是啊,他是天子,聖旨一下,妹妹便有了倚仗,蕭家斷不敢看輕她。
若是那傻妹妹知道,不知道高興成什麽樣!
顧曦忽然間意識到,皇帝一句話将自己憂慮許久的事給解決了,而且解決的毫無後顧之憂。
一時激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臣女謝陛下隆恩!”顧曦伏首再拜。
皇帝見她歡喜了,自己也跟着高興,
終于把這小姑奶奶給哄好了。
不愧是朕!
他伸出手将她扶了起來,迫着那動人的眼眸看向自己,聲音緩緩,一字一句,清晰道,“朕問你,你該如何謝朕?”
他的指腹就這麽觸摸到了她的下颌,一抹酥麻嵌入心尖,顧曦身子微微顫抖,眼淚在眼眶打轉,又咬着牙逼着自己吞下去,他想要什麽,顧曦清楚得很,可她給不了。
她的小臉幾乎就托在他掌心,眼珠子轉溜一圈,支支吾吾道,“那臣女…臣女給陛下烤個魚吃?”
皇帝愣了愣,旋即被她逗笑了,
“哈哈哈!”頓時松開了她,
他指了指自己旁邊的坐榻,
“你先坐下,給朕倒茶!”
顧曦暗暗松了一口氣,也不管合不合規矩,就真的坐到了皇帝身旁,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陛下請喝茶…”
皇帝攬了攬衣袖,接了過來,淺酌幾口又打量着顧曦,見她眼下有黑青,不由皺眉,“你沒睡好嗎?”
顧曦聞言心虛不已,她怎麽可能睡好,她自那日抗了旨,就擔心皇帝找由頭抄了顧家,這陣子心裏跟懸了一顆石頭似的。
好在剛剛皇帝的表情神态,不像是生氣的樣子,不僅不生氣,還準備替她撐腰,把妹妹的婚事也安置下來。
顧曦也意識到,皇帝對她真的很縱容。
“我沒有…可能就是…”顧曦支支吾吾的想找借口,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麽,情緒也跟着低落了。
皇帝何等人物,稍稍一想,便知裏情。
他頓時深思了起來。
顧曦說不下去,眼淚後知後覺在眼眶打轉,豆大的淚珠晶瑩剔透,一顆一顆往下砸,很快就濕了她手中的帕子。
顧曦意識到自己禦前失儀,連忙又跪了下來,伏首低泣,“陛下,臣女失儀…請您責罰……”
皇帝神情一言難盡,輕輕扶住她,溫聲道,
“是朕害了你,不怪你……”
顧曦想起自己這陣子的驚慌失措,六神無主,哭的越發厲害了。
皇帝深深望着她,那嬌軀一抖一抖,背部的線條彎成一個優美的弧度,叫人浮想聯翩。
“朕問你,那一夜是怎麽回事?你怎麽一個人孤零零的去了麗水閣?”
顧曦聞言擡着滿是淚痕的臉,泣不成聲委屈控訴道,“陛下,是六王爺,是他害了臣女,他想下藥迫臣女給他當妾,臣女不肯,掙脫了才跑的!”
皇帝聞言登時就變了色。
他以為那夜就他被下了藥,才情不自禁要了顧曦,他還一直深深自責,卻沒想到這裏頭還有陳峙的手筆!
“他好大的膽子,敢在朕的後宮動手腳!”他沉聲喝了一句。
顧曦被這件事壓得太久,喘不過氣來,今日索性一股腦子說了出來,她一邊擦着淚珠,一邊支支吾吾道,“陛下,他後來還出宮見了我,他威脅我…說一定會迫臣女屈服…臣女才不怕他呢!”顧曦咬着下唇,一張臉哭的淚痕交疊,可把皇帝的心給揉碎了。
皇帝深深吸着氣,閉上眼,沉聲道,
“朕都知道了……這事朕自會處置,你不用擔心,有朕在,任何人休想動你一根汗毛…”
皇帝的指節緩緩敲着桌案,眼底閃過一絲寒光。
顧曦聽了,心中的恐懼才被驅散,有皇帝在,那六王爺定翻不出什麽花浪來,心裏跟着踏實了不少。
既然她是被人下藥,她是無辜的,那麽那件事,是不是可以不追究了…
“陛下……”
顧曦哽咽着下拜,
“臣女并非…有意冒犯陛下…臣女…對不起陛下…”顧曦身子一抽一抽的,委屈極了。
在她看來,自己被人下了藥才會纏着皇帝不放,她一個姑娘家如今失了身還得跟人道歉,真真是沒處說理。
可他是皇帝呀!
天底下的女人被他臨幸了還得感恩戴德。
“陛下原諒臣女吧,臣女不是故意的……”顧曦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憋屈的不得了。
皇帝聽了這話,心情五味成雜,他滿眼心疼望着她,伸出手将她的小臉捧在掌心,“曦曦,你聽朕的話,那件事不要再想了…不是你的錯,怪朕,怪朕沒保護好你,事已至此,你讓它過去,從此當那件事沒有發生,可好?”他聲音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他怕這丫頭因為這件事把自己給逼死了,她不肯進宮,他只能先安撫着。
顧曦眼睫上淚花閃爍,眼眶紅紅的,反而添了幾分嬌媚之色。
她水汪汪望着皇帝,喃喃問道,
“臣女真的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嗎?”
皇帝是不是不會再拿這件事說事,不會再逼她入宮了?
皇帝見她天真爛漫,內心苦笑不已,
“是,不要再想了,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放手是不可能的,這樣的絕色,他不放心,也不能将她再給旁人,誰也別想染指她。
他會給她時間,來接受她已經是他女人的事實。
顧曦滿腔的郁結被這句話擊了個粉碎,他的話像是一束陽光驅散了她心底的陰霾。
“好,我聽陛下的…”她眉眼彎彎,淚珠挂在眼睫上,煞是可愛。
只要他放手,她就可以慢慢走出來。
皇帝滿意了,反手擡袖将她臉上的淚痕抹去,“好了,別哭了,回去等聖旨!”
顧曦喜笑顏開,笑盈盈跟皇帝道,
“臣女謝陛下恩典…”
還有恩典在後頭呢!
皇帝淡淡一笑,知道自己不能留她太久,拂了拂袖,“去吧……”
不舍在唇齒間纏繞,最終還是任由她退下了馬車。
透過簾角的縫隙,他看到她腳步輕盈跑去了元寶跟前,還笑盈盈給他施了一禮,看樣子跟個歡快的鳥兒似的。
皇帝臉上不由露出笑容,
不急,慢慢來。
皇帝打了個手勢,那邊元寶飛快跑了回來,侍衛調轉馬頭朝皇宮奔去。
回到禦書房,皇帝當即吩咐人去盯着陳峙的動靜,“事無巨細,皆報于朕知道,看來是朕太縱容了他,他竟敢在禁宮下手!”
黑龍衛領命而去,皇帝還不解氣,手指輕輕在禦案上敲着,吩咐元寶道,“将陳峙安插的幾顆棋子全部拔掉,朕容忍他的時候,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朕若想收拾他,是動動手指頭的事!”
元寶知道事關顧曦,自然是一萬個贊成。
“陛下英明,六王爺此舉太出格,必須給他吃個虧。”
接連三天,陳峙發現自己在皇宮的棋子廢了大半,登時警鈴大作,便知自己觸怒了皇帝,皇帝在對他下手。
陳峙一時還想不通緣由在哪,暗暗心驚的同時,只得吩咐屬下收斂,此是後話。
顧曦這邊得了皇帝的吩咐,心裏頓時開闊了不少。
她先回了顧府,大約是申時初刻,顧家其他人也都回來了。
老太太一直沒尋到顧曦,又知道是顧曦撺掇着顧蘭去找蕭堯,惹得顧家丢了大臉,一回來就把顧曦和顧蘭叫去了上房,對着二人就是一頓喝罵。
顧曦倒是沒當回事,顧蘭卻哭的寸斷肝腸,
老太太瞅了一眼顧曦有恃無恐的樣子,氣的七竅生煙,“來人,把顧曦送去祠堂……”
話還沒說完,門外一道聲音截了過來,
“老太太,聖旨到!三老爺叫您帶着姑娘們前去接旨!”一個管事急匆匆奔了來,将老太太的話擠回嗓子眼。
“聖旨?什麽聖旨?可是大郎和二郎犯了什麽事?”
老太太頓時心驚肉跳。
管事的急急忙忙拭去汗水,笑嘿嘿道,“老太太,是喜事!”
這下老太太的心揣回了兜裏,一邊吩咐丫頭準備品階大妝,一邊揮手,“你們兩個今日運氣好,先回去待着,回頭跟你們算賬。”
管事的看了一眼哭的不成樣子的顧蘭,咽了咽口水道,“老太太,大老爺遞話,叫您帶上二小姐和三小姐去接旨!”
老太太心咯噔一跳,狐疑的看了她們二人一眼。
聖旨是耽擱不得的。
顧文忠急匆匆趕回府,吩咐人擺上香案,元寶派了一個得力的徒弟來宣旨。
顧家上下齊齊跪在院中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顧家三小姐顧蘭,性情克敏,端德淑柔,特賜婚于蕭家二公子蕭堯,責令二府擇吉日完婚,欽此!”
公公話音一落。
所有人目瞪口呆,視線齊刷刷聚在顧蘭身上,就連顧蘭自己都傻眼了。
她不是做夢吧?
能嫁給蕭堯已經是癡心妄想了,居然還是皇帝賜婚?
這是天大的面子呀!
只是皇帝怎麽會賜婚呢?
顧曦笑着推了推她,“傻愣着做什麽,還不快接旨?”
顧蘭才驚慌失措的從公公手裏接過聖旨。
顧文忠親自塞了個荷包給那小公公。
“敢問公公,陛下怎麽知道這件事?還給蘭兒賜婚的?”
小公公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顧曦,笑眯眯道,
“咱家不知,陛下隆恩浩蕩,必定是愛護顧家的緣故。”
顧文忠聞言心潮翻湧澎湃不已。
莫不是陛下發覺到他的好了?見顧家在王府丢了臉面,幫着顧家找回場子?
真真是聖恩浩蕩啊!
顧文忠感激的不行,親自詹前馬後送這位公公出了府。
待人一走,大家齊齊看向正中的顧蘭,一個個臉色都耐人尋味起來。
顧家的假千金,平日悶聲不吭,一杆子打下去都翻不出一朵花來的人,突然間得了機緣,被皇帝賜婚。
還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蕭家如今可是新貴,蕭堯又是個出色的,今後定然前途無量。
別說是顧蘭,就是顧芸嫁給蕭堯,都是十分不錯的選擇。
顧蘭完全是高嫁呀!
老太太看着顧蘭和顧曦,一時心情五味成雜。
幸好剛剛沒打她們,老太太擦了擦汗。
無論如何,這道聖旨給了顧家極大的臉面,顧文忠說出去臉上倍兒有光。
回到屋子裏,顧蘭還愣愣的,
“姐,你掐我一下,這不是做夢吧?”
顧曦笑着捏了捏顧蘭的臉頰,親昵道,“是真的,你開心嗎?”
“當然開心呀!”顧蘭整個人跟活過來似的,捧着那聖旨,連說話都有底氣了。
“姐姐,以前是你保護我,今後換我保護姐姐…”
顧曦失笑一聲,動容的将她抱在懷裏。
姐妹倆歡喜了一陣,顧蘭捧着明晃晃的聖旨,一本正經道,“姐,我要回去把陛下的聖旨給供起來!”
丢下這話,她還真就回去自己的廂房。
春梅扶着顧曦入了裏屋,低低說道,
“姑娘,您老實交代,是不是您跟陛下讨的恩旨?”
顧曦露出狡黠的笑容,悄悄道,
“是陛下自己的主意…”
她沒注意到,自己說着話時,彎彎的眼角竟是歡喜和自豪。
春梅暗暗佩服,
攻人攻心,真不愧是吾皇萬歲!
比起顧家上下的喜慶,蕭家可是快急成了熱鍋螞蟻。
蕭夫人得了聖旨後,直接栽倒在地,給蕭家的聖旨裏,不僅賜了婚,還敲打了蕭氏夫婦。
蕭大爺整個人如五雷轟頂,意識到自己的妻子差點壞了事。
蕭夫人在後院又哭又罵,平日懼內的蕭大爺,這一次罕見的奔入內室,一巴掌呼在了蕭夫人臉上,“你瘋你了,這可是聖旨,你接了聖旨不感恩戴德,反而在這裏哭鬧,你是想要抄家嗎?你要尋死回到你劉家去尋死,可別連帶了我們父子倆!”
蕭夫人被這巴掌打的清醒了。
是啊,這是聖旨,可不是鬧着玩的。
蕭家老太太那邊聞訊,也匆匆把他們夫婦叫了過去,狠狠斥責了蕭夫人一頓,再吩咐阖府上下歡歡喜喜準備二少爺大婚之事。
有聖旨壓着,不僅得高高興興,還得體體面面。
聘禮不能少,否則就是不給天子面子。
消息最後遞到顧家,顧蘭這邊也放心了。
顧曦倒是想的更長遠,
“我去寫信給哥哥,叫爹爹娘親還有哥哥進京來給你撐腰。”
蘇家別的不能給顧蘭,至少有豐厚的嫁妝。
如今有了皇帝的聖旨在,也不怕人拿顧蘭身世說事。
顧蘭自然是歡喜的不得了,自打小時候見到蕭堯第一面至而今,她就心心念念想嫁給他,如今心願得償,她再沒什麽顧慮了。
自然是期待能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畢竟顧曦一再告訴她,他們都是極好極好的人。
誰不渴望疼愛?
一道聖旨,徹底改變了顧曦和顧蘭在府上的局面,在大家看來,顧蘭嫁去蕭家之後,便是蕭家少奶奶,今後顧曦也有人撐腰了。
宮裏這邊,太後聽到這個消息,也是狠狠吃了一驚,當即将皇帝喚過去詢問,“皇帝,你可從來不管這等閑事,這次怎麽會給顧家和蕭家下旨?”
皇帝早想好了說辭,眉目含笑道,
“母後,蕭家明明與顧家有口頭婚約,卻不想踐約,顧文佑在邊關多年,勞苦功高,無暇顧及子女,兒臣怎能坐視不管?一邊自是想安撫功臣之心,二來,也得敲打那些捧高踩低,見利忘義小人,滿朝文武乃世人表率,自當誠信守家。”
太後連連點頭,“陛下言之有理。”
随後她又笑道,“陛下,不瞞你說,哀家喜歡顧家的二丫頭,就是先前哀家提過的顧曦,那顧蘭便是她妹妹,陛下這麽做,哀家也很歡喜。”
皇帝不動聲色道,“哦?有這回事,那兒子歪打正着如了母後的意了。”
太後笑而不語,
“對了,皇帝,哀家想叫顧曦那丫頭進宮陪陪哀家,你沒意見吧?”
皇帝不可能有意見,太後這麽問,無非是試探皇帝的态度,看他願不願意見顧曦一面。
如今的皇帝那是求之不得。
他讪讪地笑了笑,
“母後若是喜歡她,自是可随時召她入宮。”
太後這下就更高興了,這是答應了見面呀!
太後喜不自禁,朝宮女招了招手,
“皇帝,哀家叫人給皇帝準備了豬腰湯,皇帝喝一碗!”太後笑的意味深長,将碗往皇帝手裏一送,給你壯壯陽,看你還開不開葷?
皇帝:“……”
一肚子苦水沒地方說。
他暗暗看了一眼元寶,元寶低着頭差點沒笑岔氣。
皇帝被太後逼着喝了一碗豬腰湯才回的禦書房。
得了,今夜又該如何纾解?
皇帝望着漫漫長夜,十分發愁。
顧府這邊,顧蘭顯見的開朗了許多,顧曦自然也跟着心情好了不少,那次馬車上經過皇帝開導,她也試着讓自己邁過這道坎。
連着三日,春梅裏裏外外都在說皇帝的好話,反倒是顧曦不大好意思了。
“姑娘,您得表示點什麽?”
一日夜裏,春梅思來想去準備撮合顧曦和皇帝。
瞅着皇帝對顧曦這上心的樣,眼巴巴出宮數次來尋她,可見是多麽喜歡了,回頭入了宮,那還不寵冠後宮呀。
意識到自己腦袋保住後,春梅又有些躍躍欲試,想給自己提升個臺階。
什麽顧府第一丫鬟之類的,已經滿足不了她。
她的宏圖偉志是做京城第一丫鬟。
顧曦在軟榻上給太後繡一件背褡,等夏日一過,入了秋,穿一件這樣的背褡在裏頭,十分暖和,她在江南的時候,從繡娘那裏學了這等手藝,見太後對自己誠心好,便想露一手。
“我能表示什麽?”她眨着眸眼,有幾分茫然。
春梅遞過來一杯茶給她抿了一口,随着坐在她身旁,建議道,“姑娘,您能給太後娘娘做衣裳,怎麽不能給陛下做?”
顧曦聞言面色頓時通紅,瞪了她一眼,
“男女有別,我若是主動給他做了,那算什麽?”
皇帝還以為她想入宮給他做妃子呢!
春梅不死心,“姑娘,陛下這次可是解決您的心頭大患呢,你瞧瞧這幾日三小姐,那是完全變了個人,若是三小姐不能嫁給青梅竹馬的心上人,您說她這輩子是不是白過了,陛下一句話可是改變了三小姐的一生呢,您是她親姐妹,您也跟着沾光不是?”
顧曦被她說的一愣一愣的。
她滿臉呆滞的尋思了一會兒,弱弱道,“我…我跟陛下允諾了,會烤條魚給他吃…”
春梅:“……”覺得自己滿腔的謀算被這句話給打敗了!
她無語至極,“嘿嘿,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皇帝呢!”
顧曦也知道自己理屈,吞了吞口水道,
“他是皇帝,什麽好東西沒有呢,我何苦沒事找事。”說完低頭繼續織衣裳。
春梅深吸着氣望着她,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有恃無恐吧。
恰在這時,一支羽箭嘩啦一聲射在了窗棂上。
顧曦和春梅都被吓了一跳,待看清那熟悉的羽箭,春梅眼神頓時一亮,趕忙爬上榻夠着将那羽箭□□,再把系在頂端的小紙條給取下來遞給顧曦,神神秘秘道,“姑娘,快看看陛下跟您說什麽?”
顧曦接了過來,雖然這羽箭與上次一模一樣,可春梅這篤定的語氣還是聽得顧曦惱火。
她扯開一瞧,果然是那熟悉的飄逸行楷,觀之便覺心曠神怡。
皇帝果然又想見她。
顧曦沒注意到,自己唇角不自覺的勾了勾。
春梅收之眼底,暗暗欣喜。
她抱着顧曦的胳膊推搡說着,
“姑娘,您就給陛下做點什麽吧?随便一個袖帕或者汗巾子都成啊!”
顧曦聞言頓時惱羞成怒,
“你出的什麽糟主意,這些東西能随随便便送人的嗎?”
春梅也不氣惱,指了指她手裏那件背褡,“再不濟,您就給他們母子倆做一模一樣的背褡呗?”
顧曦上上下下掃了春梅一眼,滿臉狐疑道,
“是不是元寶公公跟你說了什麽?”
她懷疑春梅被人收買了!
春梅急急忙忙擺手撇清道,“沒有的事!”
怕被顧曦看出端倪,她急匆匆入了內室,幫着顧曦準備第二天出門的行頭。
顧曦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次日一早,春梅就開始拉着顧曦打扮,給早早給她備了玫瑰露水給她敷臉,将以前顧芸早上講究的那一套全部搬來了。
春柳和秋菊在一旁打下手。
顧曦被春梅按着躺在軟榻上,只得任由她們三人施為。
“春梅姐姐,您跟姑娘這是又要出去?”秋菊滿臉讨好的打聽。
顧曦的內室除了春梅,如今誰也不許進去,她們本來都是一二等丫頭,如今都成了粗使丫鬟了。
近來春梅跟顧曦總是神神秘秘的,兩個丫頭擔心有什麽好處落不着她們身上。
畢竟連顧蘭都被皇帝賜婚了,顧曦生的沉魚落雁之容,前途只會更好,她們二人自然也想多親近親近。
春梅何等人物,一聽就知道她那些小心思,登時一記眼刀子射過去,“你這是做什麽?幹好自己分內之事,不要打聽不該打聽的,還有,你們倆可給我記清楚了,我跟姑娘出門的事,你們少去外頭嚼舌根,若是被我知道了,呵!”
春梅只需冷笑一聲,那第一丫鬟的氣勢一出來,春柳和秋菊只有俯首稱臣的份。
“奴婢都知道了!”
春梅敲打完小丫頭們,囑咐她們倆守着,自個兒進梢間取衣裳去了。
大約花了整整一個時辰,春梅總算是把顧曦給拾掇好了。
顧曦容色太豔,平日總是以素色壓着。
今日春梅反而給她穿了一身鵝黃色的裙衫,披了一件姜黃色的小披帛,平添了幾分俏皮和妩媚。
顧曦瞅着銅鏡裏妖嬈鮮活的自己,愣是羞得無地自容,整的跟去相看男子似的。
“不行,換一身!”
顧曦提着裙子就要去屏風後換。
春梅一個箭步閃身過去,将人給攔住了,
“我的大小姐诶,這可是奴婢費了一個晚上才想好的穿搭,以往大姑娘那邊,奴婢都是應付着,這一次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心,您若是不穿着去,奴婢不跟您了!”
春梅把屁股往小凳上一坐,一副耍賴的樣子。
顧曦頓時無語極了。
不得不說,春梅這招很管用,她如今習慣了春梅的伺候,已經離不開這位十項全能的第一丫鬟!
算了,一身衣裳而已,沒必要太較真。
皇帝約了她一起用午膳。
主仆倆收拾好後就從側門出了顧府,便見一穿着松褐色短衫的男子從容走了過來,朝二人施了一禮,“馬車已經備好了,請二姑娘随屬下來。”
春梅心細,發現這個車夫面生,只見他個子高高大大的,看起來不像是普通人,倒是練家子似的,“你是新來的車夫?”
“是的,今後屬下專職給二姑娘當車夫。”車夫神色極為恭敬。
春梅和顧曦相視一眼,紛紛眨了眨眼。
春梅心下冒出一個猜想,忍不住湊過去低聲問道,“是那位派您來的?”
如果真的是皇帝的人,那可不能怠慢了。
車夫兼侍衛重重點了頭。
春梅立即給他豎了個大拇指,“好樣的!”
頓時神采飛揚扶着顧曦往馬車走。
顧曦卻是氣不打一處來,被推搡着上了馬車,猶然不快,“這是監督我?”
春梅連忙搖頭,“姑娘您想岔了,陛下這是保護您,陛下怕是知道您在顧家的處境,又擔心與您見面的事被旁人知曉,所幸派了心腹來伺候您,皇恩浩蕩啊!”春梅朝皇宮方向一拜。
顧曦瞥了她一眼她狗腿的樣子,輕哼一聲。
顧曦并沒有吩咐車夫,車夫自個兒主動把馬車駛到了一間茶樓。
春梅扶着顧曦下車來,見馬車停在了一條青石巷子裏,四下望了一眼,并不見任何人,唯有側門口立着一位內侍,是顧曦上次見過的,內侍朝她恭恭敬敬行禮。
顧曦颔首入內,從穿廊進了前堂,再上二樓樓梯,便見元寶在那笑眯眯候着了。
“曦曦姑娘!”元寶抱着拂塵行了一禮。
顧曦立即屈膝回禮,元寶一如既往讓開身子不受她的禮。
“陛下在裏頭,快些進去吧。”
顧曦微微吃驚,沒想到他來的這樣早。
她踏步進去,雅間布置的極為雅致,皇帝一襲月白色的繡龍紋長衫坐在案後,清俊的眉眼染了幾分笑意,竟是比平日要溫和少許。
“臣女給陛下請安!”
顧曦大大方方跪下行禮,
見了幾次了,也不再那麽怵他。
皇帝伸手扶了扶她的胳膊,“免禮,坐!”
又不着痕跡的松開她。
夏日的料子非常薄,堪堪一扶,顧曦就感覺手臂微微發燙。
她提着裙子跪坐在他對面,雙袖攏着合于腹前,神色恬靜而柔和。
皇帝凝視她片刻,見她今日打扮的格外出挑,發髻上那朵細黃的絹花襯得她皮膚格外嬌嫩。
嫩黃色的裙擺鋪了一地,跟盛放的牡丹一般。
皇帝定定望了她少許,
“你很喜歡絹花?”
顧曦微微一愣,對上他溫柔的視線,腼腆地笑着,“還好,是春梅那丫頭喜歡給我戴花。”
“好看!”皇帝由衷稱贊了一句,心裏想着回頭問問珍寶閣,看看有沒有好樣式,下次出宮帶給她。
“餓嗎?”
“還不餓呢…”她早上吃了不少出門的。
皇帝指了指桌上那棋局,
“時間還早,那陪朕下一局棋?”
顧曦踟蹰道,“陛下,臣女不太會…”
皇帝等的就是這句話,已經歪着身子開始收拾棋局了,“沒關系,朕教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顧曦任命跟着他下棋,皇帝執白,顧曦執黑,皇帝還讓了她五個子。
顧曦拿着黑子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皇帝呢,完全是一副欣賞美人的神情,神情閑适等着她琢磨好了,随手就落了一子。
顧曦見他氣定神閑的,心裏就委屈。
欺負她呢!
下到最後,顧曦發現自己被他圍住了,失去了一大片子,頓時十分沮喪,“不下了,不下了,陛下诓我呢!”
“哈哈哈!”皇帝被她嬌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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