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太極殿右側的小殿裏,顧曦耷拉着雙腿坐在靠窗的炕上,張望外頭遠去的兩位公主。

牆角的博山爐裏熏着奇楠香,炕下鎮着兩盆冰,屋子裏涼爽清幽。

坐了不過一會兒,元寶便打簾進來,笑眯眯朝她施禮,“曦曦姑娘,陛下傳您進去。”

顧曦暗暗扶額,剛剛外面的話,她可聽得一清二楚。

當下紅着臉跟在元寶身後進了禦書房。

皇帝一襲明黃絲綢長衫坐在紫檀禦案後,身旁還有兩個小太監在打扇。

聽見腳步聲,便知道是顧曦,頭也沒擡,往自己身邊指了指,“你先坐,朕還有兩份折子,馬上批完。”

顧曦原本提着裙子要施禮,聽了這話有些踟蹰的看了元寶一眼,元寶朝皇帝身邊一指,示意她坐過去。

顧曦深吸一口氣,斂衽緩緩走到了皇帝身邊,跟着跪坐了下去。

元寶打了個手勢,小太監們都退下了。

顧曦瞧了一眼被放置在一旁的小扇,又見皇帝專注的在改奏折,這一會兒沒打扇,額頭便滲出了汗珠兒,于是便拿起小扇給皇帝輕輕搖了起來。

皇帝沒有看她,不過唇角卻是勾了勾,顯見的愉悅了不少。

顧曦右手搖了一會兒,覺得乏了,就換左手搖,只是因着方向不太對,她只得挪了挪身子,靠的更近了些,好叫那風正好扇到皇帝。

她身上的幽香随之被扇了過來,皇帝聞着不由意動。

他逼着自己專心的把剩下兩份奏折改完,終于合上了折子,往旁邊一放,揚聲喚了內侍來取了送去前庭官署區,這才整暇朝顧曦看來。

顧曦今日穿着格外清雅,在太後眼裏是素了些,可在皇帝眼裏是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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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許是給他打扇,額頭滲出了細汗,白皙飽滿的一張小臉近在咫尺,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眸,跟個小鹿一般怔怔望着他,美的不可方物。

皇帝含笑伸出手接過她的扇,朝着她的方向扇了來。

顧曦頓時覺得舒服了許多。

“謝陛下…”

“朕該謝你才是。”皇帝輕輕松松打着扇,将兩個人全部扇到。

“她們兩個沒為難你吧?”皇帝還是了解自己這兩位皇妹的性格,怕顧曦在她們手中吃虧。

顧曦也沒準備藏着掖着,低着頭道,

“別的沒什麽,倒是雲瀾公主想要臣女教她刺繡。”

皇帝眼眸倏忽一眯,有些不恁,頓了下,他揚聲喚來元寶,沉着眉道,“傳朕的旨意,兩位公主閑來無事,便各自将王羲之的《蘭亭集序》抄錄十遍,三日後送來,不許人代寫,也不許有錯字和塗改,朕若是發現嚴懲不貸!”

元寶默默扶了一把額,領命而去。

顧曦聞言瞪大了眼睛,拽着皇帝袖子,“陛下,您懲罰的這麽嚴重,不太好吧?”

皇帝盯着她那白嫩嫩的小手,也不怪她失禮,神情愉悅道,“不給她們找點事做,她們兩個總會想着找你的麻煩,再說了,朕這是幫助她們進學,哪裏是懲罰?”

顧曦啞口無言。

皇帝看了一眼被送來的食盒,打開将裏頭的瓜果端了出來,“來,你走了一路也乏了,吃些吧。”

皇帝淨了淨手自己個兒先吃了起來,

這是邊疆送來的甜瓜,特別爽口,皇帝吃了幾塊發現顧曦沒動,失笑道,“顧曦,你是要朕喂你嗎?”

顧曦愣了愣,旋即自己捏了一塊小口吃了起來。

不一會兒兩盤瓜果就見底了。

皇帝發現顧曦還蠻喜歡吃瓜的。

“吃飽了,朕帶你去庫房。”說完皇帝起身将顧曦拉了起來。

顧曦聞言立馬扯住他,

“陛下去庫房做什麽?”她滿臉驚疑。

皇帝側臉望着她娟秀的面容,“四周小國進貢了不少珍品,朕帶你去挑一挑。”

顧曦連忙攔在跟前,“陛下…”

細眉緊緊蹙起,很無奈道,

“臣女知道陛下的心意,可臣女還是不要了,這些貢品彌足珍貴,您就算賞了臣女,臣女也不敢佩戴出去。”

皇帝刮了刮她的鼻梁道,“你怎麽這麽傻呢!就算現在不方便佩戴,你收着當自己私房不也很好。姑娘家的哪一個不是想着給自己攢嫁妝,攢家底傍身,朕賞賜于你,也不準備造冊,他日你想怎麽着就怎麽着。”皇帝又氣又心疼。

顧曦哭笑不得,她期期艾艾望着面前高俊的男人,紅着臉哄着道,“陛下…蘇家富貴,當年臣女在蘇家做女兒的時候,庫房塞了兩個院子,可臣女進京,卻什麽都沒帶,屬于臣女的跑都跑不掉,不屬于臣女的,臣女也不想強求,陛下若真想給臣女,不若先留着,待他日…有緣再賞…”

顧曦說到最後臉紅的擡不起頭來。

皇帝盯了她一會兒竟是無話可說。

別人觊觎他的寶貝,觊觎他的恩寵,甚至觊觎他這個人。

他把整個天下捧在顧曦手中,她卻不要。

怒從中來,皇帝沉着眉吩咐門口的元寶道,

“去把朕前日挑出來的那一套點翠首飾拿來。”

元寶連忙應下。

顧曦嘆了一口氣,

皇帝拉着她重新坐了下來。

“顧曦,朕想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你道好不好?”

顧曦哭笑不得,她若真被皇帝打扮的漂漂亮亮出這禦書房,怕是太後不會放她出宮了。

“陛下,您說好了,給臣女時間考慮的……”

皇帝舌尖抵着下颌,苦笑一聲沒接話。

元寶抱着一個又長又寬的紫檀木錦盒進來了,呈在禦案之上,又親自打開,才退了出去。

皇帝一眼就瞧見了正中那支點翠雙股金線纏絲金釵,伸出手就拿了過來。

“曦曦,朕親自給你戴上…”

顧曦盯着那熠熠生輝散着藍光的點翠金釵,心尖頓時一跳,這要被戴上去了,就取不下來了!

眼見那金釵越來越近,就要越過她頭頂,被插進去前,顧曦情急之下,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朝皇帝撲了過去,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輕軟的唇就這麽壓了上去。

皇帝身子募的一僵。

她的唇瓣極軟,毫無章法的吻着他的唇,似乎唇角還餘有瓜果的香甜,她不顧一切把嘴裏的香甜塗在他唇上。

對,沒錯,是塗。

皇帝哭笑不得,如果她用這種法子來阻止,那麽他甘之如饴。

那支點翠金釵在他手裏,晃了又晃,最終被放置在禦案之上。

就在顧曦不知道要怎麽做,準備退開時,

皇帝的手覆在她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他肆掠着她的香軟,霸道的叫她毫無招架之力,另外一只手覆在她腰間狠狠揉捏着,夏日的衣裳布料極軟,腰間似有火在蔓延,燙的厲害。

顧曦耳根泛紅,試圖逃脫他的禁锢,可她越後退,他越不肯放,最後竟然把她牢牢禁锢在禦案和他胸膛之間。

這樣的姿勢叫顧曦極為難受,她忍不住扭了扭身子。

皇帝似乎有所察覺,幹脆把她抱了起來叫她坐在自己身上。

那個姿勢…瞬間激起了顧曦埋在腦海深處的記憶。

那一夜,他也曾用這個姿勢跟她交纏。

顧曦頓時警鈴大作,後悔不疊。

“陛下……”細細碎碎的哭聲央求着他。

理智最終回籠,皇帝狠狠壓下身下的躁意,目光深沉盯着顧曦,似乎要将她吞了一般。

雖說是離開了顧曦的唇瓣,可那姿勢卻是沒動,他的雙手依舊扶在她的腰間,她動彈不得。

尤其那裏還有那燙人的東西….

顧曦一張小臉紅的滴血,小眼神的無處安放,跟個小鹿一樣在亂撞,後悔不疊。

剛剛一定是腦抽,才想了這法子來逼迫他放棄。

如今是惹火上身。

她很想求饒,可明明是自己惹的禍,是她自讨苦吃,她開不了口。

皇帝把她一臉糾結的表情,收于眼底,最終是放開了她,無奈失笑了許久。

剛剛有那麽一瞬間就想在這裏辦了她。

可他清楚,一旦這麽做,他會失去她的心。

比起她的身,他更想要她的心。

顧曦連忙從他身上爬下去,跪坐在側邊,盡量離他遠遠的,大氣不敢出。

皇帝扶着案,逼着自己平息了許久,才擡眸盯着顧曦咬牙切齒道,“顧曦,你今個兒可是給自己開了個好頭啊!”

顧曦聞言雙眼一閉,巴掌大的小臉躁的無地自容,恨不得咬舌自盡。

皇帝覺得這樣的她可愛極了,頓時氣也順了不少。

“回去吧,朕晚上來看你。”

顧曦顧不上他說“晚上”是什麽意思,如蒙大赦,忙不疊提着裙子跑了,甚至連應該連退七步的規矩都忘了。

皇帝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氣笑了。

顧曦一路回到慈安宮,她不知道皇帝是怎麽做到的,總之太後似乎對這一切一無所知,那兩位公主也沒來找茬。

太後也沒問她皇帝的事兒,帶着她一起用了午膳,随後便叫她歇在了慈安宮。

顧曦睡得并不安穩,小憩一下便醒了。

大約是申時初刻,司繡局來了兩位嬷嬷和兩個小宮女。

大宮女直接把她們帶到了顧曦面前。

“姑娘,太後娘娘着繡房給您量身做幾身衣裳。”

顧曦微微吃驚。

太後不同于皇帝,太後的賞賜,她可不敢推辭。

當下便任由嬷嬷給她量身。

量好尺寸後,大宮女領着顧曦和嬷嬷一起去給太後複命。

太後恰恰醒來了,問起了此事。

顧曦上前很不好意思走到她身旁,

“太後娘娘對臣女如親母一般,臣女無以為報。”

太後嗔了她幾眼,“你這孩子,哀家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吩咐人給你做個衣裳而已,比起你對哀家一針一線的心意,這又算得了什麽呢。”

那繡房的嬷嬷看得出來太後看重顧曦,連忙讨好道,“娘娘,奴婢已經給姑娘量好了尺寸,先前進貢了好些蘇織杭綢,還有一些好緞子,夏裳秋衣都可以做幾身,對了娘娘,先前給兩位公主做衣裳,有些尺寸不合适如今閑置在那裏,奴婢剛剛瞧着,那尺寸倒是跟顧姑娘很合身,要不要奴婢送過來,給姑娘試一試?”

太後聞言神色一亮,“七丫頭和八丫頭愛俏,她們挑出來的料子肯定不錯,先拿過來,若是有合适的便留下。”

繡房嬷嬷見自己讨好了太後和顧曦,喜不自禁,

“奴婢這就去拿。”

宮裏這些下人們也不是吃素的,個個看得出來太後有意将顧曦納入宮中,兩位公主遲早要出嫁,可顧曦卻不同,是未來的主子。

讨好這未來的主子比什麽都重要。

大約一刻鐘後,那嬷嬷便擡了一箱籠衣裳來了。

太後瞧了幾眼,發現果然料子極好,色彩也很鮮豔,新的另做,這些再給她搭着穿,正好。

太後示意春梅并兩位嬷嬷入內幫着顧曦試衣裳。

皇帝恰恰在這個時候來了。

他是來慈安宮用晚膳的。

一進來瞧見太後獨自坐在那看宮女繡的袖帕,掃了一眼不見顧曦人影,不由失望,“母後,兒臣來陪您用膳。”

太後瞧着他氣宇軒昂進來,放下繡盤,和顏悅色道,“等一會兒,曦曦還在試衣裳。”

皇帝坐在一旁,好奇問道,

“這麽快就給她做了新衣裳?”

太後搖頭笑着道,

“已經量好了尺寸,馬上就可以給她做,這是七丫頭和八丫頭先前做的,尺寸不合适,便擱置了,繡娘說恰恰合曦曦的身,便叫她試試,若是喜歡便帶回去,也不浪費了。”

皇帝聞言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

怎麽能讓顧曦撿人家剩下的?

仿佛是自己的女人受到天大委屈一般,心裏堵得慌。

皇帝隐隐不快道,“母後,顧曦出身江南富貴之家,好衣裳怕是也見的不少,母後讓她挑別人剩下的怕是不合适吧。”

太後聞言倒是微微一詫,

“那也不算是挑剩下的,是尺寸做的不合适而已,而且那兩個丫頭眼光都極好,無論是料子繡工顏色都很出挑,曦曦太素雅了些,不過是讓她随便挑幾身穿穿,哀家還會給她做新的。”

“再說了,哀家年輕的時候連人家舊衣服都撿着穿過,也沒什麽打緊的,曦曦素樸,像極了哀家,想必不會不高興。”

說完太後觑着皇帝,意味深長道,

“皇帝該不會是看上了曦曦吧?”

皇帝看了太後一眼,并沒有否認。

“母後,兒子只是覺得這不是待客之道。”

太後卻以為皇帝重規矩,所以才說了這麽一茬,不由失望。

“若是皇帝真的想待客,不若把你庫房裏那些寶貝拿出來賞賜些給她,你瞧那丫頭,整日就帶着幾朵絹花,幾只素玉簪子,這顧文忠可還真是委屈了她!”

皇帝聞言不由苦笑,他也想給,奈何顧曦不要呀。

“母後自個兒庫房不也有很多寶貝,自個兒賞呗。”

他的東西遲早都是顧曦的,但是太後可就難說了。

皇帝氣了太後一句,起身朝後頭走去。

“兒子出恭。”

宮人立馬都避開了。

皇帝順着廊間往後走,到了後殿甬道時,忽的隔着雕窗瞧見顧曦在裏頭換衣裳。

那窗戶在上頭,一旁宮女內侍從外面瞧不見裏頭。

皇帝個子挺拔高大,偏頭一眼就瞧見了。

她背對着他,正将一件外衫脫下,裏頭只有一件薄薄貼身的鵝黃色中衣,瞧着是絲綢面料的,夏日穿着極為舒适涼爽。

最要命的是那中衣薄薄的一層,又極為貼身,将她姣好的曲線勾勒的一覽無餘。

那胸前的飽滿如一朵黃蓮似的,含苞待放。

那滋味有多甜,他可是一清二楚。

這丫頭瞧着秀逸,實則纖濃有度,妙得緊。

皇帝下腹瞬間繃緊,眼神幽深如潭。

上午那股子邪火還沒壓住,如今又被挑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一股什麽力量,促使得他飛身從那窗戶悄無聲息躍了進去。

等到他意識到的時候,人已經到了裏頭。

春梅正捧着衣裳入屏風後,一眼就瞧見出現在顧曦身後的皇帝,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一股恐懼從腳底竄到了眉心,好在她反應一貫敏捷,于是飛快的把衣裳丢在案幾上,不等顧曦反應,人就溜了出來。

她站在屏風外雙腿直打哆嗦,瞧着外頭那兩位嬷嬷正在交流着那衣裳如何改雲雲,她慌得渾身冷汗直往外冒。

陛下呀陛下,這要是被太後發現了,可如何是好?

吸氣,吐氣,再吸氣。

冷靜,冷靜,再冷靜。

不行,必須屏氣凝神,打好這埋伏戰!

作者有話要說:春梅小丫頭離京城第一丫鬟不遠了。

下一章奧斯卡古代最佳女配該頒給春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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