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你你你……怎麽了?”尹少陽聽到自己聲線是用飄的。

小麻子用力睜着眼睛,用微弱的光線都能看到眼眶子是紅紅的,要哭不哭的樣子,像是極度隐忍又像是下一刻就會嚎啕,這模樣怎麽看怎麽慎人,至少尹少陽是給吓住了,一腦門的邪火頃刻間煙熄火息。

遲小撈盯着他,像是盯仇人一樣,尹少陽慎了下,又問:“你怎麽了。”大手順勢一撈,捧住小孩後腦勺,遲小撈直挺挺的砸了上去,鼻尖撞上了他的肩膀,下一刻肩膀上那一塊就濕了。

小孩哭的慘兮兮的,尹少陽一動不敢動,心想着等他嚎完了再算賬,然後聽到肩膀上的哭聲裏夾雜着聽不懂的咕哝聲,尹少陽洗幹淨耳朵,兩只耳朵豎的比博美還尖,最後可算是聽清楚了。

“魚翅……粉絲兒……嗚嗚嗚……有這麽埋汰人的麽……嗚嗚,倆王八蛋……”

尹少陽苦笑不得,立即澄清:“可不是我說的,是小雜種!”要算賬找他去,扇陰風點鬼火趁的就是這機會。

一聽這話,遲小撈霍然擡起頭,頂着滿臉的鼻涕眼淚惡狠狠盯着他,喉管裏還在抽抽,“你說了!”

“我說……”尹少陽撓頭,有點底氣不足,“……了嗎?”

遲小撈抹了把鼻涕,複讀機似的還原罪證:“魚翅粉絲什麽的偶爾換換口味這是我的享受方式,你怎麽不去問問你一門心思惦記的魚翅,剛剛巴心巴肝想往誰嘴裏填,哼!”

連最後一聲感嘆詞兒都照搬不誤,尹少陽沒機會狡賴了,只有用倒打一耙掩飾心虛,他睜大眼給瞪了回去:“我是順着他的話說,埋汰你的人不是我,有氣找小雜種撒去,看他有我這麽好脾氣由着你鬧!”

“是!是他埋汰我沒錯,他瞧不起我沒錯,他怎麽說我我不賴他,他把我當瘟疫躲我就繞道走,他把我當個屁我先把他放掉,我不招惹他他也甭想招惹我,我就當那五年白過了白活了因為我不想犯賤不想人看不起我他媽想徹底翻篇重新來過!”

每一個字說的擲地有聲,連珠炮似的讓尹少陽片刻工夫消化不過來,他愣愣的看着努力挺直腰杆的遲小撈,說不出一個字。

“你對我好我都記着,我就想跟你好好處,□□還是床伴我都樂意,合得來就繼續合不來就拜拜,大老爺們沒什麽好計較的!”

尹少陽心裏堵的喘不過氣,遲小撈這話說的沒錯,不就是床伴和□□的關系麽,自己也一直就這麽認為,可這明白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這麽就這麽傷人心呢。

“還真沒想到明晉在你眼裏也只是一盤菜,菜的檔次也就是魚翅和粉絲的區別,我是粉絲我認了……”遲小撈吸了一口長氣,語調突然就急轉直下,掉了不止五個音階,“可你至少要懂得尊重人啊……”

怎麽尊重人他沒說,留下一個後腦勺的背影,把自己關進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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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房間他衣服都沒脫就鑽進了被窩,四月天并不比三九嚴寒暖和多少,至少那時候看事情沒這麽通透,懵懵懂懂的過比明明白白的要舒坦太多。

尹春曉怎麽對他都無所謂,歸根結底就是對那人他已經釋然了,可尹少陽不同,自己對他沒有太多的憧憬,但是畢竟是睡在一床的人,至少要顧及一下床伴的感受吧,他是一個人,不是充氣娃娃!

外間大門哐當一響,遲小撈把頭埋進了被子裏。

尹少陽想不通,這一整晚發生的事就像是一團亂麻,一股腦全擠進了他情商值只牙縫大小的腦仁裏。

爸在世的時候對他的要求就是打理好尹氏,別在他手上給敗了,正兒八經的娶個媳婦傳宗接代,這事他不願意也得願意,打成人那天起,就擺在了人生的規劃裏,就算是他真稀罕明晉,也動搖不了結婚生子的傳統觀念,那夥湊一塊腐敗的哥們哪個不是這樣,抓緊時間玩兒,三十歲以後再找人結婚,廖洪波說他們這夥人混蛋,混蛋就混蛋吧,浪蕩也就這幾年了。

誰他媽玩真感情誰就是自己挖坑埋自己的傻逼,他看人的眼力火眼金睛,牛鬼蛇神一眼就能看穿,明晉是什麽人?欲擒故縱的小把戲在他這根本就不夠看,可誰叫他是童年的小夥伴自己又稀罕呢,陪着玩玩過家家也沒多大事兒,再說了,自己願意,人明晉還不願意跟個男人處一輩子呢,小麻子就是促進情節合理發展的一炮灰,可千算萬算就沒算到,炮灰好像逆襲了……

小麻子就像一塊照妖鏡,在這面鏡子裏,他看到自己的原型,就是一純天然渣子,都不帶真身的,早渣成沫兒了。

這樣也好,管他混蛋還是渣子,管他明晉還是遲小撈,都邊去吧,誰也甭想困擾他,他也別去禍害別人了,只當是積德吧!

尹少陽猛拍了一把方向盤,喇叭聲響劃破沉涼的夜,腦中兩個人影揮之不去,他知道,他壓根就放不下。

幾個哥們最近都沒聯系,謝瘟神給他打電話時,他正在窩裏補覺,手機上的時間是晚上八點,正是禽獸們伺機贻害人間的時間點,謝徽那孫子在部隊裏時就是一社會主義的毒瘤,不知道禍害了多少祖國的新新生力軍,仗着在部隊裏練就的一身糙皮跟他老子扛着來,我愛男人我怕誰?整個一根歪苗爛的官二代。

那孫子一開口就讓人想砸手機,“嘿哥們!不會這幾個月了還在克服密集恐懼症吧,慫家裏孵毛蛋啊,出來樂呵呗!”

“自個樂呵去吧,白白!”

“诶诶诶!別介呀,聽你這鼻音,像是受到了感情的困擾嘛,出來呗,咱哥倆深刻交流一下同性之間的那點事兒,華子他們都在,都是一群損友,尼瑪還就跟你有共同語言,來吧!”

“別寒碜我了,人跟鳥能有共同語言?”尹少陽噗之以鼻。

那邊“切”了一聲,聲調低了下來:“來吧,哥們這郁悶着呢,也就跟你能說說。”

尹少陽這才聽出來點味兒,合着也是一放屁砸着腳跟一不小心把自個給玩進去的挫貨。

瞌睡也被吵沒了影,正好晚上出去曬曬黴氣,兩天沒去公司,他開着車往公司的方向溜了一圈,懶得下車,叫了份全家桶讓人送到車裏,也沒什麽胃口,好歹吃了點,然後緊趕慢趕的到了地方。

他那家夜總會給盤了出去,一個哥們接手的,那邊的幾個熟面孔都看膩了,這會找的地方是一家酒吧,獨門獨戶的,外面看上去裝修還行,比較上檔次,才停了車,就看到謝徽北京烤鴨似的杵大門口轉,見着他把煙頭一彈,勾肩搭背的進了酒吧。

“就外邊坐坐吧,裏面煙味兒熏人。”

看着架勢就是感情受挫要找人傾訴,裏面幾個玩得好的哥們都是标準的直男,雖然難免入鄉随俗的玩過幾回,但人家更喜歡38D的美女,要是知道玩男的最後把自己給玩進去了,倆難兄難弟就是裏面哥幾個口誅筆伐的對象。

尹少陽捏着準分寸,不像謝徽這傻逼,從部隊裏出來的就跟疊的那被子一樣,四四方方的腦子不會轉彎。

還傾訴?還借酒消愁?還長籲短嘆?哎呦喂,這哪跟哪,為一小鴨子黯然銷魂值得麽?

“老子就不信那個邪了,治不了他我立馬皈依佛門,吃素去!”

“得!等哪天哥抽空去少林寺看你,你丫可別雙手合十對哥來一句‘阿彌陀佛,老衲法號貧尼’!”

事情其實很簡單,就是官二代相親被小情兒捉奸,小情兒忒烈性,當場給了官二代一頓好打,最後鬧進了派出所,小情兒最後還放了狠話——都他媽別想好過!

官二代他媽估計狗血言情看多了,拿錢去打發兒子的小情兒,最後不歡而散,回家跟兒子哭訴,這招好,婆媳大戰裏勝利的往往是婆婆,連尹少陽這局外人一聽就明白了裏面的貓膩兒,還就這傻逼一面堅決維護自己媽,一面在這鴨子死了嘴巴硬,不過他可不會去勸,勸好了也得被他們家棒打鴛鴦。

謝徽剜了他一眼,那瓶子灌酒,尹少陽一眼觑見他無名指上的戒指,這下真不知道該怎麽整理語言了,“我說,你不會跟人談過愛吧?”

“怎麽着不行啊?”謝徽舌頭有點大了。

“傻逼!”尹少陽罵了一聲,“你就作吧!”

謝徽不耐煩的抓頭發,還一臉懵懂,“情到濃時情啊愛的我能控制的住嗎,我就不信你沒說過!”

“我不像你那麽缺心眼,這話能說嗎?”

尹少陽一臉篤定,謝徽傻了,吞吞吐吐的問:“你真沒說過?”

“沒!”尹少陽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我簡直懷疑你丫是不是近親結合的産物,騙財騙色你那首長老子都能給你搞定,你丫欺騙感情難道讓你爹舍身去給你賠?”

“放屁!”謝徽嘴裏硬,看神色卻有點慫了,又有點關不住的竊喜在裏面,尹少陽看着這熊樣真沒法淡定了。

能二到這份上,他也挺不容易的!

包廂裏華子伸出腦袋叫喚:“慫外邊幹嘛呢,快進來!”

尹少陽扯了謝徽起來,兩人進了包廂,裏面臺子上酒瓶子一順排開,沙發上美女也一順排開,兩人一進來屁股還沒落沙發上,幾個38D就蹭了過來,尹少陽從容接過美女遞上的一杯紅酒,順勢撈住一把細腰,再看旁邊謝徽一張臉早埋人家胸脯裏了。

其實謝徽和他一樣,都是雙,回歸正道是很簡單的,這麽想着,他在軟玉溫香裏也慢慢地投入了。

差不多到點了,準備各就各位換場子繼續嗨,尹少陽摟着一姑娘正要開門,冷不防大門從外面讓人給踹開了,包廂內的所有人有那麽幾秒鐘的怔愣狀态,直到門口一人冷笑了數聲,跟後面一人說:“這下你該死心了吧!”

遲小撈恨不得找個洞鑽,他是被Dana給拉來的,兩人先前在路邊攤小酌了幾杯,Dana白皙的小臉蛋上有幾條印子,看上去像是手指印,他不好問,只得陪着吃烤豬腰子邊喝酒。

Dana說:我對不住你。

遲小撈不明所以,這話從何說起?

Dana指着臉上的印子,笑得跟哭似的:瞧見沒,他們一家把我給塞進了派出所,姓謝的那孫子跟我談感情,我他媽居然信了,現在人要訂婚了,根正苗紅的紅軍後代……明知道都不是好東西,明知道都是騙人感情的混蛋,我他媽有什麽臉給你提這個醒。

遲小撈尖牙扯下一片豬腰子猛嚼,拍他的手:你條件不差,就當姓謝的是個屁,放了就完了。

Dana給他一白眼仁:我當然知道我的條件好,我他娘的現在說的是你。

遲小撈雲淡風輕的笑:我就沒報過期望,我有自知之明。

Dana一把拉起他就走:說的好聽,我就不信你瞅見了不剜心,今天哥讓你死心,咱倆以後擦亮招子接茬找!

Dana說的對,站在門口看見尹少陽摟着一漂亮姑娘,胸腔裏那顆心确實是被刀子在剜,一刀一刀的割開表層,任由着裂口慢慢的綻開,失血過多的整個身體就像是掉進了個冰窟窿裏,凍的人手腳僵硬,挪不動步子。

他和尹少陽就是□□,在一起就快活快活,沒理由幹預對方的私事,這一點他很明白,所以他謹守這個分寸,一遍一遍提醒自己不要破壞游戲規則,要做好随時Game over的準備,沒辦法,誰叫自己貪戀那點溫暖呢。

然而好像高估了自己,他以為在尹春曉那已經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沒想到只是看到尹少陽一次平常的尋歡作樂,就痛的亂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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