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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算是今天最不留情面的點評,确切說應該是不容置喙的否定。
明晉幾乎是當即就變了臉,遲小撈在人堆最後面,只能看到他氣的染上紅暈的耳垂,旁邊幾個圍着他的藝人看似為他不忿,其實都在暗笑。
明晉站了起來,大步走出了練功室。
一天四個小時,很快就結束了,遲小撈還有點意猶未盡,唐尊今天并沒有教什麽實際的東西,只是每個人跳了一段,最後各自練舞,但遲小撈覺得唐尊的點評非常犀利,切中每個人的要害,這讓他對唐尊專業素質僅存的一點質疑立即煙消雲散。
下課後,他多留了會,練了一小段舞,剛關掉音響準備去換衣服,看到唐尊和昨天見到一樣,已經洗了澡,換上了一件寶藍色修身襯衫下面一條淺藍色西褲,很少有人能将顏色頭重腳輕的一套穿得這麽有型,唐尊修長的腿确實起了功不可沒的作用。
“你很用功!”這大概是他今天唯一一句褒獎。
遲小撈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唐尊淡淡解釋:“我可不是在表揚你。”
遲小撈:“……”
唐尊邁開長腿走了過來,他比遲小撈高大半個頭,站在面前給人一種壓力感,遲小撈有些窘迫的擡起頭,對着唐尊一雙意味不明的眼睛,半晌說不出話。
唐尊勾唇笑了笑,問:“是不是覺得我嘴很賤?”
遲小撈“呃……”了一聲,心想這人還有自是知明,你丫嘴再賤一點,就能上百曉生的兵器排行榜首了。
唐尊不以為然的聳聳肩,“我這人追求完美,眼裏容不得一點渣子,你們每個人跳舞都有致命的缺點,我覺得我實事求是沒有任何錯誤。”
遲小撈點點頭。
“如果說音樂是軀體,那麽舞蹈就是靈魂,你的舞只有形沒有魂,你侮辱了音樂,讓這麽好的曲子變得生硬,就像是一具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
遲小撈跳了這麽多年的舞,一朝被人否定,心裏那種失落瞬息中就化成了惱怒,他急辯道:“那是因為我左耳弱聽!”
他的聲音有點大,唐尊往後仰了下,撈着耳朵說:“我知道啊,那又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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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遲小撈不可置信,尹春曉絕不會把這事告訴唐尊。
“從你跳舞時的肢體語言就能猜到個七八分。”唐尊輕輕蹙眉,長睫毛下的眼睛亮的驚人,“一個舞者,既然堅持留在舞臺上,就應該對得起舞蹈,不管你是聾子還是瘸子,觀衆可不會在意你聽不聽得見,你懂我的意思嗎?”
遲小撈木然點點頭,他好像懂得了唐尊的意思。
“所以,你要讓靈魂蘇醒,讓它支配軀體。”
遲小撈垂下頭,品味唐尊的意思。
“聽說過海倫·凱勒嗎?”唐尊問,不等遲小撈說話,他自顧自的繼續說:“她一歲半時突患急性腦充血病,當她蘇醒過來,眼睛燒瞎了,耳朵燒聾了,僅剩嘴巴能說話。可是她最後卻成了著名作家,而且沒有丢失語言功能,她說‘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看不見也摸不着,要靠心靈去感受。’如果你熱愛舞蹈,就不會讓它失去靈魂,它就像是你的孩子,你會讓自己的孩子成為牽線傀儡嗎?”
唐尊說完一刻也沒有多留,遲小撈一直在咀嚼他的話,一直回到了家都沒回神,他想,他應該完全明白唐尊的意思了。
他試着在沒有音樂的情況下在黑暗中緩緩起舞,在心裏醞釀着音樂的節拍,不再戰戰兢兢的生怕錯過一個高亢點,而是讓舞蹈和音樂在身體裏碰撞繼而擦出火花,如果說之前跳舞是遵循規矩,那麽現在就是要掙脫這個規矩。
唐尊的意思大概就是,功底只是舞蹈的軀骸,而舞者本身才是舞蹈的靈魂。
唐尊走後,遲小撈一直抱膝坐在休息區的落地窗下,夏日裏夕陽的餘晖非常美,炫目的霞光染紅天邊的翻鬥雲,層層雲朵翻波疊浪變幻無窮。
廣袤天地間萬物都蘊含着生命力,一朵雲、一陣風、一片霞光,均用自己的方式淡然存在着。
直到天邊晚霞褪盡,大樓下面華燈初上,他才站起來,推開窗,一陣暖洋洋的風撲面而來。
他閉着眼睛,感受帶着城市特有氣息的微風拂過臉頰,感受習慣了空調低溫的皮膚遇到潮濕空氣時毛孔張馳的力度,感受汗毛就像是瞬間蘇醒了般抖擻立起,感受身處高空時俯覽城市下方車水馬龍的震撼。
這一刻,他體會到了心外無物,他感覺到身體裏充滿了亟待勃發的力量,一種想将自己徹底放飛的力量。
練功室裏傳出震撼的音樂,大門上的玻璃小窗口清晰映出一道炫目的身影,他的舞蹈從束縛到掙紮,從掙紮到抗争,最後終于掙脫開,宛如一只破繭的蝶,無畏的抖開翅膀,如長虹貫日般直撞長空。
玻璃窗口透出的燈光映得明晉的一張臉影影綽綽的,看不清表情,隐約只現一只眼睛微微閃爍着。
今天在練功室看到遲小撈的那一刻,明晉就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在夜總會遲小撈做他的替身開始,他就不喜歡這個人,原因無他,只是因為遲小撈會跳舞,他在舞臺上俘獲掌聲和喝彩,即便是頂着他明晉的名字,也讓人嫉妒,就像是原本屬于自動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被另一個人奪走。
當他以為遲小撈只是奪走了原本應該屬于的掌聲而已時,在不知不覺中,遲小撈已經漸漸滲透進了他的生活,尹少陽不再只關注‘明晉’,甚至用欲擒故縱的小計倆刺激他,他以為自己有足夠的資本反将一軍,沒想到那個人卻被他越推越遠,直至現在,他不得不承認,三個人的戰場裏,炮灰爆冷,而他已經華麗出局。
即使是再深刻的愛,也抵不過爾虞我詐的消磨。
遲小撈氣喘籲籲的拉開門,對上站在門口出神的明晉,看樣子應該是站了好半晌,憑直覺就應該避開這人,他淡淡的點了點頭,準備繞過他出門,卻被他橫過一腳擋住。
“有事兒?”遲小撈按捺着性子,用毛巾擦着後頸上的汗。
明晉輕輕仰着光潔的下巴,他下颌到頸脖的線條非常的性感,微微仰頭時氣質是疏離的,卻不會讓人覺得傲慢,而是一種與身居來的優雅,高潔得如同山巅之上的第一抔雪。
即便是不喜歡這個人,遲小撈的眼睛卻很誠實,他喜歡欣賞一切美好的事物。
感覺到他不帶掩飾的目光,明晉有些着惱同時又自然而然升出一絲優越感,這讓他剛才觀舞時跌落谷底的心情又上升了一些。
“你為什麽要到這裏來插班?”
遲小撈淡淡反問:“我為什麽不能來?”
這話不算客氣,遲小撈覺得在明晉面前沒有假意寒暄的必要,此時四下無人,明晉也懶得打太極,直接說:“你難道不覺得以你和尹少陽現在的關系,再和尹春曉牽扯不清,挺不地道嗎?“
遲小撈覺得稀奇了,再次反問:“你哪只眼睛看我和尹春曉牽扯不清了?”
“能好好說話麽?”明晉有點端不住了,“我只是就事論事兒,你這樣不明擺着心虛麽。”
遲小撈扯動嘴角咧出一個冷笑,嗆道:“喲,合着你還會相心呢,還心虛?我怎麽覺着說的是你自個!”
明晉像是被戳着了氣門芯兒,要不是為了維持他那點高嶺之花的傲性,早一啪口水啐他臉上了,氣急的人智商跟不上嘴,居然顫抖着接了句傻話:“你什麽意思?”
這可夠遲小撈倒一湯缽的了,他微微挑眉,還上前了一步,哼道:“什麽意思?你真不知道還是裝傻呢?我在臺上揮汗如雨,你在臺下收獲追捧,和尹春曉合計着拍我的照片陰尹少陽,指使保镖給我罩麻袋裏揍得鼻青臉腫,以上那一個龌蹉事不是你明晉幹的?”
遲小撈的臉湊得很近,背着光的臉看上去表情猙獰,明晉确實心虛了,下意識疾聲否認:“你別血口噴人,照片的事是尹春曉一手策劃,我也是被蒙在鼓裏!”說到這他諷刺的一笑,“你不脫光衣服,尹春曉也沒料好拍。”
“就扒光幾件衣服,我脫的我敢承認,你敢嗎?”
明晉表情一沉,這就是他的痛處,遲小撈就像是一個□□,他不能讓這人破壞了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事業,可是現在他真的是手足無措,如果說以前他是讨厭遲小撈,那麽現在對于這個人,是怕,打從心底裏害怕。
“明晉,我不想撕破臉鬧得大家都不愉快,往後我見你繞路,你也別盡咬着我不放,只要你不惹我,以前那些破事我可以爛在肚子裏。”
明晉剛冷靜了下來,遲小撈就算是想爆料也要有地方敢收,尹春曉和尹少陽不是吃素的,否則早就傳遍全天下了,想到這茬他倒不急了,冷冷道:“你覺得就這些事能威脅到我?”
遲小撈也不急,不慌不忙的說:“那是,你有老板罩着,可你別忘了,就你老板被扣那事我去求你幫忙說情,你是怎麽回答我的?尹春曉可是一門心思的稀罕你,他要知道你就連為他說個情都不願意,他會怎麽想?”
這話一出,明晉的表情已經龜裂了。
見他慘白着張臉不說話,遲小撈知道差不多了,他雖然不喜歡明晉,但他不是個喜歡趕盡殺絕的人,只要人不犯我就行。
兩人燃目對峙,沒發現走廊盡頭一個黑影轉身進了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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