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遲小撈是第一次看唐尊跳舞,他大腦裏有限的詞彙不足以形容唐尊的舞蹈,從頭到尾,他的大腦都是空白的,眼球跟不上唐尊舞動的節奏,他選的音樂已經很震撼,而他的舞蹈确撞進了靈魂。

這還只是首次試跳,如果經過不斷的編排盡善盡美後,出來的效果可想而知。

唐尊就是一個天才!

音樂結束後,遲小撈難掩激動的杵在旁邊,他現在只有一個沖動的念頭,他想給唐尊下跪。

“你覺得怎麽樣?”唐尊擦着汗走過來。

“很好!”

“參加四月份的xxTV舞蹈大賽,有信心拿獎嗎?”

遲小撈激動:“你要去參加xxTV的舞蹈大賽?唐尊,我舉四只手支持你!”

唐尊眼裏暗了暗,他搖搖頭:“是你去參加,不是我!”

遲小撈的心情已經不能用激動來形容了,他張大嘴巴第一個反應就是否定,轉念想到第一次見唐尊他的态度,如果否定自己,唐尊鐵定翻臉,何況對于熱愛舞蹈的人來說,參加xxTV兩年一度的舞蹈大賽就相當于是終極夢想,唐尊就是向他伸出橄榄枝的神來之手。

他沒有理由拒絕,沒有理由不抓住機會,更沒有理由看輕自己!

唐尊沒事人似的擰開一瓶礦泉水,淺淺喝了一口,随即聽到遲小撈說:“我參加!”

“很好!”他遞過一瓶水,輕輕碰了下,“從今天開始,除了吃飯睡覺上衛生間,你其餘的時間就全是我的了。”

他對遲小撈的要求很簡單,就是不斷練習從而不斷完善。選曲、選伴舞、服裝大體設計、舞蹈道具、舞臺燈光背景這些瑣事,由唐尊全權負責,初選賽則由作為大賽合作方的白帝傳媒直接送選。

剩下的四天假期,遲小撈一直和唐尊泡在練功室,定出了初選賽的曲目,一般初選賽都是獨舞,只看參賽者的舞蹈功底,遲小撈只要照常發揮就能穩打穩進入正式大賽。

尹少陽知道他要備選并沒有發表意見,遲小撈能不能脫穎而出他并不關心,在他看來,除非大賽能允許參賽選手帶面具,否則遲小撈鐵定拿不到名次,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撲上厚厚一層粉讓他蒙混過關了,也有露出真面目的一天,他遲小撈翻不出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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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最煩的就是撺掇遲小撈參加比賽的假洋鬼子,媽的沒事找事兒,得虧那小子是個結過婚的,要不老早整的他肝兒顫了。

舞蹈班的藝人們知道這事以後,一個個看人的眼光都不對勁了,唐尊之前就給遲小撈打過預防針,兩耳不聞窗外事,把那些人當傻逼就行了。

人是在逆境中才能成長,遲小撈在舞蹈班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先前跟他表面上頂好的幾個人現在也開始給他穿小鞋,冷嘲熱諷是常有的事,唐尊通常不會管,給遲小撈自己适應,現在還只是備戰期間,要真進入大賽拿了名次,人言更加可畏,他可不想當老母雞盡幹些護崽的瑣事。

這天照常在下課後和唐尊多留了一個小時,有個下腰的動作練了幾遍都不盡人意,唐尊有點來火了,手裏的一把道具木劍揮得赫赫生風,“只是九十度就這麽難嗎?兩只手不要試圖撐住地面,一點五秒的時間足夠你完成這個動作,再來一遍!”

遲小撈心裏暗暗叫苦,這些天尹少陽不知道哪裏來的無明業火,幾乎是夜夜都要折騰半宿,唐尊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了藥,非得把初選賽的獨舞拿出來練,裏面有個騰空下腰的動作,這可愁壞了他。

憋足了勁再來一次,真是行船恰遇頂頭風,只聽腳踝處輕微一響,他來不及叫整個人就往後跌了下去,幸虧唐尊手快,疾步上來撈住了他的腰,巧的是一連幾個月不打照面的尹春曉,這會出現在了練功室門口。

“你們在做什麽?”

遲小撈被唐尊托了起來,有些尴尬的看着門口冷着臉的人,剛這個動作确實是不雅觀,兩人的下半身幾乎是貼在一起,練功室裏開了暖氣,他和唐尊也只穿了一條緊繃繃的壓縮褲,這姿勢怎麽看怎麽暧昧。

尹春曉大步走過來,很自然的捉住遲小撈的手,把人帶離了唐尊的懷抱,他淡淡看了眼笑得意味不明的唐尊,“今天就練到這裏吧,我有話要跟他說。”

唐尊攤開手聳聳肩,玩味的笑看遲小撈,“OK,你們慢慢聊。”

說完拿起衣服,吹着口哨走出了練功室。

差不多兩個月沒見,尹春曉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一直修剪的很短的頭發長長了,鬓角用發蠟服帖在耳後,左耳上帶了只鑽石耳釘,整個人看上去挺有明星範兒。

發現遲小撈注意到了自己的耳釘,尹春曉有點期待的等着他問些什麽,卻感到手裏握着的那只手掙了下,脫開了他的手掌。

他微微皺眉,忍住了重新捉住那只手的沖動,笑說:“去吃飯吧。”

尹春曉給遲小撈的感覺總有點不對味,吃油焖大蝦的那次他就有這種感覺,所以後來才會對尹春曉說那些話,不管他的第六感準不準,泾渭分明總是有必要的。

尹春曉請他吃飯,這個邀請并不過分,他考慮了兩秒鐘,點了點頭。

換了衣服和尹春曉一起下一樓,透過玻璃窗才看到外面居然飄雪了,大概是剛下不久,地面上只鋪了薄薄一層,看到大廳接待中心的聖誕樹他才想起今天是平安夜。

壞菜了!

他掏出手機看了下,沒有未接來電,他有些不安把手機捏在手裏,心早就飛不見了。

尹春曉只當沒看見,推着他走出一樓大廳,在門邊順便拿了一把直杆傘。

兩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一把黑傘撐出了頭頂一方天空,尹春曉想起去年的平安夜,竟有些恍惚。

如果那時候自己不那麽缺心眼,今天是不是就能自然而然的把他凍紅的手揣進自己荷包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偷偷的腦補傘下的是一對戀人。

“初賽的曲目選好了沒?”他沒話找話的問。

參加舞蹈大賽這事整個公司的都知道了,尹春曉知道并不稀奇,遲小撈點了點頭,“這次要多謝你。”

尹春曉裝模作樣的搖搖手,“參加大賽靠的是你自己的實力,我并沒有幫上什麽忙。”

遲小撈沒吭聲,手插兜裏低頭看着地面,顯然有點溜號。

“如果拿到了名次,你有什麽打算?”

遲小撈聞言頓了下,這問題還真沒好好想過,唐尊說名次倒是次要的,xxTV舞蹈大賽就是一個展現自己的平臺,一支舞蹈不可能滿足每一個評委的口味,所以名次并不能代表什麽,他們的目的是收獲觀衆的目光,有了大衆的支持,就有了繼續跳下去的動力。

唐尊這一想法和遲小撈不謀而合,所以他們倆人的心态很好,不計較成敗,只求無愧于自己。

尹春曉看他傻愣愣的樣子,莞爾道:“不管怎麽樣,我支持你,我相信以你的水平肯定能通過初選,只要進十六強,以後是進xx舞蹈學院還是去美國深造,我都可以幫你安排,或者是參加選秀節目擔任評委打開知名度……”

遲小撈打斷他的長篇大論,“曉曉,謝謝你支持我,我們去吃什麽?”

尹春曉讪讪的摸鼻子,“你想吃什麽?”

遲小撈摸了摸咕哝叫的肚子,無奈的嘆氣:“恐怕今天找不到吃飯的位置。”

“去我家吧!”尹春曉的眼睛閃爍了一下,佯裝苦惱的笑道:“都怪我忘了今天是平安夜沒有先預定位置,現在只有去我家自己做飯了。”

遲小撈在猶豫。

“去吧,我家你還沒去過。”尹春曉直視他的眼睛,壓低了聲音說:“從窩棚搬出來都一年多了,你都沒去我那裏坐坐。”

遲小撈頓時心酸酸的,“好吧,去你家。”

在車上,他給尹少陽發了條短信,對方卻沒回消息。

尹春曉家離公司不遠,三環以內的房價是寸土寸金,位置很好,他買的是上下兩層樓,打通成了複式,兩層面積加起來有兩百四十個平方,遲小撈按一平米十萬算了下,算到最後腦仁不夠放小數點,索性懶得算了。

“一樓有客廳廚房衛浴間,視聽室和保姆房在也在一樓。”尹春曉帶着他看房子,引他上樓到二樓,“我睡這一間,隔壁是書房,還有這邊——”他推開一間門帶遲小撈進了屋。

淡藍色牆面,不修邊幅的線條,樸實的原木家具,還做了一面藝術牆,吊頂是原木拱形,典型的地中海裝飾風格。

遲小撈的心嘎登一跳,突然就耳聰目明了,尹春曉讨好的表情不用眼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喜歡嗎?”

遲小撈收緊背脊,被他這麽一問,再不能裝聾作啞了,幹咽了一口唾沫,違心的說:“整這麽多沒用的裝飾,你不是不喜歡這種裝逼的風格嗎?”

“以前不喜歡,現在看着還好,主要是你喜歡就好。”

“我也不喜歡。”

“你以前說喜歡這種風格的裝修。”

“那是以前。”

“那……你現在喜歡什麽樣的?”

“你冰箱裏有什麽,我去做!”

“遲小撈!!!”

尹春曉抻不下去了,擋在門口,死死絞着遲小撈的眼睛。

房間裏的空氣變得很壓抑,遲小撈覺得腦仁疼,這都叫什麽事兒?

他深吸了一口氣,正要說話,被尹春曉搶白:“我簡直懷疑你就是故意來克我的!”

遲小撈滿腦袋問號,這話從何說起?

尹春曉擡起手,想用拇指按他擰在一塊的眉心,被遲小撈躲開,他怏怏的垂下手,揣進了褲兜裏。

“我都知道了,我去問了老王,他都告訴我了,你去求過明晉,走投無路時,為了我……”說到這,難以啓齒,他艱澀的擠出後面的話:“你可以為了我放棄堅持,為什麽不告訴?你就忍心讓我誤會你,一直就這麽誤會你?”

這就像是老天的玩笑,老天爺覺得人活得太沒趣了,故意讓你在歡喜中遭遇變故,在絕境中柳暗花明,在山巅上踩漏一腳,在陷阱裏重現光明,這就是命中注定,人如芥子,身處其中只能受命運擺弄。

相對于尹春曉的熱切,遲小撈對這事平靜了許多,大概是他比尹春曉多了一年的時間用來冷卻,當初那種被誤會的委屈勁如今已經釋然,再無芥蒂。

“你回想一下,當時我就算是跟你解釋,你會聽嗎?”

尹春曉下意識想辯駁,無奈詞窮。

“你給過我機會跟你解釋嗎?”

确實沒有,腦中跳過數個片段,每個畫面都是他的冷嘲熱諷和遲小撈漸漸空茫的眼神。

眼前遲小撈淡然的表情讓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就是個混蛋,他想自欺欺人的把前面兩句話當成是遲小撈給他的質問,如果是這樣就證明這人心裏還有他,可是他卻失望了,遲小撈的表情太平和,甚至帶着微微的笑意,只是在陳述和回顧,而不是等他做出解釋和忏悔。

“我……”尹春曉張開嘴,他的腦子已經亂了,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的計劃,可是現在看來,計劃卻在他這裏卡了殼。

遲小撈拍拍他的肩膀,溫和的笑:“都過去了,這事就翻篇吧。”

尹春曉眼裏暗含的情愫他不是看不懂,但是在他看來,這只是知道真相後的‘病理反應’,很快就能痊愈。

尹春曉順勢握住了他的手,攥的死緊,就像是只要松開了,就徹底沒機會了一樣,“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遲小撈試圖抽回自己的手,尹春曉将握着的手抵在唇邊,就是不放手,遲小撈的笑容慢慢收斂,挺無情的說:“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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