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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媽媽緊緊抱着小滿,來回蹭着寶貝兒的嫩臉,哽咽道:“聽說要在身上開三個小孔,我這心裏想着都難受,小滿整個上半身都沒有巴掌大,這可怎麽受的了……”
“好了好了。”許安寧信口開河的安慰許媽媽:“美國的麻藥能管三年,保準不疼!”
“胡說!”許媽媽瞪他一眼,又轉向遲小撈:“這回辛苦你們了,有什麽事一定要打電話,別讓我擔心。”
“知道了,您放心。”遲小撈接過小滿抱懷裏,“我開了微博,會發照片的,讓安寧教您上網,照片我每天發,您每天都能看到。”
“真的?”許媽媽終于破涕為笑,一個勁的說:“那就好那就好,這樣我就能天天看到小滿了……”
“過安檢吧,時間不早了。”
換好登機牌的尹春曉大步走過來,摟住遲小撈的肩跟衆人招手,“都放心吧,到了給你們打電話。”
“诶!一路順風!”許媽媽不由自主的往前跟了兩步,被許安寧摟住了肩膀才停下腳步。
小滿乖乖的趴在遲小撈肩上,剛過了安檢,小家夥突然直起身體,“呃呃呃”的叫喚。
“小滿乖,我們要坐飛機了哦!”遲小撈挨挨小滿的臉輕聲安撫。
“呃呃!!呃吧!!!”
遲小撈霍然轉身!
身後人頭攢動,來來往往全是陌生的面孔,小滿伸着兩只手,嘴裏不住叫:“呃吧!呃吧!啊吧吧吧……”
尹春曉揉揉小滿的光腦袋,笑道:“你爸可多了,叫哪個爸呢?”
遲小撈回過身,借着小滿的臉掩飾眼眶的潮濕,他怎麽會以為小滿叫的是尹少陽?
尹氏被自己捅了這麽大簍子,他現在一定焦頭爛額,見一面都嫌奢侈,怎麽會來送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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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寧帶着沒來過機場的許媽媽在大廳裏逛了一圈才出了門,迎面撞上尹少陽,“你來送機了?為什麽不現身?”
尹少陽沒回答,跟許媽媽打了招呼,說:“坐我的車送你們回去吧,省的去趕長途汽車。”
“不用了,你的車我們坐不起!”許安寧挺硬氣的撥開他,領着許媽媽就往前走。
尹少陽追了兩步,許安寧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冷聲說:“如果是我,就選尹春曉了,因為你不配!”
“我沒有”三字梗在嗓子裏,尹少陽喉頭像是被掐住了一般,一個字說不出。
“你能耐大,天塌下來能自個扛,遲小撈永遠就是仰仗你存活的雜草!”
我沒有……
“你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你大老板下農村是能屈能伸,遲小撈落魄就是命運使然,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想要就要不想要了就丢,末了還能找個接盤俠,你真能耐尹少陽!”
我沒有……
“媽,我們走!”
許安寧領着許媽媽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尹少陽立在來來往往的大廳門口,如一座脫了色的石雕。
這裏的人都是有着自己的方向的,匆匆地起飛,匆匆地下降,帶走往昔的故事,留下被抛棄的回憶。
美國俄亥俄州克利夫蘭市,時間下午兩點。
手術已經進行了三個小時,時間并不長,等在手術室外面的遲小撈卻感覺過去的每分每秒就像是運轉的抽氣機,将全身的熱氣點點抽離身體,這會每條血管的血液都涼透了。
“別擔心!”尹春曉捏捏他的肩膀,遲小撈的臉愣像是被馬爾福林泡過一樣,蒼白的可怕。
“叮!”一聲。
兩人立即站了起來,手術室門開,高大英俊的年輕醫生挂着微笑走出來,“Don't worry!The operation was a great sess, and a new person appeared!”
遲小撈聽懂了最前面的英文,長長的籲了口氣,尹春曉和醫生聊着小滿的術後康複問題,幾個手術室助理也跟了出來,把遲小撈圍了起來,一個金發美女說:“Chinese baby is really great!”邊說邊豎起大拇指,連連點頭。
遲小撈用中學英文水平生硬的感謝:“thank you very much!”
幾個美女助理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随即哄然一笑,把遲小撈搞得雲裏霧裏,不知所措的看向尹春曉,正巧那邊兩人也看向他,風度翩翩的主刀醫生朝他咧開嘴一笑,旁邊幾位美女立即哄笑開了。
尹春曉似笑非笑的轉過頭,跟醫生說了些什麽,後者頗為可惜的聳聳肩,拍拍尹春曉的肩,豎了個大拇指,然後又看了眼遲小撈,才帶着幾個助理離開了。
“你們在說什麽?”遲小撈問笑得意味深長的尹春曉。
“剛那位醫生跟我說你是個漂亮的中國男子。”
尹春曉說這話不像是轉述,而是告白,遲小撈低下頭看自己的腳尖,下一刻,下巴被尹春曉輕輕擡起來。
他垂眼凝視他,眼底神采如細雨撩撥微漾的湖心,滿滿的情意均寫在碧波深處。
他擡頭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明晰堅定,如雨後明樓,一磚一瓦皆是滌洗後的豁亮清朗。
走廊裏很安靜,窗臺上不知道是誰用高腳水晶瓶盛了兩支海芋百合,靜靜開在慵懶的下午茶時間裏,在稀薄的陽光下靜美耀眼。
“他想跟你約會,你英文不好,我理所當然的幫你拒絕了,然後……”他微微俯身,氣息噴在遲小撈的右邊耳畔,暗香蝕骨,“……我告訴他,你是我的愛人。”
在耳畔停留了會,他支起身體,一眨不眨的盯着遲小撈的眼睛,等他反應。
遲小撈沒說話,尹春曉刻意僞裝的內斂深沉有點抻不下去,心裏急切不已,生怕弄巧成拙,他明白自己這是掉坑裏了,無怪任何人,是他自己願意,遲小撈沒有拿刀子逼他。
“先說好的還算數麽?”
遲小撈點點頭,“我不會反悔,只要你願意。”
“我求之不得。”即便是假的,他也甘之如饴。
冗長的董事會終于散了,煙霧袅繞的會議室裏,尹少陽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裏。
其餘董事成員魚貫而出,邵老拍拍他的肩,嘆道:“你還年輕,還有翻身的機會,我會支持你的,只要你拿出實力來!”
“謝謝邵伯伯。”
“那我先走了!”
董事會表決結果将在明天公布,接下來就是議案提交公司股東大會審議,再接下來,尹少陽就徹底下課了。
沒關系,像邵伯伯說的,還有翻身的機會。
只是建設集團,他爸爸一手交給他的尹氏前景最好的企業,就這麽失去了企業信用,完了,全完了……
秘書探進腦袋,輕聲報告:“尹董,您的電話!”
他這才擡起頭,示意他接到會議室,應該是美國來的電話,小滿的手術應該很成功吧。
“喂!”
是明晉!
“少陽,你的手機打不通。”
“是啊,剛開會在,關機了。”
“你怎麽樣?尹氏的事我聽說了,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我很好,事情已經處理完了,沒什麽需要幫忙的。”
被毫不留情的拒絕,明晉頓了一下,沉聲說:“少陽,不要跟我客氣,如果還是朋友的話。”
尹少陽輕聲一笑:“我沒跟你客氣,只是公司的事沒必要牽涉到朋友,你懂我的意思吧!”
這番說辭帶着暗示,明晉不是傻子當然聽的出來,他的能力也不足以幫得上忙,打電話前心裏還挺忐忑的,怕尹少陽不講情面直接拒絕他,沒想到對方還在為他着想。
“少陽,你變了。”明晉輕聲感概:“關于天使基金的新聞我也看了,不得不說……”他籲了口悠長的氣,啞聲道:“我錯過了你最美好的時光,你提前退出了我最清醒的時間,我們……沒緣分。”
尹少陽沒有接話,靜靜的聽。
“少陽,祝你幸福!”
“你也一樣!”
“嗯,再見!”
聽筒裏傳來緣分終結的忙音,尹少陽挂了電話,打開手機,旋即進來一通電話。
傳來方律師溫和又冰冷的聲音:“您好尹董,我是方律師,我現在在意大利佛羅倫薩,受遲小撈先生的委托,辦理遺産過戶的手續,基于您也是這份遺産的合法繼承人,所以我有必要跟您做個交代。”
“遺産?”尹少陽腦仁一炸,聲音都不穩了。
“對,尹春曉先生和遲小撈先生,正在聖約翰教堂進行公證,根據尹老先生先前遺囑……”
“啪!”手機從手裏脫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就在那一瞬間,他仿佛聽見了全世界崩潰的聲音。
公證?公證!?
毫無活氣的眼珠子鑲嵌在幹澀的眼眶裏,就如同一只烈火上的玻璃球,下一刻就會爆裂。
心好像被一只手生生扯了出來,被千萬馬蹄狠狠的踩碾,化成一趟血水,無從收殓。
疼到極致無從宣洩,他哭不出來,反而幹笑出聲。
哈哈哈!
“我不會跟你客氣的!”
尹春曉一語成谶!
“如果是我,就選尹春曉了,因為你不配!”
許安寧字字誅心!
“少陽,祝你幸福!”
明晉……祝我幸福?
哈哈哈……這真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話,最大的笑話……
“尹董!!!”秘書的急切的叫喊就像是響在天邊外。
整個世界終于安靜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在一場光怪陸離的夢中浮浮沉沉,就是醒不過來。
這一場夢就像他人生中的紀錄片,恍惚看到姥爺家屋後的山包,長滿了能酸掉大牙的野棗。
看到媽媽拿着報紙枯坐在床頭,報紙上那個人是他爸爸,旁邊的女人卻不是他媽媽。
看到大宅的書房每晚轉鐘都不熄燈的窗口,和那個伏案工作的男人。
看到那個男人偷偷進他的房間,撫摸各種獎杯時顫抖的手,還有嘴角抑制不住的笑。
看到小麻子抹着可笑的圍裙,手裏端一碗餃子湯,站在水晶燈的光暈下對他招手。
他看到了濃縮的一生,電影快鏡頭一般無聲的流過,可惜他伸出手,一個鏡頭都抓不到。
他知道自己醒着,不想睜眼,這夢太美好了……
“……對,一定要好好休養,看着他挺強壯吧,其實亞健康特嚴重,這種人才是猝死的高危人群,戒煙戒酒戒傷神……就這麽多了……明天出院吧……”
雜沓的腳步聲轉進病房,是邵老的聲音:“老尹當初找我當見證人,就知道有這麽一天,他也是用心良苦啊。”
“是啊,老爺這人什麽事都埋心裏,其實大少爺跟他也挺像的,父子倆要不是這種性子,就沒有這些誤會了。”
“對了,老尹留的u盤什麽時候交給他們兄弟倆?”
“按照遺囑上交代的,方律師應該是這兩天就會過來,也要等大少爺醒了再說吧。”
“春曉回來了?”
“昨天回來的。”
“嗯,那我先走了,匝道工程的事我還得去跟進一下,省的再出岔子。”
“我送您!”
尹少陽睜開眼睛,定定看着慘白的天花板,很多事并非他所想,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麽直白,正如遺囑裏面的玄機,還有遲小撈他……
老王送完邵老回到病房,徑直走到病床邊的椅子坐下來,“你好好休息吧,匝道已經重新動工,進行得很順利。”
尹少陽平靜的點頭,“嗯。”
老王稀奇了,“你不問問錢哪裏來的?”
“我知道。”
老王嘆了口氣,“知道就好,等你出院了,方律師會來大宅一趟,他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什麽意思?”尹少陽聞言立即問,“不是還有一半産業嗎?”
老王說:“沒有了,八億資金注入了建設集團的這個工程,剩下的遲先生轉入了天使基金。”
“先前宣讀遺囑時不是這樣說的,遲小撈他和尹春曉、他們……他們……”尹少陽激動的語調不穩,想坐起來,被老王按住。
“你先別急,我慢慢告訴你。”老王倒了杯水遞給他,“老爺的遺囑裏其實還有個附加條款,就是你們兄弟倆要是和好了,不管那方生意受阻,委托人有權力動用全部資金,這件事遲先生也是當時才知道……”
“他們沒公證?”尹少陽只抓重點,陡然坐了起來,“是不是老王?你告訴我啊,是不是沒有結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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