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像個傻逼

知道自己一時不慎說錯話了，莫寧接下來的時間也不敢再随便說什麽了，阿牛兩夫婦也一直呆在廚房裏沒出來，莫寧抱着小娃兒規規矩矩地坐在屋子裏，好奇的目光不住地打量着屋子內外的擺設。

阿牛的家是典型的古代老百姓的房子，一走進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擺放在靠牆邊的木桌子，那木桌子的做工粗糙，一看就是沒有經過專業加工，莫寧猜測那是阿牛自己做的，連同放在兩邊的椅子，也是同樣的做工粗糙，木材也不是什麽上等木材，而且看上去舊得很，似乎用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再看過去，就看見挂在牆上的辣味跟幹菜，零零散散倒是挂了挺多的，他笑了笑，心想這間屋子的擺設完全沒辦法跟現代那些經過精心設計的房屋比較，但就是很奇異的，看上去讓人覺得很舒服，給人一種原本就應該是這樣擺放的感覺，雖然很簡樸，卻也很自然。

“爹，奇奇……”一直安安靜靜呆在他懷裏的小娃兒忽然坐直了身子，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小臉蛋微微帶着紅，雙眼亮晶晶的顯示出他的無比興奮，胖乎乎的手指指着門外，莫寧一愣，順着小娃兒的手指看過去，就看見不住撲騰着的老母雞……

——奇奇……

“……”莫寧一時間不知道要做出什麽表情好，小娃兒雖然平時說話不多，不過印象中咬字還是挺清晰的，雞跟奇的發音區別其實還是挺大的吧？他還在想着，小娃兒已經不滿意于他的沉默了，又拽了拽他的衣袖提醒道：“陌陌要看奇奇……”一只手仍舊指着門外那昂首闊步的雞。

莫寧有些哭笑不得，“陌陌乖，爹這就帶你去啊，不過陌陌要記得，外面的那只動物是叫雞，不是奇，陌陌可以可以叫它雞雞，來，跟爹念一遍，雞——雞。”

小娃兒搖搖頭，意外地固執：“是奇奇……”軟軟的童音無比響亮。

“不是奇奇，是雞雞，陌陌乖，跟爹念一遍，雞——雞。”

有些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小娃兒低下頭，非常乖巧地張口，卻是：“奇——奇”

“雞——雞！”

“奇——奇！”

“雞——雞！”

“奇——奇！”

“……”

“……”

莫寧瞪着他，小娃兒無辜地回望着他，一瞬間，莫寧覺得跟一個小娃兒較真的自己像個傻逼……

門外又傳來雞鳴聲，小娃兒立刻又興奮了，“爹……”

莫寧敗下陣來，“……爹這就帶你去看。”

聞言于是小娃兒興奮了，待在莫寧懷裏的小身子還一直扭個不停，滿心滿眼都是即将看到他的奇奇的興奮，莫寧剛才雖然被打擊了，不過現在看見小娃兒這麽興奮的表情之後，心底裏也不由得浮現出說不出的喜悅。算了，小娃兒高興就好，他想怎麽叫就怎麽叫吧。

走到門口去，就看見一大群的雞鴨鵝在到處亂走着，這裏屋的外面是用籬笆圍起來的簡陋院子，除了養一些雞鴨鵝之外還在兩旁種了兩棵樹，樹幹大概兩個大人就可以環抱過去，然後在其中一棵樹下的不遠處開了一個水池，裏面養了好些條魚，看上去個個肥碩鮮美，看得作為一個廚師的莫寧無不躍躍欲試，這麽鮮美的肥魚要是做成菜肴的話那會有多好吃啊！

可惜那些不是他的，想到這裏他心裏頗覺可惜，又發現剛才還興奮到在他懷裏一直扭個不停的小身子在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已經安靜了下來，正安安靜靜地趴在他的肩頭上，他一低下頭就看見自家小娃兒微微咬着小嘴唇，滿臉失望地望着院子裏的那群雞鴨鵝。

他一下子好奇起來，“陌陌怎麽了？不是說要看雞雞的嗎？怎麽現在又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了？”他是真的感到很奇怪，剛才吵着要看雞雞的人不就是小娃兒嗎？怎麽現在看見了反倒一點兒也不興奮了。

聽到莫寧的話，趴在他肩頭上的小娃兒擡起頭看了他一眼，軟濡濡的聲音裏滿滿都是失望，“……它們都不是奇奇。”

莫寧：“……”敢情這雞還有分別的？

說完那句話小娃兒轉頭看了那群雞鴨鵝一眼，再次響起來的嗓音裏充滿了委屈，“爹，陌陌想奇奇了……”

莫寧頓時頓悟過來，敢情小娃兒口中的奇奇，并不是泛指雞，而是一只雞的名字嗎？所以剛才聽到雞叫聲他以為是那只叫做奇奇的雞在叫，所以才會這麽興奮的嗎？

“陌陌，奇奇是誰呢？”

聽到此話，小娃兒又擡起頭輕輕地瞟了他一眼，莫寧愣了一下，忽然很想揉揉自己的眼睛，小娃兒看他的那一眼似乎充滿了……哀怨？是他看錯了吧看錯了吧看錯了吧？

“爹說不方便帶着奇奇出門，所以爹把奇奇送人了……”童稚的嗓音明明軟軟濡濡的，莫寧卻不知道為什麽，竟然在其中聽見了一絲的抱怨跟不舍，他幹巴巴地笑了幾聲，心裏模模糊糊地有了猜測，大概是這次出門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是打算将小娃兒送人的，所以就顧不上帶上那只叫做奇奇的雞，而那名聽話那麽乖巧的小娃兒是不太可能會不聽他爹的話，因此，即使小娃兒心裏再不舍也還是聽他爹的話将那只叫做奇奇的雞送走了。

想了又想，覺得這個想法應該是最接近事實的話，莫寧發現真的越來越弄不明白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了，看小娃兒對他的依戀程度，怎麽說也應該是個非常稱職的父親，但就是給人感覺這樣稱職的一個父親，千裏迢迢地從家鄉出來本意卻是要将自己的小孩送人，甚至還将小娃兒喜歡的那只叫做奇奇的雞送人，他認為小娃兒的父親是絕對不可能不知道小娃兒是有多麽喜歡那只雞的，就連他這個初來乍到的人現在都已經感受到了小娃兒對那只叫做奇奇的雞的喜愛了，他父親更加不可能會不知道吧？

越想越覺得想不通，莫寧索性不想，低頭看着小娃兒仍舊是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他不由得輕輕笑了一下，伸手輕輕拍了拍小娃兒的背，安慰道：“陌陌，其實這些雞都是長得差不多的，陌陌下去跟它們玩一下就知道了，以後有機會的話再将奇奇找回來好不好？”

聞言小娃兒卻沒有多大興奮的樣子，慢吞吞地看了院子裏那群雞鴨鵝，良久才輕輕晃了晃小腦袋，慢吞吞道：“……不一樣，奇奇是白色的，它們都是黃色的，而且爹說過不會回去的。”所以，不可能再将奇奇找回來了。

小娃兒覺得有些傷心，除了爹之外，奇奇是他唯一的朋友了，可是爹說要送走它，因為他們都要出門了，照顧不了奇奇，而且他是個好孩子，好孩子是要聽話的，要聽自己爹的話，所以他唯一的一個朋友就這樣被爹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