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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有汜斜睨着少年，心道：桃不換不知道又搞什麽名堂。

蒹葭還在邊上，姜有汜不會直接當着蒹葭的面戳穿桃不換。

“緩下來慢慢說，我派你跟着張年間的出殡隊伍，為何你提早回來了？是誰詐屍？”

姜有汜替桃不換打圓場掩護，給了她一個探聽消息的身份。

蒹葭臉上焦急，卻不得不繼續耐心聽眼前這位小哥兒順口氣說話。

桃不換道：“我原本跟着出殡的隊伍，卻在半途聽見了一些詭異的極其細微的聲響。

但是其他人似乎都未聽見，為了以防萬一，我便一路跟着仔細分辨，你們猜如何，那聲音居然是從棺木裏面穿出來的！”

蒹葭倒抽一口涼氣：“你沒聽錯？！”

桃不換堅定道：“我确定沒有聽錯，聲音的确是從棺木裏面傳出。我一直跟着隊伍到了郊外一處山地看着他們落葬，棺木被繩吊着放下的時候就有些晃動，拉着吊繩的八個人的臉都已經綠了！

他們心裏應該知道繩索并不是被風吹動導致搖晃，而是因為裏面有東西在動！”

姜有汜不相信有鬼神，更不相信張年間能死而複生。但是按照桃不換的描述這棺木裏面應該确實有活物，會是什麽東西？

蒹葭顫聲道：“是張年間，一定是張年間。他可能還沒有死，他可能還活着！”

姜有汜看着她，知道她心情激動，徐徐道：“張年間死的時候有很多人看見他的屍首，而且你不也曾經去過張府替他驗屍？他的确已經死了。”

蒹葭聽了剛剛燃起的希望又被撲滅，她呆呆坐在遠處，不知所措。

桃不換肅然道：“現在棺材已經放在坑裏，幾個擡棺的力夫受到驚吓不願意再幹，張家人又自诩是書香門第，個個軟胳膊細腿的根本沒有力氣擡棺埋土，因此現在已經重新去請人。

等他們請到了人，這棺木就要繼續填土埋下，到時候無論裏面有什麽我們都不會知道。”

她說完就用眼角餘光觀察着姜有汜的反應。能說的能做的她都已經做完，餘下就看姜有汜自己如何選擇。

如今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就是直接去現場要求開棺驗屍。

但朝廷律法嚴苛，就算姜有汜是大理寺四品推丞，她沒有大理寺丞的批準文書也就沒有辦法要求張家族人開棺。弄不好，她的名聲和仕途都有可能毀于一旦。

蒹葭不知道姜有汜的為難之處，她只知道可以抓住這次機會要求開棺，瞧一瞧裏面到底是什麽東西，或許在張年間的案子上還有新的線索。

“公子，我們快些去吧？”

姜有汜抿了抿嘴，三年的拼搏努力歷歷在目，她還記得剛剛拿到推丞接任文書時候的欣喜，大理寺推丞的官職于她而言不僅僅是這三年來選擇道路的肯定，更是意味着她可以直接接觸到一些品級低的官員根本無法接觸到的密封卷宗。

包括發生在渭水之上的那一樁水盜縱火案。

換做任何一個有點腦筋的人都不會為了一個額外的功勞拿着現在的官位前途去賭一個不知道結果的賭局。

可姜有汜相信自己的判斷。

“走吧，我們去看看。”姜有汜站起來說。

蒹葭欣喜，立即答應并且沖下樓去。

姜有汜剛要走，卻被身後的人拉住衣袖，桃不換再次問了她：“你确定要去？即使前途未蔔，即使開棺之後有可能是一場空，你也要去？”

姜有汜側首睨着她：“棺木裏面一定有線索，否則你也不會特地僞裝來見我。

雖然多年未見，但我自認為還是足夠了解你。你在做虧心事的時候總會不安，總會想要把這些事告訴我，就像是小時候你弄斷我的琴，明明可以躲起來不讓我知道，卻故意留在原地等我看見一樣。”

桃不換慢慢松開了手，勉強笑了笑：“知我者，莫若你。”她頓了頓，“我跟你一起去，免得你被別人欺負。”

姜有汜的臉綠了綠。

除了你之外沒有人能欺負我。

三人急匆匆趕去郊外，果然見到已經有幾個人在坑外掄着鐵鏟在填土。

姜有汜亮出官牌喝止，卻見到幾個氣勢洶洶的中年男子圍了上來。

桃不換把手放在了背後，随時準備用藏在手裏的東西攻擊這幾個人。

其中一個中年男子惡狠狠道：“即使你是大理寺的人又怎麽樣，官府已經驗屍，人都已經在靈堂停了幾日，難道還能活着不成？

再說了，棺木已經釘死，你若要強行開棺，就請拿刑部或者大理寺蓋印的官文來，否則你沒有權力要求我們配合你！”

另一個稍老的男子也跟着威脅：“大理寺推丞姜有汜，我們已經記住了你的名字，如果你是來送送張年間的我們接受你的好意，但如果你是來鬧事的，請休怪我們無情。

我們張家是書香門第，還有不少族人在朝中任職，如果今日你一意孤行破壞規矩，掃了我們的顏面，明日一定會有參奏你的奏折擺在禦桌上！”

桃不換聽着冷哼一聲，低聲道：“我就說這是群老纨绔，你卻偏偏要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怎麽樣，走不走？”

姜有汜毫不遲疑：“不走。你的身手好，你先去替我開棺。”

桃不換訝異，不聽姜有汜的話：“我不走，我要在這裏保護你。這群人看起來不中用，但他們人多勢衆，我看他們的表情，恐怕将你生吞活剝的心情都有了。”

姜有汜伸手按在她的肩頭，直視她的眼睛：“他們還不敢拿我怎麽樣，你聽我的話，先去開棺。等開棺之後一切就都會有答案，但如果今日開不了棺，恐怕這件事一直會萦繞在我心裏，讓我寝食難安。”

蒹葭見到周圍圍着的人也有點害怕，她縮着身體，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桃不換聽完了姜有汜的話，無奈搖頭：“倔脾氣，以後你別叫姜有汜了，就改叫姜石頭，你做事也總是古板執拗，和僵硬刻板的石頭一模一樣。”

姜有汜不置可否，只叮囑：“啰嗦，快去。”

桃不換便聽話地提氣飛出人群包圍，一下子奔到了下葬坑前，彎腰往下看，好在棺木上面只是撒了幾把土，還未完全填埋進去。

她覺得挖出棺木再撬開蓋子太慢，而且那邊已經有人反應過來朝着這邊跑。

雖然對付幾個并沒有武功的人不算難事，但她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變得太麻煩。

于是便打定主意，拿出懷中的短匕首，跳下坑将手高高擡起，往下狠狠紮去。匕首鋒利無比，一下子就紮穿了棺材蓋子。

桃不換并不停手，如法炮制又在四角連續紮了五下。

這時候有些人已經跑得近了，大叫着“住手！”

桃不換不理會他，随手撒了一包藥粉出去，迷了已經近前的幾個人的眼睛。

然後深吸一口氣，提氣丹田，等醞足內力之後往棺材蓋上重重一拍……

幾個被迷了眼睛的人只聽見棺木的木材炸裂的聲響，咔嚓咔嚓，仿佛還有一些碎裂的木屑砸在臉上。

他們好不容易從藥粉的包圍裏面睜開眼睛，看清了在面前不遠處發生的一切。

只見一個纖瘦的影子就站在放着棺木的坑邊，低頭往下看。

由于藥粉擴散，眼神還不太好使，看東西都好像有重影，只能模模糊糊地努力去瞧。

他們根本看不清這少年的表情，也不知道坑底下到底有什麽好瞧的。

但是前頭的一個年輕人忽然掐着嗓子尖叫了起來：“詐屍了，真的詐屍了！”聲音尖銳刺耳，透露着驚慌恐懼。

年輕人轉身要跑，卻渾身發軟跌倒在地上，他畏懼地往後手腳并用地挪着，想要逃離噩夢一般的現場。

姜有汜望着坑的方向，從她的角度望去，原本只躺着一口棺木的坑裏慢慢地浮現出一個人頭，那人的臉面雖然還看不清楚，但确确實實是個人。

蒹葭顫抖着聲音，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見的一切，她退縮着躲在姜有汜的後頭：“公……公子，真的詐屍了？”

姜有汜皺眉盯着那人頭，似是松了一口氣，又像是心中還壓抑着一團心火：“不是詐屍，是有人想活埋張年間。張年間的确還沒有死，這一局我真的押中了。”

“張年間……他居然真的還活着？怎麽可能，他怎麽會還活着？

州府仵作驗過屍體，我也去張府看過，那的的确确是個死人，他的身體都已經腐敗了，怎麽會……”

蒹葭被吓壞了，牙關都打不開，說話不夠利索，反複念叨着這幾句話。

姜有汜望着桃不換，透過這一些距離，桃不換居然也能明白姜有汜此刻心裏所想。

她二話不說提着還坐在棺材裏的張年間的後領，将他不客氣的從棺材裏提了出來，三兩下帶到餓了姜有汜的面前。

張年間穿着壽衣，臉色蒼白，渾身在打顫，四肢發軟無力，好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

但他眼珠子确實在轉，嘴唇也在顫，說明他真的還是個活人。

姜有汜不管其他人怎樣，在這邊下令道：“我們走，提審張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