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療程九：發現

最後Jenny在天黑之前就回來了，還趕得上下廚，Rufus說：“我以為你會再晚一點回來。”他本來打算一展身手，讓新房客Nate嘗一嘗他的辣椒大餐。

Jenny平靜地說：“玩完了就回來了。”

Rufus幫Jenny打下手，一邊問：“所以你們今天去了哪裏？還是游樂園嗎？”

Jenny回答：“一個圖書館。”

Rufus的表情又失望又欣慰，明顯他既希望Jenny玩的地方能精彩點，又不希望Jenny和Carter關系有什麽進展。

晚飯後，Jenny沒參加Aaron Rose的畫展，回房間織毛衣，熟能生巧，她編織的速度挺快，這個星期第一件毛衣已經差不多快織完了。

今年是紅色系，純色。Alison的是洋紅V字領套頭衫，下擺比較寬，胸圍線以上是螺旋紋，以下是豎紋；Jenny自己的是一件淡紅帶兜帽系扣開衫，主要是豎紋加麻花紋；Dan是酒紅色的圓領套頭衫，沒花紋；Rufus是暗紅色立領套頭衫，魚骨紋。

每年她慣例最先織給Alison。完成最後一點收尾，Jenny疊好衣服把用盒子裝起來，打算星期一就寄出去。圍巾等到毛衣都織完之後再開始織，大概得等到感恩節了。

把剩餘的洋紅色毛線收起來，Jenny的目光落在書架上。

Carter交給她的那枚戒指，被Jenny放進裝折紙玫瑰的那個軟糖罐子裏，透明的玻璃罐子，紅色的紙玫瑰，紅寶石戒指，這幅畫面讓她想畫一篇故事，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到要畫什麽樣的內容。

敲門聲突然響起，Jenny轉頭說：“請進。”

推門進來的是Nate，Jenny靜靜地看着他，Nate拿着一本書，說：“我能跟你談談嗎？”

Jenny點了點頭，Nate走進來，反手關上門，Jenny指了指床示意他可以坐，Nate環視屋裏一圈，沒有找到Jenny身下之外的第二張椅子，就坐在了床沿，Jenny注意到他手裏拿的是她的漫畫。

她的第一本，《三與三十萬綜合症》。

Nate見她的視線落在手中書上，說：“我讀了它，如果你不介意……”

Jenny說：“沒關系，爸爸放的那麽顯眼就是為了給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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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她是個漫畫家之後，Rufus無比自豪地把她的漫畫都拿出來擺到客廳，專門從CD架中清出一層擺放，還貼了個标簽寫着“Jenny的漫畫”。

既然家人都已經知道了，沒有再隐瞞的必要，Jenny就沒反對。

Nate低頭瞧了一眼漫畫，低促地笑了一聲，含着自嘲和悵然：“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樣。”

Jenny問：“你想的我是什麽樣？”

Nate看向她：“任性、稚嫩、天真的小女孩……”

Jenny說：“你是對的。”

她從來沒覺得活了兩輩子她就很成熟，心理年齡不能簡單以活過的年歲疊加算。

Nate反駁：“不，你不是……不，你是的……就像過去的我，”他喃喃，“從你的書裏我看到……孤獨、不被理解、困惑、找不到出路……”

就這麽簡單的幾個詞，多讀幾遍漫畫的人都能說的出來，此刻Nate的樣子卻讓Jenny突然了解到，他是真的明白。

原來如此，Jenny想，在她知道名字的人裏，能理解她的竟然是Nate。

仔細想想這并非無跡可尋，從劇裏一開頭出現，Nate就顯得跟他身處的上流社會格格不入，他想去南加大，想反抗現在一眼可以看到盡頭的人生，想尋找生活的意義。

他為自己天然享有的特權愧疚，總想去補償別人，比如在常青藤周上把耶魯接待員資格讓給Dan。

雖然處境不同，原因不同，表現也不同，但Nate的思路和她很相似，所尋求的，也很相似。

Carter了解她的一切，都沒法感受到她所想，Nate一無所知，竟然能以這種迂回的方式辦到。

他出現的這麽突然，這麽平淡，就是走進屋裏來和她說話，Jenny一時覺得很不真實。

良久她才說：“謝謝。”

Nate注視着她，輕輕搖了搖頭，“對那時的我……對你來說，在更廣大的、真實的世界的Carter，還有他那些經歷……很吸引人，對不對？”

Jenny說：“你是對的。”

自從認識以來，Carter都對她很好，而且是越來越好，但她在向Carter傾倒一切的時候并不知道。

那時候她知道的唯有，Carter是個壞人。

除去Carter的臉給她的熟悉感讓她覺得他踩在兩界之間，另外就是，他的惡性讓她覺得安全。

當她的心事被戳破，她不在乎被不被相信，只是需要言說，她不願意對自己身邊熟識的人訴說，不願意對全然不認識的人傾吐，選擇範圍就縮小到了聽過但不認識的劇情人物，而在她所知的劇情人物裏，Cater經歷的豐富和出奇讓他成為最有可能相信Jenny的人，Jenny那時候沒有多想，後來才慢慢明白，這是她潛意識做出的判斷。

即使如此最開始她也是懷着恐懼和自暴自棄的。她都快忘記她威脅要跳樓時是什麽心情了。

如果她當時選中Nate，想必不用有這種擔心。

Nate是個性格非常柔軟的人，從壞的方面來說，他總堅持不住他的原則，從好的方面來說，他總能原諒別人對不起他，總想去幫助別人。

原劇裏的Jenny各自無意間窺到Nate和Blair的秘密，她向兩方都告了密，Blair理所當然地宣告永遠都不會原諒她，Nate覺得她向朋友坦白不是她的錯。

那一位Jenny，認識Nate大概是她最幸運的事，她利用了Nate一次又一次，Nate幫了她一次又一次。

Nate沒有再提Carter，他從一開始就不是來譴責或者勸誡Jenny的，他低頭撫摸着手中的書本，感嘆：“你畫這本漫畫的時候，才十歲……”

Jenny淡淡說：“怎麽？”

Nate說：“你才華橫溢，非常驚人。”

已經出版的作品裏，關于“找不到出路”這個主題表達最多的是《三與三十萬綜合症》和《你所未知》，後者充斥着熱鬧笑料和黑色幽默，要論孤獨困惑，還是她的第一本漫畫最深重。

Jenny問：“你最喜歡這一本嗎？”

Nate看着她，露出一點笑意：“不是，我最喜歡《公路騎士》。”

那是一個，關于已經找到了理想并且在堅守的男人的故事。

Jenny于是問：“你看了多少本？”

Nate回答：“都看了。”

Jenny卻想起來，應該還有一本他沒看，最新的那本《月亮船》，她暑假畫完稿子，寄給編輯，回來就已經出版了，回紐約後編輯給了她一本樣書，她周末帶到圖書館，被Carter拿走，還沒有還給她。

Nate沒有注意到Jenny的走神，說：“我很驚訝，忍不住一路看下去，看的太快了，我可以多看幾遍嗎？”

Jenny意外：“你在征求我允許？”

Nate輕聲說：“我覺得……在觸摸你的心事。”

Jenny默然片刻，說：“我把它畫出來了，給所有人看。”

Nate看着她的眼睛：“但他們不知道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