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撩

詞裏吃得很快, 一點都不敢多磨蹭，可是她一樣回不去了。

其實早在她來時街上就已經飄起了雪花，暴雪降落的速度也遠比她預想得快。吃完晚飯後, 她趴在客廳的窗戶邊用手指撥開百葉窗, 鵝毛大雪随北風呼嘯着落下，世界被鋪滿了白色, 場面蔚為壯觀。

戚庭問站在她身後, 握着杯冰水, 順着她手指間的縫隙看去。

哇哦……

“我去給你找床被子。”

他走之前唇角噙着笑，語氣多少是有些戲谑的成分。

詞裏僵在了原地。

此時她非要拒絕也不好，坦然接受也不好, 她今天可真是選對了時間地點出現呵呵。

暴雪天根本寸步難行，今天傍晚時天氣異常升溫中途還下了點雨, 暴雪夾在凍雨，稍有不慎壓塌了室外的線路，說不定一會兒還會要停電停水呢。

戚庭問該不會誤以為她是故意挑這個時候送上門的吧。

“戚庭問，你家裏有次卧的吧？我不挑地方, 我睡次卧就好。”

戚庭問正巧在次卧的衣櫃裏拿被子，詞裏跟了過去, 話音未落，次卧的燈熄滅了。

客廳的燈也滅了，整間屋陷入了黑暗。

“……”

詞裏：嘴角抽搦兩下。

烏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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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震動兩聲，屏幕中短信界面的光亮成為了房間裏唯一的光源。

[林城氣象臺發布道路冰雪橙色：受雨雪冰凍極端天氣影響, 林城道路結冰, 部分地區供電線路發生覆冰舞動現象，造成線路頻繁跳閘、電壓不穩，直接導致主城區部分區域供熱供水受到影響, 目前，各相關部門正在緊急搶修。請盡量減少出行，謹慎選擇出行方式，行人注意冰淩掉落和路面濕滑。停水區域：朝陽區、新城區……]

五分之四的主城區都被列在了此次受災地區的名單上。

黑暗中，戚庭問抱着被子，穩步朝詞裏走去。

“你确定？睡次卧？”

次卧沒床，如果是平常或許還能打地鋪，但停水停電，供暖肯定也停了。

屋子裏很快便會進入寒冬模式，雖然過年後氣溫比年前有回升，但是夜裏最暖也要零下十度，她獨自一個女孩子睡在冷冰冰硬邦邦的地板上？沒事兒？

戚庭問滿臉不相信地看着她。

詞裏抿抿唇，收起手機，兩個人站在黑暗中僵持了兩秒。

忽而，她上前一步，幹脆地抱起戚庭問手裏的棉被，轉身就往主卧走。

背後傳來了某位仁兄輕快的嘲笑聲。

詞裏充耳不聞。

她佯裝鎮定地推開主卧門，将被子放在床上，又拉開主卧的窗簾，借着冰雪的微光鋪床。

小女子能屈能伸，非要拿面子和命比較起來那顯然還是命更重要。

不就是兩個人湊合着同睡一張床嗎，有什麽大不了的，上一次在海蘭泡她生病時戚庭問不也一樣躺在她床邊睡了一夜嗎，兩個人孤男寡女也沒有發生什麽事，一回生二回熟，只要她不亂想，戚庭問向來很老實的，他肯定也不會對她怎麽樣的。

……

淋浴間的浴缸裏有一些存水，戚庭問本來是想晚上泡澡的，因為她臨時說要來所以水只接到一半兒，現在摸起來水溫還不算冰涼，擦擦身沖沖腳還是夠的。

淨水器裏也有些幹淨的水，可以洗臉和刷牙。

戚庭問守在洗手間門外，讓詞裏先洗，等她解決好才進去。

詞裏用一次性洗臉巾擦幹淨臉上的水珠便飛快地朝主卧的床上飛奔，早上出門時太早了她怕廣告拍攝基地會冷，所以在包裏塞了一包便攜式發熱貼，沒想到在郊外沒用上，倒是在戚庭問家裏用上了。

她撕開兩貼貼到貼在膝蓋上，蜷縮着鑽進了被窩。

現在屋子裏的溫度已經有一點降下來了，供暖确定是停了，寒風在窗外肆意的呼嘯，冰雪被寒風吹拂不停地在空氣中打轉兒，時不時再敲擊到窗戶上，三層的加固保溫玻璃被冰雪砸中噼裏啪啦地響。

屋子裏本就不暖和，再加上用涼水洗漱，詞裏現在是有點冷。不過約莫等一會兒便攜式加熱貼起了作用，被窩就不會那麽冰了。

手機只剩下20%的電，差不多能撐到明早，但是再久的話恐怕也撐不了多久。安娜昨天下班前還說要讓她明天一早就彙報今天拍攝的情況呢，詞裏看看窗外的天氣，其實明天是否能上班都不好說。

戚庭問還在洗手間，她抱着最後的一絲希望環顧四周，無意間在床頭櫃上發現了一個充電寶，手機插上去，顯示充電成功。

這一刻她別提有多高興了。

她好像自打從海蘭泡回來，這大半個月來就現在最高興了。

詞裏順手翻了翻自己的微信頁面，又看看自己的淘寶頁面。從洗手間門口傳來了男人的腳步聲，詞裏立即按下了手機電源鍵将屏幕熄滅，将手機放在床頭櫃，快速鑽回了被窩。

戚庭問走近時，她閉着眼，面朝着床頭櫃，一只手放在被子裏，另一只手輕搭在距離手機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躺在枕頭上一動不動，假裝睡着了。

他挑挑眉，左腳後退半步，随意地蹲到了她的跟前，下巴搭在床沿上，雙眼直勾勾地注視着她。

詞裏沒有睜眼，但依稀間能聞到他身上有剛洗漱過的香味，香氣從很近的地方傳來，她完全沒辦法忽略掉他的存在。

心跳加速，呼吸也逐漸淩亂起來。

戚庭問好像存心作弄她似的，擡起手，用溫涼的指間輕輕地撥弄起她額前細軟的碎發。光滑的額頭去除了遮擋，白白淨淨正适合做畫板，他開始用指尖在她額面上寫字，一筆一劃，細細地描摹……

詞裏面上不動聲色，暗地裏捏緊了隐藏在被子裏的手，夜深人靜，她哪禁得起這種撩法呀。

渾身上下的骨頭都開始酥癢難耐。

“嗯……”

忍耐心伴随着發出聲而破功，詞裏紅着臉用被子蒙住了頭，她整個人縮進了被子裏，小小一團，分外可愛。

戚庭問揚眉，輕笑一聲，站起身來脫衣服。

戚庭問家裏的隔音實在是太好了，整間屋子聽不見鄰居和街道制造的半點兒雜音，詞裏躲在被子裏，也一樣能清晰地聽到衣物落地的聲音。

她心慌慌地，一邊想戚庭問現在為什麽要脫衣服，一邊又想馬上就要睡覺了那脫衣服睡覺不正常嗎？然後又想其實不脫衣服也可以睡覺的啊。

最後想到他為什麽要在這兒脫，他剛剛在洗手間洗漱的時候充分有時間能脫啊，他為什麽剛剛出來前不脫好？

心髒要跳到嗓子眼了，大腦裏混沌如漿糊，她也來不及反思自己剛剛心想的都是什麽虎狼之詞。

其實她現在腦海中想象的畫面遠比戚庭問現實裏做出來的危險得多了。

不行不行，她現在還沒有那方面的心思，因為她當年跟戚庭問交往時年紀還不大，兩個人牽個手親親嘴已經是極限了，這一回雖然重新交往也快一個月了，但真正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她一時間還沒有适應過來……

伴随着身側床墊深陷下去一塊的同時，詞裏的心也随之沉了一下。

她鼓起勇氣，雙手抓着被角，緩緩從被子裏探出一點頭，小心地看向戚庭問。

他赤-裸着上半身，仰面躺在她身旁，雪夜裏微弱的光亮照在精壯且線條分明的身軀上。

手臂上的肌肉遠比五年前結實得多，他兩只手搭在腰上，腹肌整齊如麥田，閉着眼低聲說道。“睡吧，我困了。”

詞裏這輩子都沒這麽清醒過，她揉揉眼睛，戚庭問竟然說他困了？

他是在和她開玩笑嗎？

他要是真的困了起碼也應該把被子蓋好吧。他這樣裸在外面這難道不是在對她欲擒故縱？他這明明是存心想勾引她吧……

詞裏才不上當，抿抿唇也躺了回去，只不過就在她無聊到數羊也睡不着時，她抽空看了戚庭問一眼，他真的一直都保持着同一個姿勢，靜靜地平躺。

呼吸也逐漸變得綿長，戚庭問沒有撒謊，他是真的睡着了。

他在白文旭那裏的工作到底是有多累多辛苦，能讓他躺到床上就睡着。

詞裏觀察了一會兒，有些不忍心，坐起來幫他把被子蓋好。

客廳和次卧的燈忽然亮了。

詞裏微訝一瞬，轉頭看了眼窗外，街道上一排排路燈也亮了起來，原本已經關門的商店門口的招牌也亮了，商業街恢複了往日的欣欣向榮。

腦海裏一閃而過她此次到訪的來意，想起來她本是想打探戚庭問是否在做非法運輸的事兒，又看看戚庭問安穩沉睡的睡顏，有一種心軟和不舍在她心底裏萌發。

要不然就這樣算了？

只要她不去追究，或許她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只要她不知道真相，那無論戚庭問背地裏在為白文旭做什麽工作，她都可以永遠把他當做自己心目中的英雄……

好久好久之後，詞裏走下了床。

她還是太愛戚庭問。

她已經決定，不管事實如何，不管他是好好壞，她都願意同戚庭問一起面對。

纖細的身影朝書房走去，按亮書房的燈，坐在一張不屬于她的椅子上。

手指快速地翻動資料，眼睛一行行掃過用紅印泥印着“機密文件不可外洩”的那些紙張。

十分鐘後，終于在一摞文件中翻到了一張一群人站在土方車前的大合照。

照片上有很多的人，她一眼看到了戚庭問和呂豪，至于其他的人……還沒有看清楚照片細節，門口忽地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你在幹什麽？”

戚庭問站在門口。

眸光是史無前例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