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午餐

側面的車窗被黑色的單向透視膜貼到密不透風, 看不清車裏的情況，但是從正面的前擋風玻璃看進去，起碼可以确定駕駛室裏是沒人。

詞裏跟在琦姐的身後, 一步三回頭, 很怕戚庭問突然間從哪裏冒出來，再送她一次“驚吓”。

想當初, 在林城時, 琦姐也是認識戚庭問的。

最近幾年白文旭他們都進去了, 古斯集團破産，裏程物流倒閉，倘若突然在春市偶遇戚庭問, 并且還讓琦姐發現戚庭問不僅沒有落魄潦倒反倒混得風生水起，那這其中的緣由, 她還得想個辦法幫他扯謊，最起碼要浪費些腦細胞幫他遮掩過去。

琦姐說想吃泰國菜，詞裏點頭說好，兩個人走進了一家越南餐廳。

餐廳的壁畫上畫着穿着東南亞民族服飾的少男少女, 餐廳的門口點着異域風情的香薰，餐桌上擺着一個很特別的金色擺件, 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隔着一條河眉目傳情，情愫暗生。

詞裏不自然地抿了下嘴唇，将擺件放回桌上。

手指緊攥成拳頭。

剛剛的深吻她還心有餘悸。

唇瓣上的紅腫未散，他身上的香水味也依稀萦繞在她的鼻息間, 體溫也仿佛還停留在她的唇邊。

她好像着了魔似的總能想起戚庭問來。

琦姐端着菜牌, 手指一頁頁翻過。“詞裏，你有什麽忌口的東西嗎？”

“沒有，我吃什麽都好。”詞裏這幾年在英國深受黑暗料理的折磨, 深感亞洲美食博大精深，導致她回國後胃口奇好，吃什麽都香。

琦姐點點頭，點了一葷一素兩道主菜，詞裏點了一份開胃菜一壺可續杯的水果茶。

兩個人面對面相視一眼，服務員收起菜牌走開了，琦姐前傾着身子，手肘搭在桌面上，這才興致勃勃地問詞裏。

“工作應該是定下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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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裏微笑着點頭。

“定了。”

“真是太好啦，那咱們以後又可以做同事了。”琦姐高興地抓住了詞裏輕搭在桌角的手臂，“對了，你家住哪裏，買車了嗎？上下班有人接嗎？如果剛巧順路的話我可以載你一塊兒。”

詞裏平靜的眼神在琦姐說到“上下班有人接嗎”這句話時産生了一秒的異常動蕩。

她故意将這異樣隐藏下去，佯裝無事地回答。

“我家在城東，文宇路。”

“哎呦，那不巧，南轅北轍了。我家在城西呢。”新歷大廈在城中心偏南，她們兩家剛好不順路。

服務生将水果茶端了上來。詞裏給自己和琦姐各倒了一杯，小巧精致的茶杯還沒有掌心大。

琦姐笑着看向詞裏。

“有沒有男朋友呢？”

她搖頭。

“沒有。”

“那你快找一個啊，找個男朋友最好能送你上下班的，免得你一個人路上奔波。”

詞裏将水果茶端到嘴邊，眼睛眨眨。

“不着急。”

“什麽不着急啊，你都28歲了吧，你要是一輩子在國外那可能是沒人催婚，但回了國環境不一樣。”琦姐是以過來人的姿态跟她說些現實點的話。

“我身邊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大多數都是要麽已婚要麽即将結婚已經物色好人選。前幾天小嘉不也都結婚了嗎，我還聽說你去給她當伴娘了，我是忙得走不開，只能禮到人不到了，你跟小嘉同齡，小嘉都結婚了你還沒有男朋友，你不怕等她都懷孕生孩子了你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嗎。”

詞裏聳肩，不以為然。

“一個人也沒什麽不好啊。”

“你這個想法不對，一個人主動選擇孤單和被迫接受孤單那還是有區別的。或許最近網絡上比較流行單身，但是那些喪氣的單身說辭不應該落在你這麽一個格外優秀的女孩身上。一個真正能夠直面孤獨的人應該是衆人皆醉我獨醒，而不是衆人皆醉我不喝。”

琦姐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伸長手臂，給兩個人今天的聚會留下一張合影。

她低頭開始P照片。

“你身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兒啊，要不然就你這個現在狀态你父母都不催你嗎，他們都不擔心嗎。”

詞裏啞然了半晌，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或許琦姐說的也是有道理的，只是她這些年一直心灰意冷，沒有好好地敞開心扉做好跟男生交往的準備吧。

指尖輕輕地摩挲着杯口的邊緣。其實在英國的那幾年她身邊倒也不乏一些條件優秀履歷出衆的追逐者，她也在其中挑過一兩個嘗試着多見幾次面，一起看電影，一起看畫展，甚至一起到歐洲臨近的國家短途旅行。

有一個意大利男人既是她的朋友也是她的老板，她與他認識了一年半，她知道他很喜歡她，他的種種表現都堪稱完美，他也能讓她看出他是個很值得托付的人。

兩個人一起去了她夢寐以求的瑞士，去到了世界最美小鎮因特拉肯，他甚至越過了請求交往那一步，在與她旅行結束前的那一晚為她準備了一場求婚。

浪漫的夜晚，滿地的燭火，燭火四周圍着一群唱着祝歌的人。

她惶惶不安，她心動了，但她終究是沒能接受，她邁不開那一步。

終究沒有一個人能讓她像她當年對戚庭問那樣的不顧一切，不計後果，奮不顧身。

她雖然人離開了故土，離開了戚庭問，但卻好像把自己的滿腔熱血都留在了原地，再沒有一個人能掀起她心頭的波瀾，吹動她一點點漣漪。

可是她現在又真的不敢再接受戚庭問。

她害怕，害怕有朝一日他又會接到什麽不得不上刀山下火海的任務，她不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她這兩天夜裏輾轉反側，甚至懷疑有沒有可能他辭掉了警隊的工作是假的，他是不是正在做另一個任務呢。

他騙了她十年，她人都被他騙傻了。

“我剛回國就馬上從家裏搬了出來，這兩天一個人住，我爸媽還沒來得及問我有關于男朋友的事兒。”

“那我一會兒給你介紹一個吧，我老公有一個朋友，是大學老師，我見過他本人，我覺得他各方面都很優秀，跟你挺相配的。我老公有他微信，我讓他發給我然後我再轉發給你。”

想當年，在公關公司的時候，她們組全組單身。

然而五年後，其他人都脫單了，就只有詞裏一個人單着了。

琦姐擡頭十分認真地看着詞裏。

詞裏眼波微動，心知十有八九還是沒戲，但是多認識一個朋友也不見得是壞事。

有一個相親對象回頭等她爸媽催婚時也好搪塞她爸媽。

她點點頭，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