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清算

傍晚時分, 包廂裏面燈火通明，窗外皎潔的月光傾灑在戚庭問偉岸的肩膀上，照映出一片清冷的月白。

戚庭問巋然不動, 面色漸漸地沉下去, 安穩得像一座山。

詞裏擡眸看看康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抑或是她想太多了嗎, 她總覺得康彬剛剛說的話有點怪怪的, 話裏帶刺, 不懷好意似的。

康彬兩根手指捏着名片，手懸在半空中，作壁上觀。

剛被杜杜作弄過的高菲不請自來, 迤迤然穿過人群，笑盈盈環住了康彬的手臂。

她臉上之前被杜杜濺了水, 妝容明顯是新畫的，粉底還有些不帖服。

“老公，我今天可要批評你一下，你約人做采訪怎麽也不看看時間地點, 你沒看到當年那起性-侵未遂案的受害人也在現場嗎。詞裏她多不容易，為愛奮不顧身, 甚至連戚庭問險些強-暴了她又因此坐了四年牢都不在乎，十年了，人家兩個人已經破鏡重圓舊情複燃，這大庭廣衆的, 你忽然提起那件性-侵未遂的案子, 這不是揭人家傷疤還在人家傷口上撒鹽嘛。”

高菲和康彬結婚了，新婚燕爾，還沒過蜜月期呢。

詞裏和杜杜前腳剛離開KTV, 後腳高菲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康彬，他們兩口子同一個鼻孔出氣，高菲受欺負了康彬怎麽可能會坐視不理呢。

兩個人在來世的路上本來還在苦惱着怎麽報這個仇，沒想到天上掉餡餅，讓他們在酒店門口看到了十年未見的戚庭問。

高菲當年為什麽要造謠戚庭問追求過她呀，究其原因，還不是因為其實是當年她喜歡他嘛。康彬本來就因為當年在籃球隊總是被戚庭問巧取冠軍而對戚庭問一直懷恨在心，又知道高菲曾經喜歡過戚庭問的事情，看戚庭問就更不爽了，蘇詞裏和戚庭問竟然敢一同出席同學聚會，正中下懷，康彬正好能一石二鳥一箭雙雕。

高菲說這番話時嗓門特亮，音量也高，吸引了滿屋子的同學舊友的注意力。

她嘴上假裝說着讓康彬不要提當年的案子，但實際上扯高了嗓門特意幫大家夥回憶當年那起案子的細枝末節，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詞裏和戚庭問的原本關系。

杜杜聽出了茶味，她這種惺惺作态的綠茶行為真是很讓杜杜作嘔。

杜杜忍無可忍站起來。“你閉嘴，用得着你在這兒裝好人？你明擺着是想落井下石，你最想敗壞詞裏的名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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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菲有康彬撐腰，絲毫不懼，壯着膽子跟杜杜頂嘴。“我怎麽了？我跟我老公說話，礙着你什麽了？我哪裏敗壞她名譽了，我說的都是事實。”

詞裏将杜杜拽了回來，深望了戚庭問一眼。

他說過他早做好了清算的打算，他也是有備而來的，她選擇相信他，這一次她不插手。

“她故意的，在報仇呢，由她說，我們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詞裏轉過身，酒店的幾名服務生恰好推着餐車走過來上菜，包廂裏的氣氛重新變得嘈雜熱鬧，大家忙着吃飯，也就不注意康彬和高菲了。

康彬悻然地将懸在空中的名片收了回來。

高菲還不甘心，沒完沒了，接着道：“不過老公，我記得你們報社有說過，在這次采訪刑滿釋放人員的報道裏好像還可以留熱心援助電話的吧，你說一個曾經坐過牢的人，不僅有案底不說，沒有學歷，還與世隔絕那麽久，能找到什麽好工作呢。我剛剛多嘴打斷了你們，都忘了征詢戚庭問本人意見了，沒準人家很想要接受采訪，正需要這次公開報道的機會找一些好心人捐款捐物，或者通過這個平臺能找到一份正當有固定收入的工作呢。”

高菲将矛頭直指戚庭問。

康彬一怔。

哪有的事兒，他們報社并沒有留熱心援助電話的計劃啊，事實上在工作中但凡涉及到錢的事情他們都特別謹慎，除了特別轟動的好人好事新聞事跡或實在走投無路的病患會值得讓他們留一則公衆熱心援助電話之外，其他新聞他們輕易不敢留電話的，亂留熱心電話這可是大忌。

這段詞他們倆事先也沒商量過啊。

康彬一時躊躇，給高菲使了下眼色，表示他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

高菲怒其不争，暗地裏狠狠地掐了康彬一把。

許久未出聲的戚庭問傾身向前拿起一雙一次性筷子，随手掰開，又随意地向身後瞥了一眼。

“康記者，我聽康太太的意思，你可以給我提供捐款，還能夠給我介紹工作？”

康彬面露難色。

說對吧，會被懂行的笑掉大牙。說不對吧，又駁了高菲的面子，讓高菲下不來臺。

“那個……戚庭問，其實捐款這些事并不是重點……”

戚庭問輕快地笑了聲，問。

“你在哪家報社？”

“《今晨早報》。”

戚庭問輕輕地點頭，心下了然。“捐款不是重點嗎，我倒是覺得恰恰相反。你們主編叫侯明，我周一正好約了他見面，回頭我問問他，看看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這個人對錢一向是很看重的，你如果是随口騙我的可不行。”

“……”

戚庭問這話是什麽意思，康彬滿是詫異地盯着他，心說他是說真的還是假的，竟然還恰巧知道他們《今晨早報》報社主編的名字。

萬一是真的他豈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康彬緊張地吞了下口水。

高菲的氣勢也弱了些，一臉狐疑地看着戚庭問。

戚庭問将掰好的筷子遞給詞裏，自己又重新拿了一雙，利落地掰開。“有關于當年那起轟動一時的案子，我建議你們現在就打開手機，等一分鐘，你們将會看到一個非常值得研讀的熱搜詞條。至于你說的專門為刑滿釋放人員開設的主題采訪，我想你找錯了人，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很快就不能再被算作是刑滿釋放人員。”

康彬和高菲對視一眼，沒有輕信。

整個包廂都安靜了下來，其實其他的同學們也只是表面裝作不關心，私下裏一直在偷聽着他們的談話。

戚庭問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将詞裏都唬住了，只不過恰巧包廂裏的網絡信號不是很好，wife特別卡，流量也打不開。

詞裏眨眨眼，“熱搜上會出現什麽？”

戚庭問莞爾。看向窗外皓潔的明月。

“要不要出去看？找一個安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