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秦素發現自己看刑文飛的時候, 面前一切都是朦胧的, 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當即非常窘迫,迅速轉身,擡手抹眼淚。

刑文飛心軟了, 走過去從秦素身後抱住他,說:“別哭了,我剛才胡說八道呢。”

秦素從床頭櫃上抽了紙擦眼淚, 悶聲悶氣說:“我想回去了。”

刑文飛道:“真生我氣了嗎?”

秦素已經緩過來了, 自從昨晚出事,他雖然一直都不舒服, 但不至于情緒崩潰。在聽到母親聲音的那一刻,他驟然意識到了, 自己不只是自己,還是父母的兒子, 他來自于他們,自己出了事,他們知道後該多難過。父母沒有死之前, 自己怎麽能夠死呢。

他想, 他真的是非常不孝的人。

他已經不想和刑文飛争辯了,他知道刑文飛都是好意,但即使是好意,他也不想再和他争來吵去。

秦素長嘆了口氣,回過身, 去看刑文飛。刑文飛一臉自責和窘迫,說:“秦素,別和我生氣了。這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又有什麽可争吵的,對吧?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秦素雖然擦幹了眼淚,但眼睛依然紅紅的,說:“我覺得我倆在以前并不了解對方,其實我倆觀念差別很大,要在一起生活,會有很多問題。而且,我現在也不适合和人在一起……”他突然又哽咽了起來,癡癡看着刑文飛,“小文,其實我知道,你付出很多,你也對我有很多期待,但我辜負了你這些付出和期待,你做那麽多事,最後只惹得一身麻煩和苦悶,是我的不對。我很難滿足你的期盼。”

刑文飛知道秦素的性格,越客氣越是把人當外人,他突然這麽客氣了,肯定沒好事。

果真,秦素說:“要不,我倆就算了吧。”

刑文飛苦笑了一聲,他都猜到會是這一句了,他眼睛直直地盯着秦素,裏面像燒着火,說:“我不!”

秦素皺了眉:“那你要怎麽樣?”

刑文飛說:“除非我不願意了,不然我不會放手的。我這麽喜歡你,我怎麽放手?”

秦素因為他這句話愣了好一會兒,說:“那你喜歡我什麽?”秦素倒迷惑了,他不覺得自己是什麽香饽饽,刑文飛對自己犯什麽倔?

刑文飛說:“我怎麽知道。你看你今天和我鬧了多少次了,你為什麽就不為我想想。你以前都不這樣總發火,我只想讓你開心點,讓你好受點,你為什麽總要和我鬧來鬧去。既然你知道我有很多期待,那麽,稍稍滿足我一下又怎麽了,為什麽非要這樣。你明明也喜歡我,不是嗎?為什麽不能讓我放心一點呢。你知道我多害怕嗎,我很害怕你出事!”

刑文飛将秦素緊緊抱住,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狼狽而痛苦的樣子。

秦素震驚又惶恐,還被莫大的愧疚襲擊,他沒意識到刑文飛和自己一樣有這份痛苦和恐懼。

他呆呆地站在那裏,擡手抱住了刑文飛,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和刑文飛的關系,在以前,一直是合則聚,不合則可以分開的戀人關系,他沒有過多去想責任的問題,但這時候,他突然意識到,事情沒那麽簡單。

他的傷痛是刑文飛的傷痛,他的恐懼是刑文飛的恐懼,他的心情影響刑文飛的心情,他的每一句話每個表情都影響刑文飛的感受。

他意識到自己太不應該了,他錯得離譜。

這樣,他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低聲道:“小文,剛才對不起。”

刑文飛把他抱得更緊了,說:“我不想聽對不起,你說你沒那個意思,別輕易就說分開。”

秦素嘆了口氣,“好吧,我沒那個意思。剛才就是一時沖動而已,以後不會輕易就說了。”

刑文飛眨了眨眼,才擡起頭來看他,兩人都是紅紅的兔子眼,刑文飛笑了笑,委屈地說:“你今天都和我吵了幾回了。你以前都不這樣。”

秦素擡手抹了抹刑文飛眼角的濕潤,“我以後會好好想想再說話,不那麽沖動了。”

刑文飛貼着他的嘴唇親了他一下,說:“剛才你家裏和你說什麽了?怎麽就哭了?”

秦素上一次流眼淚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這時候被刑文飛一再提起,自然很窘迫,就說:“不關我爸媽的事,都是被你氣的。”

刑文飛笑了起來:“那衣服你不要了嗎?都洗過了,沒法退了。我覺得很好看,我就想看你穿!”

剛才還在好好說話,突然之間又開始撒嬌了,秦素大腦發熱最多幾分鐘,馬上就冷靜下來,說:“你又在得寸進尺,你想看,我也不穿。”

刑文飛就真是想不明白了,說:“都是通勤的衣服,又不是讓你穿什麽只能在床上看的衣服,你這麽抵觸到底為什麽?”

秦素一把把他推開,皺眉說:“又不着調了,我和你說正經的。”

刑文飛非常委屈:“我很正經啊。”

秦素說:“反正我不會穿。”

刑文飛猜測道:“難道是因為你不想收我的禮物?為什麽不收我送的禮物?你每次送我的禮物,我都收下了,你卻不收我的禮物,是不是太過分了?”

秦素說:“不是這個原因。衣服的話,能穿就行了,但你買的那些,都太貴了,已經超出了衣服本來的範疇,別人看到那個衣服,不會想到那是保暖蔽體的,而是你之前說的那樣,那代表了有錢,別人可能甚至不會看我這個人,而是去看那個衣服。我們這個行業,本來也不是別人想的那樣有錢,學生群體,大多數都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每個月發一兩千生活費,還要省一些下來存着應急,要是我作為老師,突然穿一身名牌去實驗室,學生們和同事們還要想,我是從哪裏發了大財,影響太不好了。”

刑文飛本來以為他是有什麽多麽別扭的原因不願意穿那些衣服,居然是這種原因,一時竟然不知道用什麽表情了,因為他有點想笑,說:“你就說你找了個有錢老公……”

秦素很想給他一巴掌,“我和你說正經的,你又在這裏胡扯。現在學生們就是覺得做我們這行太苦太窮了,大家都不想來做,想轉去做更賺錢的行業。以前有很優秀的女學生,本來要讀博的,考試都參加了,考得很好,最後就不來面試了,說家裏讓她回去結婚。家裏覺得讀博不如嫁個好人家。你可別和我開這些玩笑,我不慣你!”

刑文飛說:“不慣我?你什麽時候慣着我了?都是我慣着你!”

秦素:“……”

看秦素瞪着自己,刑文飛縮了下脖子,又說:“那你在家穿那些衣服不就行了,不就是幾套衣服,至于這麽在意。”

秦素不想理他了,說:“我說了不願意就不願意。”

刑文飛嘆了口氣,說:“你之前穿來的衣服,被我拿去給陳姐洗了,你除了穿新衣服,也沒衣服可以穿了。”

秦素看向放了自己衣服的沙發,發現那裏果真沒衣服了,不由震驚:“你什麽時候拿了我的衣服?”

刑文飛:“我也忘了,好像是幫你脫了之後就拿出去了吧。”

秦素:“……”

**

俞圓本來以為她的老板小刑總和他的戀人必定是感情深厚你侬我侬,不然,小刑總怎麽能堅持三年時間做這種空中飛人和人談遠距離戀愛,哪曾想,她一來,只偷偷瞄到了那個男人幾眼,就聽到兩人開始吵架了!

吵架!

小刑總居然會和人吵架?

之前見到他因為家裏的事氣得臉都黑了,都沒見他和人吵架,居然會和他戀人吵架?還那麽大的火?

俞圓真是搞不懂他了。

有錢什麽問題解決不了?居然要動肝火?

這不是他自己的人生哲學嗎?

現在居然和人吵架了?不是自己打臉?

看來談戀愛的人,智商是真的可以為負。

俞圓躲到陳姐的廚房裏去,不敢多聽,怕到時候被刑文飛發現,肯定會介意。

但即使在廚房裏,也能聽到些許兩人大吵的聲音,俞圓無奈地搖了搖頭,心想這兩人看着都不是沖動和暴躁的人,而且都是男人,居然這麽能吵?神奇啊神奇!

陳姐有條不紊地做飯,沒有去探聽主人家吵架的事。

小俞畢竟年輕,好奇心作祟,不時都要去飯廳處向卧室的方向探頭,又回來問陳姐:“那個秦先生,是什麽身份啊?”

陳姐本來不想說,但想到自己的工作大部分都是小俞助理安排,她就小聲說道:“好像是S大學的教授!”

“啊?”小俞這下更好奇了,心想小刑總也太能挑男朋友了吧,難道是和他生意上有聯系的教授?

小俞想到了曾經聽刑董當着自己的面教訓小刑總的話:“兔子不吃窩邊草,千萬不要去睡利益相關的女人,不然有得麻煩。”

小俞當然知道刑董當着自己的面這樣教訓小刑總的原因,他肯定以為自己和小刑總有一腿吧,刑董真是腦補過頭了,自己可是連小刑總的胸肌都沒有摸到過的人啊!

以前其實也挺好奇那麽多人勾引小刑總,他居然真的巋然不動,原來是因為喜歡男人。

陳姐又說:“之前就吵過一次了。”

小俞驚:“之前就吵過了?”

陳姐點頭。

小俞:“都吵些什麽呢?”聽着很像些雞毛蒜皮的事,小刑總居然會因為這些事和人吵架,也真是奇了怪了。以前一直以為他是天涼王破一流的霸道總裁,沒想到居然會和人因為喝咖啡的事吵架?真是讓人跌破眼鏡。

陳姐說:“好像是秦先生想回去,小刑總不願意讓他回去。說是秦先生最近身體不好,讓他在這裏養着。”

小俞心想這麽霸道總裁的小刑總居然是個癡情種子,好神奇,和他老爹一點也不像。

小俞剛才沒把秦素看清楚,不過那麽偷瞄幾眼,便覺得這的确是個氣質很不一般的男人,小刑總居然是喜歡這種類型。

最後聽到小刑總罵了很不得了的話——“你簡直是不可理喻!腦子有病!”

小俞和陳姐都聽到了,兩人對視了一眼,心想小刑總是個渣渣,哪裏能這麽罵人,這下肯定要糟了。

兩人都懷疑兩人要打起來,說不定要砸花瓶,掀挂畫,扔工藝品,不過,兩人又等了一會兒,發現居然悄無聲息了。

小俞跑到飯廳到客廳的連接處去,朝主卧的方向看了看,隔得有點遠,但的确聽不到聲音了。

小俞又走回廚房,惴惴不安,“沒聲音了,怎麽回事?沒出事吧?”

別那位秦先生一時氣急,一個榔頭砸在小刑總腦袋上,那可就出大事了。

小俞放心不下,對陳姐說:“我還是去看看,別出什麽事了。”

陳姐趕緊拉住了她:“小俞,別去。肯定是和好了,你去了小刑總才要生氣呢。”

小俞不能理解:“罵得那麽難聽,還能和好?”那個秦先生又沒有M傾向,被那麽罵,還能和好?

陳姐說:“真別去,一會兒你看就知道了,肯定是和好了。”

小俞還是很遲疑:“真的?”

陳姐說:“真的。剛才也是,兩人都吵得要打起來,但很快就好了,還……”

小俞疑惑:“還什麽?”

陳姐笑:“小俞,你一直都沒談戀愛嗎?你說能怎麽着,當然是就抱在一起了啊。”

小俞:“……”看來她一直是單身狗是有原因的,要是她男朋友罵她不可理喻腦子有病,她肯定要拿刀追殺他。但小刑總和那個秦老師是怎麽回事,都這麽罵了,還抱在一起了?

這些談戀愛的人,腦回路太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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