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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钊英一時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早在春節時, 就懷疑刑文飛和秦素之間的關系。
當然, 兒子的事, 他不便委托其他人去幫自己調查,怕中間出什麽問題。
所以,他當時雖然懷疑了, 卻沒有付諸實踐去弄清楚刑文飛給自己的那些奇怪感覺。
直到刑文飛要收購S城的醫院時,刑钊英才讓人去稍稍調查了一下他在S城的事。
其實不需要人花太多時間調查,很快就發現刑文飛和秦素的确關系不一般, 而且兩人住在一起。
來調查的人倒沒有兩人必定是情侶這種結論, 只是,刑钊英看到調查結果, 就明白了。
刑文飛畢竟是他兒子,他一個成精的人, 怎麽可能會看不明白自己兒子。刑文飛平常和女性很疏離,關系最好的同齡女人, 就是小俞,以至于刑钊英曾經懷疑兒子和小俞是一對,他還暗示過刑文飛, 別和小俞搞到一起去。之後他發現兩人沒什麽親密的關系, 他才放下了心。
除和女性不太親近,刑文飛對男人也有些潔癖的表現,在他成長到如今的時間裏,也沒見刑文飛和哪個男人親近到可以住在一起,所以, 刑文飛在S城居然和秦素住在一起,刑钊英怎麽會不懷疑兩人之間的關系。
刑钊英作為受過精英教育的人,又見多識廣,倒不至于覺得刑文飛喜歡男人不行,只是,這也的确讓他一時難以接受。
他在猜到這個結果後,沉住了氣,認真思考了好幾天,還專門找做同性戀研究的教授來給自己講了講這方面的事情,之後又給刑文飛的媽打了電話,試探她知不知道這件事,她是不是知道了,合着兒子一起來欺騙自己,發現刑文飛的媽什麽都不知道後,他又給刑文飛身邊的幾個副總,以及他的幾個關系較近的朋友打了電話,旁敲側擊問了問刑文飛的事,大家都語氣正常,看來都不知道刑文飛喜歡男人的事。
刑钊英都有些懷疑是自己想錯了,本來想給小俞打電話探問,最後他沒打這個電話,因為小俞作為刑文飛的助理,一天到晚跟着他,要是刑文飛是真的和男人在一起的話,小俞肯定知道這件事,自己問了小俞,小俞意識到問題,肯定會馬上聯系刑文飛。
在如此糾結之後,刑钊英一直等到刑文飛回了G城,他才專門抽時間來見他了。
而來見刑文飛之前,刑钊英已經大致知道了秦素的情況,看過他的履歷。當然,秦素的履歷不難找,百度百科以及醫院官網上都有。
刑钊英看兒子說着說着竟然哭了起來,兒子責怪自己,也害怕自己。
其實刑钊英并不想讓兒子害怕自己,說來奇怪,他不希望自己的其他孩子性格太過張揚,而其他孩子的确被教導得更加內斂和行事慎重,但他希望刑文飛可以張揚一些,只是刑文飛內裏其實也不張揚,他也是那麽謹慎,而且害怕自己會做出他無法控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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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钊英沉默地看了兒子一陣,又嘆了口氣,抽了紙遞給轉開頭不看自己的兒子,說:“來吧,把眼淚鼻涕擦一擦。”
刑文飛把紙巾接過去了,他已經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擦了眼淚,又默默地去倒了茶水,端着喝了一杯。
熱燙的茶水讓他更加鎮定,他看向刑钊英,說:“你是不是已經調查過秦素了?”
刑钊英點了頭:“是。”
刑文飛抿着唇咬了一下牙,說:“爸,我和他之間的事,你是什麽意思?”
刑钊英心裏極不好受,“你是真的喜歡男人嗎?還是怎麽着?”畢竟也可能男女皆可,只是現在迷上秦素。
刑文飛沒想到他會想了解自己這些事,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擡起頭來看着他說:“是的。十幾歲的時候,就知道了。”
刑钊英已經從專家那裏了解了同性戀方面的各種事,知道很多人都是十幾歲明白自己的性向的。刑钊英是很尊重各方面專業人士的人,他總會将專業人士的話作為最重要的參考,當然,最後他會有自己的判斷,但專業人士的意見,會在他的參考裏占很大比重。
刑钊英這下知道兒子是不太可能改的了,他有些失落,但不至于失望。
他問:“怎麽就知道了?當時就交過男朋友嗎?”他記得刑文飛十幾歲的時候,基本上全和他住在一起,在一棟房子裏。因為刑文飛和他一起住,他都很少去情人那裏待,有時候一兩個月才會去一次。當時也有家庭教師在家裏教刑文飛,家庭教師基本上都是四十歲左右的有為的教師,這些人不至于帶壞刑文飛才對。那時候,刑文飛好像也沒有特別交好的同學,所以,他那時候情窦初開,怎麽就喜歡上男人了?
刑钊英真不是個适合談這種問題的對象,刑文飛對着秦素會有很強的傾訴欲,對着他爸,除非是想講的,其他不想講的,真不太講得出口。
刑文飛糾結了一陣,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刑钊英看他神色苦悶,說:“怎麽了,對着你老爸說不出口嗎?這種事,你和我談談,總比和你媽講,更好講出口吧,畢竟我是個男人,還能更理解你一些。”
刑文飛吐了口氣,才說:“的确不太好意思講。”
又盯着一臉探究欲的刑钊英,笑了,“你現在給我講講你的初戀,你好意思不?”
刑钊英嗤了一聲,“我怎麽不好意思講了?我年輕時候喜歡誰,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雖然不能在外面講以免媒體亂寫,對着自己兒子,我難道還不能講了?”
刑文飛問:“那你初戀是誰?”
刑钊英說:“當時班上成績最好的一個女生。她後來去別的城市上大學了,之後很多年才得到她的一點信息,她早就結婚了,現在是泯然衆人的一個女人。”
刑文飛:“你當時沒追她嗎?”
刑钊英:“當時學習第一位,我根本沒想過要追她。”
刑文飛些許驚訝,因為刑钊英雖然看着很內斂,但他其實是非常有計劃和追求的人,而且想要什麽,一定要想辦法達成目的。居然會喜歡一個人,卻不去追她。刑文飛很不能理解。
刑文飛說:“為什麽不追她?也許你追她了,她也喜歡你呢,你倆在一起……”那就不用禍害我媽了啊!
刑钊英看刑文飛一臉苦澀,并沒有猜出他沒出口的話是什麽,說:“因為不是那麽喜歡吧。沒有非要和她在一起不可的感受。你知道的,我本來還有一個親哥哥,也是你的伯伯,但十幾歲的時候死了。”
刑文飛點頭,表示知道這件事。當年奶奶就經常介懷死去的大兒子。
刑钊英說:“你不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對吧?”
刑文飛說:“不是和人打架,之後就不治身亡了嗎?”奶奶說,是和人打了架,受了內傷,但他自己不知道,以為只是一點小傷,也不敢告訴家裏人,就熬着,到晚上了,他疼得不行了,家裏人才發現,但把他送到醫院搶救已經來不及了,就死在了醫院。
刑钊英眼眶就那麽紅了,他搖了搖頭,說:“的确是和人打架死的。你伯伯比我大了八歲,他死的時候,已經十六歲,我八歲。你爺爺要忙生意,你奶奶也要去幫忙,當時只是小本買賣,特別忙特別累,我基本上是被你伯伯帶到八歲的。八歲,我當時已經什麽都懂了。我在學校受混混欺負,你伯伯為了替我出頭,才和人打架,他非常聰明,在HK上學,一直都成績很優秀,我之後會跳級上學,也是你伯伯教的。但他受了內傷,不想讓父母擔心,也不想讓我擔心和失望,就一直沒講,他被發現送去醫院的時候,疼得滿身都是冷汗,神志不清之下,都還叫我的名字,讓我要好好的。你伯伯是為了我而死,他死了之後,我很多年都沒有笑過,因為我覺得我沒有資格去笑,也沒資格追誰。你爺爺奶奶會死那麽早,也與你伯伯死了有關,他們都沒有從你伯伯的早逝裏走出來過。當時,你爺爺奶奶去找過打你伯伯的那家人,但那家人家裏有錢,買通了市裏的關系,所以那個殺人犯,害死了你伯伯,依然逍遙法外,過着好日子。我當時一心只想着以後一定要把他們都踩在腳下,讓他活着不如死了。”
刑文飛心情非常複雜,他對他父親生出了憐憫和心疼的感覺,在這件事上,他不可能幫到他了。
刑文飛問:“我媽知道這件事嗎?”
刑钊英說:“現在就我們父子知道這件事。”
刑文飛:“那那個害死了伯伯的人呢?”
刑钊英:“早就死了,喝醉酒,倒在陰溝裏被淹死了,真是便宜了他。”
刑文飛痛苦又悲傷地看着刑钊英,“那你現在還介懷嗎?”
刑钊英:“對。除非我死了才會忘記吧。雖然我經歷了很多比你伯伯死還難的事,但唯有這個坎,我沒有辦法。”
刑文飛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勸他,好半天說了句:“即使你死了,我們還會一直祭拜伯伯。”
他想起來,根據老家習俗,家裏的祠堂,不能供奉夭折的孩子,但他伯伯的靈牌在爺爺奶奶的旁邊,十六歲,其實,也還沒成人呢。
刑钊英笑了笑,似乎是刑文飛這話說進了他的心坎,他低聲道:“每次遇到難事,公司在轉折的事情上,有時候覺得熬不下去了,我就會想,我是背着你伯伯的命的,要是他活着,成年了,他來做我在做的事,他一定會堅持下去。因為他面對死亡的痛苦的時候,都沒有叫痛,也沒有放棄,他還在擔心我以後還會受混混欺負。”
刑文飛伸手輕輕摟了一下他爸的肩膀,說:“馬上清明了,我陪你回去給爺爺奶奶和伯伯上墳吧。”
刑钊英應了一聲,說:“我說了我的事了,你呢?”
刑文飛:“……”
刑钊英說:“你別以為我會忘了你這事。”
既然他爸都對他剖心剖肝了,刑文飛也不好意思什麽都不講,只得說道:“你可能不能明白。我當時沒有喜歡上哪個具體的男人,只是喜歡漫畫裏的人。這可能與我總和年長的人在一起有關系吧。總覺得同齡的在一起的人太幼稚了,又還不喜歡成年人。”
刑钊英的确不太能理解他這種事,但即使他不能理解,他還是接受了兒子的解釋和說辭,“那在秦素之前,還有過其他人嗎?在美國的時候呢?”畢竟他在美國待過好幾年,美國要比國內開放得多。
刑文飛搖了搖頭,“我不喜歡白人GAY。你可能不懂,我是有漫畫情結的人。喜歡秦素那種看着就很清透的不像真人的人。而且白人,真的,體味比我們重太多了。”根本沒辦法上床啊。畢竟他鼻子那麽靈敏。
刑钊英疑惑問:“那就只有過秦素一個人嗎?”而且他看了秦素的資料,并不覺得他是什麽清透的不像真人的人?可能他是老了吧,無法理解年輕人的這些描述。
刑文飛:“是啊。我不是說過我是個專一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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