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人怪鬥
因為全部發生在別人一眨眼的功夫,所以每個人都覺得他只是狠狠揮了一劍。
他自己也覺得簡單。
相迎的一瞬間,已經雙手持劍身側,雖是邁步向前,但重心正剎在後腳,身子與劍略微一斜,便以最貪婪的姿勢讓過了大斧,剩下的就全是他的發揮空間了。
脖頸粗短——恰似一截“瓜”冬,飛在他頭側半臂不到。
雙臂一揮,寶劍精準地從冬瓜的截面橫穿而過,阻力比預期大,像切了一塊實心面團……
帶惡臭的血液全噴射在了他身後野地。不過感覺耳朵上還是飛到了星點,很不舒服,趕緊擦掉。
感覺所謂的“怪物”,比沙長甲士更不如許多,仗着皮厚肉糙欺負人罷了。
“黑鷹”在手,他何懼之有?
梁石跟着四人原路折返。路過某處時,錢英雄“咦”了一聲,原來“銀甲”應該跪在這附近,但現在似乎不見了蹤影。周沖更确定了這一點,他眼尖地發現了被棄的“碎玉之箭”,不過箭頭竟然變成了黑色?說周沖等人心中不打鼓那是假話,他們給梁石詳細描述了之前所見的删減版。
五人借夜色繼續趕路。重回煉獄一般的陣前,着火的東西此刻大部分已經燃盡,視野愈發黯淡。最亮的地方是俘虜所在處……讓衆人汗毛倒立的是,大概所有的怪物,二十餘只,正聚集在那裏搶食一只同類——他們覺得是被周沖一箭射死的那只。
“金甲”不見蹤影。
俘虜只剩三個還活着,驚恐又絕望地瞪着怪物進食。
幾人默契地沒說話,只等梁石自己決定想怎麽辦。
梁石耐心仔細觀察着戰場,盤算動手的路線。對付這些空有蠻力的“小怪”他不介意數量。想得差不多了,先去四周割了好幾個死人的衣服,整來一堆布,把腦袋、脖子包括雙手都裹嚴實,只露兩只眼睛——不想沾到毒血。然後他叫剩下的人在原地等,結束以後見他打了招呼才能出來。交代完畢,他抓起寶劍,準備上路。
錢英雄沒忍住,提議自己可以從另一側幫忙吸引怪物注意。
梁石笑得有“點裝”:沒必要,老弟千萬別添亂。萬一有怪物被他殺得逃竄過來,領大家注意保護好自己。言罷正要走,有人又叫住他,叫他:打不過一定要跑,千萬不能逞強!一定要跑!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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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接走了。
一切再歸平靜時,野地裏橫七豎八散着一堆缺胳膊少腦袋的怪物屍體,僅有一只怪物往東面逃沒了影。
梁石氣喘籲籲地折回亮光處,一屁股坐下,扯掉了身上糊滿腥臭黑血的布條,按住右臂,整條手臂已經酸到發抖,不過他依舊劍不敢離手。
邊上三個俘虜喜極而泣,狂謝救命之恩。這幾人是周大将軍的侍衛。
梁石忽然注意到,在三人的背後不遠,又爬起了一個被鎖着的女子,對方身下還躺着一人。女子起身後一直伏在那人身上哭。
他認出是唐鶴的夫人周錢氏,趕緊過去查看。地上躺着的人是周大将軍,但胸甲插着一支箭,沒入近二分之一——人被射穿了。梁石還是去摸頸脈确認了一下生死。所以周錢氏這樣拼死護着,只是想護個全屍罷了——周圍的屍首差不多都已經被怪物掏爛。梁石心中一嘆,目光再轉到那只致命箭上時,不由一愣,趕緊再蹲下身查看。
撫上潔白的尾羽,緩緩摸至花紋料子做的堅實箭杆……
他之前還剛剛聽說“碎玉之箭”射殺吹號角怪物的事?
現在他确定這個人至少是射了兩箭。
“春邱第一箭”,一箭歪到了姥姥家!
呵呵,諷刺得夠深刻,諷刺得夠吓人。
拇指微微一用力,“咔嚓”一響,那箭杆子便斷了。他随手撇了半截斷箭,忽然發現唐夫人正一直瞪着自己:“怎麽了?”
周錢氏垂下眼皮什麽都沒說。
梁石确定四周不再有怪物動靜後,立刻招呼那幾人過來。
唐鶴希望他拿回主帥的兵符,現在他連人帶兵符一并帶回。本就該這麽做,不能落入敵人之手。
“南征”結束了,他們敗了。
周沖先前見梁石扶臂坐下便想過去,被其他人攔住。此刻他一馬當先沖在最前,不過已經不是擔心梁石,他希望父親只是受了傷……最後快到的時候,絆了一跟頭,沒能再爬起來。
現世報。曾經被斬了“碎玉”的梁石——現在的他。
他跌在土裏,擡不起頭,哭不出聲,渾渾噩噩,感覺已經在下輩子了……直到有人來扶他,才猛地意識到:自己是來背父親的,不是來被扶的。咬牙爬起。
梁石正好尋到一輛板車推來。幾人小心翼翼将大将軍搬上,推拉起板車,抓緊時間撤離。
“周将軍是被敵人流矢擊中,戰死沙場。”有人道,“咱們回去重整兵馬,誓報此仇!”
梁石看到周沖只顧扶着車埋頭趕路。就這時,他察覺身後風響,回頭一看:好家夥,一輛馬車淩空飛來?“小心!”敏捷往前一撲,抱上車尾推車的人滾到了一邊。
“轟隆”一聲巨響,馬車砸中了板車,兩車具毀,周大将軍“重傷”,好在其他人都已經及時躲開。
“金盔甲”正帶着三個小怪從後方追來。
“快先走!”梁石拔出寶劍。
周錢氏哭着去扒被壓住的大将軍。周沖等人合力搬開了破馬車,背起大将軍,再次往前逃。
梁石貓腰找了一處掩護,打算來個“殺三雞給猴看”,回敬那一手“淩空飛車”。忽然發現英雄竟跟在自己屁股後面:“你快走啊!等下我是救你還是殺他啊!”
“可是……”
“你把所有人好好送去漁村便是幫我大忙!我必不會有事!”
終于英雄也走了。
沒有月光的夜,玄色寶劍,沾滿黑血的輕甲,他完美融入昏黑的野地。
不貪多,他只想先得三分。不然萬一“金甲”确實厲害,他便沒機會再去攔那三只小的了。
想他先前一口氣宰了二十餘只,已經成老專業戶了,這三只還能有機會?
高比努剛才尋消失的“銀甲”未果,再折回時便見自己辛苦調教半年的“神軍”已經差不多全軍覆沒……震驚又心痛,可憐他還能見“嫌犯”溜在他視野邊緣。他當即發誓剜了那些人的心肝下酒。正待追上,驚覺身後最後三只“怪”先後撲地。
他一個旋身與對手拉開距離,卸下背後兩只小巧金瓜在手:“什麽人!竟有如此寶劍!”
“你又是誰?敢養這許多怪物!”
二人慢慢挪步,同樣地警覺,無人讓出側面。
梁石挺劍先上,他看對方體型與自己差不多,便覺得可能同樣是普通人。寶劍撞金瓜,火星四濺。金瓜一擊之力竟如有萬斤。他寶劍差點飛天,大驚之後吸取教訓,避重就輕地再周旋起來。
高比努練的毒功與金瓜絕配,武器也耍得可圈可點。不過梁石乃梁大師苦心調教的親親外孫徒弟,二十餘年劍術專精,武藝确實更高一着。高比努的金瓜有力使不上,身上還頻頻被對方偷中,不過他不會覺得痛,繼續運氣緊住全身肌肉,縱然那是寶劍,也沒機會想這樣簡單地将他大卸幾塊。随着身上劃開的口子增多,黑血也越滲越多,口味也越變越變重。他承認對方絕非只靠“寶劍”犯下如此重的“罪孽”,已經在想将這個人也變成“怪”的樣子了,畫什麽樣的臉譜合适……劍招眼花缭亂他早就已經快看不清,黑燈瞎火的,他還看不清那把黑色的劍……突然胸腹被點,角度與發力都恰到好處,寶劍霎時将他穿了個通透!
“哈!”他一聲爆喝,腦頂一縷青煙,肌肉直接将劍緊緊咬住。
梁石正欲一鼓作氣将人切了,忽然間切不動拔不出刺不入更揮不掉,對方像肉串上的肉,牢牢粘在簽子上,還生龍活虎的?金瓜迎面砸落,他只得撤手。
高比努第二瓜旋身掃退了人,轉回身時已雙瓜歸位,拔出了胸腹寶劍,握在了手中。他揮起“黑鷹”朝梁石砍去——門外漢的水平,不過夠了,只要能中,分分切出個“人彘”來。
梁石又驚又急,左躲右閃的同時,竟還想着搶回寶劍——這可是別人的“黑鷹”,陪上命也得奪回!拔出“碎玉匕首”的瞬間,對方眼疾手快地一劍揮落。
他便覺右臂一涼:“啊!”“碎玉”落地。這和死還有何區別……繼而又被一腳踹中腹部,飛出了半丈遠。
其實“黑鷹”沒有真正揮落,剛好在切穿臂膀甲片時停了——他是真的以為手臂已經沒了!再感覺到手臂時,對方已經跟至,踏上了他胸口,點了他雙肩穴道。
“哈哈!砍了你右臂,我還真舍不得。”高比努邊說邊從懷中摸出了一只瓷瓶。
高比努、梁石的反應速度都快。不過梁石被吓到後腦子卡了好幾下。
練種毒功的人,有類似僵屍的體質,砍頭挖心才死,所以被劍戳穿完全無感。
【吃同類】一個關于毒功的特殊設定,與本文關系不大。高比努教授的研究成果表明:這是一個吸收同化的過程,1+1=2,想擁有對方毒功功力的最快捷方法就是:吃掉它。這也是“怪”追求變強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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