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他是我的

吃過午餐，經過短暫休息，廖宇寧開始了下午的模拟戰機訓練。

以廖宇寧的長期規劃來說，戰機操作能力其實沒那麽重要，他終究是要走艦隊指揮官而不是王牌飛行員的道路，但駕駛戰機卻是他發自內心最喜歡做的事情。

四十多年前，二十三歲的廖行慎就是以戰機飛行員的身份立下了不世功勳，從而開啓了他短暫而波瀾壯闊的一生。

從小耳濡目染，廖宇寧非常向往那樣的人生。

可是這天下午廖宇寧的練習效果很糟糕，他連連失誤，一口氣輸了三場模拟賽。

退出虛拟系統，廖宇寧回到了他的宿舍，洗過澡，吃了機器人送來的晚餐，然後靠坐在窗臺下的椅子上閉目養神。

晚上七點差一刻，鬧鈴響了，廖宇寧換好作戰服，動身前往體能訓練場，林齊正在那裏等他。

林齊很不放心廖宇寧的基因修正計劃，他要求廖宇寧在進行那些針對性訓練的時候通知自己到場。

作為旁觀者，他可以更好地掌握廖宇寧的身體變化，從而避免後者出現太大損傷，或者說在後者出現損傷的時候，可以第一時間救援。

為了說服廖宇寧同意，林齊借口自己想趁機做些基因修正方面的課題研究。

“你現在怎麽樣？感覺好像有點沒精打采呢。”看到廖宇寧第一眼，林齊就說：“是不是身體還沒恢複？”

“早恢複了，檢查結果不是都發你看了。”廖宇寧若無其事地說。

“好吧。”林齊跟廖宇寧商量了一下今天的訓練節奏，然後開始設定訓練室的參數。

起初，訓練還是很順利的，廖宇寧從兩倍重力開始适應，逐漸增加到了七倍重力。

“阿寧，差不多了吧。”林齊通過監控系統喊話：“今天的時長已經足夠了。”

“不，今天要上八倍。”訓練室中央，站得搖搖欲墜的廖宇寧看向監控鏡頭，眼神中有股倔勁：“林齊，你答應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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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旁觀，只在需要的時候施以援手，絕對不幹涉廖宇寧的訓練進度。

林齊伸手抱頭：“我怕現在上了八倍，等下就要給你做急救！”

“哦，那就麻煩你了。”廖宇寧說着做了拜托的手勢，同時笑出一對酒窩，好像吃定了對方不會拒絕。

外人都當廖宇寧性格持重，只有林齊知道這人有時候也會耍賴撒嬌，不過次數很少。

也正是因為少，所以很難抗拒。

林齊：“真拿你沒辦法……”

在穿着重力防護服的前提下，人類最多可以承受十倍重力，當然時間很短，期間也不能有劇烈運動，而廖宇寧的訓練卻是在完全無防護的情況下進行的，同時還需要完成智腦設定的各種動作，難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廖宇寧正在地獄熔岩上跋涉，每邁出一步都無比艱難，巨大的壓力碾壓着他的全身，疼痛散步在四肢百骸，似乎還可以聽到骨骼的悲鳴以及血管爆裂的聲音。

随着疼痛而來的，還有恐懼。

會死嗎？

你可以的，廖宇寧，你可以的。

當一個人想要得太多，超出了上天所劃下的界限，那麽你就必須付出足夠的代價來換取，可能是你的健康，也有可能是你的生命。

這是你早就知道的。

所以，沒什麽好怕的。

訓練室外，穿着重力防護服的林齊死死盯着光屏上那些代表廖宇寧各項身體機能的數據，緊張得手心冒汗。

一旦出現緊急狀況，訓練室智腦會自動關閉重力生成系統，然而系統關閉是需要時間的，他的責任是盡力縮短那個時間。

看着屏幕上正在與自己的極限作鬥争的廖宇寧，林齊不禁想起了很多年前。

那時候林齊和廖宇寧還不是朋友，作為智能醫學系一年級生，沒課的時候林齊經常主動到學院醫療中心做實習，其實也就是做些接待之類的輔助工作。

林齊出身醫學世家，他的故鄉在風神星域的海神星，跟廖宇寧也算一個星域的同鄉，然而風神星域那麽大，出生和成長都不在一個星球的兩個人，實在找不出什麽共同點。

當時林齊對廖宇寧也不過就是“戰神廖行慎的孫子”“好像是過繼的”“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之類的表面了解。

那是廖宇寧進入帝國軍事學院的第一年，中途插班，在慕戎手下慘敗，遭受各種無形的排擠和孤立，十六歲的少年快速成長着，拼盡全力地學習和訓練。

由于廖宇寧經常因為運動損傷到醫療中心治療，林齊才跟他漸漸熟識起來，同時也意識到了傳言不可信。

一個每天都訓練到遍體鱗傷的人不可能會是個徒有其表的草包。

那時候的廖宇寧還是個半大孩子，卻顯出了超越年齡的隐忍和堅韌，他獨來獨往、沉默倔強，似乎非常難以接近，然而只要你有一點耐心，再加上一點點溫柔，就可以很容易地跟他做朋友。

大概是自己出現的時機太巧了吧，林齊事後推測，因為二年級以後的廖宇寧明顯老練和城府了許多。

“監控對象生命體征出現崩潰性下跌，重力生成系統将在三十秒內關閉。”

突然出現的智腦提示音驚醒了正在走神的林齊，他立刻拉下訓練室的手動閘，一把推開了防護門。

“阿寧！”

學院西區，某幢學生公寓頂樓的單間裏，慕戎正坐在一堆花團錦簇之中。

自從第一次用金萼薔薇求愛失敗之後，不屈不撓的慕少爺就開始變換求愛所用的花束，從卷葉木蘭、琉霞玫瑰到舒雲百合，各種名貴花卉輪番登場，間或還會改變一下輔材的排列組合。

結局當然是毫無例外的失敗，不過他似乎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

為了說服朱瑟伯格院長同意自己留校，今天上午慕戎不得不把求愛的事情放到一邊，因此需要在晚上補回來。

“少爺。”下午幫忙把這些花一起抱上樓的羅倫說：“請盡量克制一點，畢竟對廖少爺來說，您還只是一位普通學長。”

近身随侍給他家少爺留了面子，事實上慕戎在廖宇寧那邊的觀感是要在“普通”基礎上倒扣很多分才行。

“這個我當然知道。”慕戎感覺羅倫是在瞎操心，“我只是每天向他傾訴一次自己的愛意，不會過分糾纏，更不會影響他的生活和學習。”

“哦，那就好。”羅倫覺得自己那顆內疚的心能夠好受一點了。

“寧寧前途無量，早上院長還說他将來的成就會高過我呢。”慕大少的語氣充滿了自豪。

看着沉浸在愛情之中無法自拔的少爺，羅倫實在沒勇氣轉述中午廖宇寧對自己說過的那幾句話。

單方面的愛情追逐，對另一方來說也許确實是個負擔，然而少爺如此深愛着廖宇寧，如果廖宇寧願意接受這份愛，那應該也算是好事吧。

由于心上人一直沒回來，無所事事的慕戎便打開智腦登陸了星網，昨天他在“廖學長的後花園”露了個臉就跑，也不知後續如何。

論壇裏，慕戎一天前發的照片又得到了幾個點贊，在他那個“不希望任何有損寧寧形象的東西留存于世”的發言之後，居然還收到了不少附和。

大概是慕戎不再發言的緣故，很多人擔心他一氣之下走了，畢竟論壇太冷清，多個同好不容易。

“微笑撫摸”打滾懇求“我愛寧寧”上傳更多廖學長的照片。

“小星星”表示他已經把拍糊的照片删除了。

論壇管理員“戰神門下走狗”沒有再吭聲。

慕大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現在的心情類似于自己有個特別好的寶貝，又怕被人看到，又忍不住想炫耀，無處安放的喜悅之情跟心口被貓抓一樣難受。

看在你們這麽誠心誠意的份上，那就再傳一張吧，慕戎想。

自小就有天才之名、加上已經重活一世，慕戎本應對各種溢美之詞免疫的，可偏偏論壇裏這些留言讓他覺得相當受用。

上輩子只能默默潛水，看着別人秀“我跟廖宇寧二三事”的慕大少，這輩子終于成為了別人豔羨的目标。

想想就開心。

于是慕戎把“寧寧是我的”寫在了“我愛寧寧”這個ID的個性标簽裏。

論壇裏玩得不亦樂乎，等醒過神來，慕戎發現時間已經很晚了，而廖宇寧卻還沒有回來。

慕戎知道廖宇寧每天晚上都會去體能訓練場，不過很少弄到這麽晚，有心想去訓練場門口等人，又擔心路上錯過，最後只能耐着性子待在宿舍等。

又等了一會兒，慕戎的耐心終于告罄。

“朱諾，幫我查查寧寧現在在哪裏。”

出于對廖宇寧的尊重，慕戎并沒有讓朱諾監控前者的日常活動，偷拍什麽的也就是對方剛剛出門的一小段時間。

這會兒情況特殊，慕戎覺得只是查一下廖宇寧目前的行蹤并不算太冒犯。

朱諾可以通過星網進入到帝國軍事學院的大部分行政與教學機構內網，只要廖宇寧在這些地方留下痕跡，它就能找出來。

不到半分鐘，智腦的提示音就響了：“根據醫療中心接診記錄，廖宇寧于晚間九點三十分送醫，初步診斷為多倍重力環境下造成的髒器受損，目前正在緊急治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