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膚淺

總之，這天晚上林齊和廖宇寧喝得都有點高。

“寧寧，把飛車權限給我，我送你回宿舍。”慕戎說。

廖宇寧：“不給。”

慕戎：“那坐我的車吧。”

廖宇寧：“不坐。”

“我來我來，權限我有，我轉移給你。”醉酒的林齊超熱心。

最後，林齊被他那兩位滿臉尴尬的同學拖走了。

臨走之前，林齊成功解鎖了廖宇寧的飛車，算是全權把他的好朋友托付給了慕戎。

“寧寧，上車吧。”慕戎打開車門。

廖宇寧：“不上，你違約。”

“那這一趟就算是代替今晚的視訊通話吧。”慕戎道：“要是你覺得不滿意，還可以把明後天的都算上。”

廖宇寧聽了覺得有道理，低頭扳手指，“嗯，要按時間算，全額抵扣才行。”

慕戎柔聲道：“好，聽你的。”

璀璨星空之下，具備王牌飛行員資質的慕少校将一輛飛車開得行雲流水，不到五分鐘就抵達了目的地。

穩穩把車挺好，慕戎轉頭：“寧寧，我們到了。”

副駕駛座上的廖宇寧揉着額頭，皺着眉，看起來不太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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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不舒服嗎？”慕戎剛想側身看清楚點，身體卻受到了一個向後的拉力，一下子就跟着座椅靠背倒了下去，下意識去摸座椅安全帶，伸出去的手卻被廖宇寧按住了。

對方的掌心溫柔而有力。

慕戎心頭一跳：“寧寧？”

廖宇寧一手壓制慕戎的行動，另一手按着中控臺，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态度開口，“學長，你喜歡我嗎？”

漫天星光與路邊的懸浮燈共同為車廂內提供了柔和的照明。

咄咄逼人的青年擡起下颌，顯得驕矜而傲慢。

但是很好看！

挺翹的鼻尖，潤澤的嘴唇，配上那雙清泠而幽深的雙眸，混合成某種無可抵擋的魔力。

“喜歡啊……”慕戎聲音顫抖。

“為什麽呢？”廖宇寧歪了一下頭，身體傾覆過來，“為什麽會喜歡我？”

“你很好。”慕戎喉嚨發緊，“又聰明又好看——”

“沒有你聰明。”廖宇寧打斷慕戎的發言，“你還說我‘不過如此’。”

“那是我說錯了。”慕戎掙紮着想坐起，被廖宇寧狠狠瞪了一眼，便不敢亂動，“寧寧，你原諒我好不好？”

“不好。”膝蓋抵上駕駛座一側，廖宇寧伸手按住慕戎的肩膀，帶着身體的重量壓上去。

“你其實一點都不了解我。”掌控主動的青年說，語氣裏帶着滿滿的嫌棄，“只看到我的外表就喜歡我，膚淺。”

“我了解你的，寧寧。”慕戎為自己辯解：“我知道你的理想，我明白你的選擇，我見過你面對死亡時的笑容……寧寧，我對你的愛是超越外在條件與俗世标準的，是銘刻在我靈魂深處的。”

這樣的告白太深奧，醉酒的人表示聽不懂。

廖宇寧撅起嘴，任性地另起話題：“喜歡我？喜歡我就可以拿我的臉P蜜月照？喜歡我就可以把我的視頻和成人幻影放在一塊兒？”

“我沒——”

“哼！”用力揪起被告的衣領，廖宇寧指控：“你所謂的‘喜歡了一輩子’，就是這種喜歡？”

“不是的。”慕戎急道：“上輩子你都為國捐軀了，我怎麽敢如此亵渎你？”

“哦？”廖宇寧再次壓迫下來，“那這輩子的我……就可以亵渎了？”

老天，這都什麽話啊！

慕少校只覺一顆心髒劇烈造反，眼見都要蹦出胸腔了，只能磕磕巴巴地解釋：“寧寧，這輩子你還活着，一切就會不一樣，我們都可以有不一樣的人生……我不會阻礙你的前行，相反，我還會成為你的助力，只要你給我機會，我會證明給你看……寧寧，你相信我好不好？”

廖宇寧輕輕哼了一聲，額頭垂下來，抵住了慕戎的肩膀。

太近了，太熱了，隔着衣物，傳過來的體溫滾燙灼人。

慕少校大腦嚴重過載，心上人的頸項近在咫尺，帶着清新溫暖的氣息，是他做夢都想要的。

可以舔一下吧？

只是稍微舔一下，輕輕地，應該沒問題吧？

壓抑長久的渴望冒了出來，有點壓制不住的跡象。

那就不壓了。

就在慕少校色令智昏，打算屈從于內心邪念的時候，一個聲音傳到了他的耳廓裏。

“那你為什麽要欺負我呢？”小小的、黏黏的，帶着孩子氣的抱怨，聽起來又委屈又可憐，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難過……”

蠢蠢欲動的心瞬間就被一盆冷水澆滅，透心涼的那種，慕戎睜眼瞪着車廂頂棚，心口一揪一揪地疼。

虛拟艙的艙蓋打開，十六歲的廖宇寧，濕潤的雙眸、蒼白的嘴唇……那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身體緊緊相貼，慕戎感受到了身上之人的呼吸和心跳，卻再也生不出任何冒犯之心。

“寧寧，我錯了，以前都是我的錯，這輩子，你讓我好好彌補你吧。”

慕戎艱澀地開口，回答他的是廖宇寧平穩而綿長的呼吸。

摸索着解除了安全帶的束縛，慕戎反手抱住壓在自己身上的人，深深地嘆息，然後輕柔地收緊雙臂，聲音暗啞地道：“寧寧，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廖宇寧是突然驚醒的。

他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有人說：“聽聞你在風神星域素有天才之名？跟我較量一場吧……”

“我不要。”他氣鼓鼓地拒絕：“我還沒有做好準備，我不是你的對手。”

那人居然很好說話，“行，聽你的。”

恍恍惚惚，總感覺哪裏不對。

猛然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飛車座椅上，廖宇寧捂住額頭，開始努力回想。

“寧寧，你醒了？”慕戎的聲音響起。

廖宇寧扭頭，看看隔壁的慕戎，又看看車窗外，離開餐廳時的那部分記憶冒了出來，“到了啊。”

慕戎：“到了、嗯，有一會兒，看你睡着，就沒吵你。”

廖宇寧抹了一把臉，像是清醒一點了，坐直身體，把放倒的座椅靠背歸回原位。

“謝謝學長送我。”沖着慕戎點了一個頭，廖宇寧就去推車門。

慕戎一把拉住廖宇寧的左胳臂，“寧寧！”

年輕人垂眸，冷冷問道：“學長做什麽？”

在那種目光下，慕少校不由自主地就松開了自己的爪子，“寧寧，你、你一個人沒問題嗎？需不需要我——”

“不需要。”廖宇寧板着臉回答：“我已經醒了。”說完開門下車，連看都沒再看慕戎一眼。

開門，進入屋內，關門，一頭撞到了玄關側面的牆壁上。

“唔——”廖宇寧欲哭無淚。

想起來了！

完全想起來了！

喝酒喝到飄飄然，但卻并沒有失憶！

他的腦子是被蟲族啃了？還是被渦輪激光炮轟成渣了？

居然主動爬到慕戎身上去？還說了很多那麽羞恥的話！

後來還發生了什麽？

不能想！

簡直噩夢！

額頭在冰冷的牆壁上碾來碾去，廖宇寧第一次深刻認識到了喝酒誤事這個道理。

他真是大意了，因為跟林齊在一起就放松了警惕。

話說林齊那家夥也是個不靠譜的！

不過歸根結底還是要怪慕戎，如果他不出現就沒這些事了！

廖宇寧懊悔不已的時候，慕戎正在為前者停車，把車倒入停車位之後，他将步行返回自己的宿舍。

“爸爸，剛才廖宇寧的體征有異常。”朱諾突然說。

方向盤歸位，引擎熄火，關閉車載智腦，慕戎随口問：“哦，什麽異常？”

朱諾：“心跳加速、瞳孔收縮，體表溫度有一定程度升高，具備緊張和激動的特征，考慮到廖宇寧還有逃避與爸爸對視的表現，可能更符合害羞的定義。”

慕戎愕然：“剛才寧寧是害羞了？”

兩人在一起時，饒是歷經兩世、意志堅定，慕少校仍免不了時常春心蕩漾、小鹿亂撞，但廖宇寧卻沒有，他總是很冷靜、很淡定，有種置身事外的漠然。

慕戎知道那是因為廖宇寧沒有對自己動情。

雖然很喜歡高傲驕慢的寧寧，但因為害羞而變兇的寧寧，感覺更可愛呢！

知道心上人為自己而害羞，一顆心立時就跟熱化了的糖漿一樣，變得又甜又黏。

“早知道剛才就不放他走了……”慕少校扼腕嘆息。

幾分鐘後，廖宇寧結束了自怨自艾，打算去睡覺。

睡死過去，不要醒算了！

上樓的時候，突然心念一動，廖宇寧對房間智腦說：“把門外的監控調給我。”

每一棟獨立學生宿舍都有一個附屬的小院和一個固定停車位，這些地方和大門口一樣，都處于智腦監控範圍之內。

四塊光屏同時跳了出來，鏡頭分別對準了不同的位置。

慕戎出現在門口的鏡頭裏，他雙手插兜、面朝房子的門廊站着，不知道在看什麽。

夜風吹拂，樹影婆娑，那人的影子卻一動不動。

他在看什麽，他怎麽還不走？

無法控制自己不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情景，廖宇寧只能遷怒于慕戎。

一秒鐘都不想再見到他了！

對，明天開始，把未來一個月的視訊通話時間全都禁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