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我好幸福

黑暗中，通訊器的提示音響了起來。

廖宇寧驀地睜開眼，“誰的電話？”

室內智腦回答：“慕戎。”

廖宇寧立刻道：“接入。”

一塊光屏浮現在面前，上面是一名年輕的帝國軍中校，背景是一處飛船起降廣場。

“寧寧，抱歉吵醒你了。”慕戎說。

“沒事。”廖宇寧坐了起來，靠着床頭道：“學長請說。”

“唉，看來我沒辦法參加你的畢業典禮了。”慕戎有點惆悵，“陛下命我去銀盾星域，出任帝國軍總部設在安達因的聯絡次官。”

廖宇寧：“這是第一重身份？”

“對。”慕戎道：“實際上我還兼着軍部情報處的職務，負責監視銀盾軍團的異動。”

廖宇寧：“還有呢？”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你。”慕戎笑，“我最重要的任務是調查天道會在黑鷺港的滲透情況，這事陛下不放心交給別人，還真非我不可。”

慕戎的祖父慕晟死于天道會的暗殺，父親慕銘是當年剿滅天道會的功臣，慕家與天道會的梁子結大了，于公于私，慕戎與天道會的敵對狀态都不可能更改。

當然，慕戎能被元常帝委以重任主要還是因為他的能力，跨星域網絡搜索困難重重，就這樣還能被他扒拉出樊赆的蛛絲馬跡，那麽去了銀盾星域就更不必說了。

一旦連上黑鷺港暗網，慕戎必定如魚得水。

那是看不見的戰場，雖然沒有槍林彈雨，但必定也危機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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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好想去啊。”廖宇寧向往地說。

“嗯，我也好想帶你一起去。”慕戎說，嘴角噙着寵溺的笑。

意識到自己被調戲了，廖宇寧面色一沉，“不過我幫不上什麽忙，只能祝學長馬到成功了。”

見廖宇寧不悅，慕中校趕緊收起了面上的輕佻之色，“能幫忙、能幫忙，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呢。”

廖宇寧：“什麽？”

慕戎：“我的宿舍已經申請了保留，現在那裏只有你能進去，拜托你以後隔三差五地去看看，檢查檢查房間智腦的工作狀況。對了，如果你想使用那臺超級智腦也可以，我已經下了指令，它會聽你的。”

廖宇寧疑惑：“羅倫學長呢？”

慕戎：“羅倫我另有安排，待在學院教務處打雜太浪費他的能力。”

廖宇寧無語，所以你當初留校任教為什麽要把人家羅倫也留下來？

就算是近身随侍出身，但羅倫能在帝國軍事學院以深造生的身份畢業，不管是參軍還是走仕途，前途必定差不到哪裏去。

“寧寧，拜托了。”慕戎的臉湊近鏡頭，像是想把人看清楚一點，“你有空的時候去轉轉就好了。”

這要求不過分。

廖宇寧點頭，“好。”

“謝謝。”慕戎道了謝，眼神又幽怨起來，“我的飛船就要起航了。”

廖宇寧：“那麽就祝學長一路順風吧。”

“我不在，你自己要注意身體，學習訓練什麽的也別太拼了。”慕中校開啓老媽子模式，就差說“天熱要防曬、天冷要添衣”。

廖宇寧擡眼看看天花板，“學長，我都八年級了，現在學業一點都不重。”

他一個做過基因修正的超級戰士，身體不要太強壯好不好。

收到心上人的白眼，慕中校讪讪道：“那好吧，寧寧你好好休息。”

廖宇寧：“學長再見。”

慕戎：“還有——”

廖宇寧：“嗯？”

三秒鐘後。

廖宇寧：“學長想說什麽？”

慕戎：“沒有了，你繼續睡吧。”

廖宇寧：“再見。”

慕戎：“再見。”

通話結束，光屏消失。

一陣旋風刮過飛船起降廣場，攜着股金屬與機油的味道，灌入人行通道，發出呼呼的聲音。

慕戎仰起頭，層層疊疊的高積雲之上，天闕的輪廓隐約可見。

“還有——”他喃喃低語：“不要忘了我愛你。”

……

盛夏，銀梣樹開花，空氣裏彌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廖宇寧将飛車停在教工宿舍區的一棟別墅前，履行自己對慕戎的承諾。

慕戎離開帝都星系已經一個多月了，抵達安達因之後，他曾陸續發回來幾次消息，基本就是報平安，然後問廖宇寧好不好，民用跨星域通訊頻道很不安全，傳達不了什麽重要信息。

通過門禁系統，廖宇寧進入了別墅。

雖然沒有人氣，但房子裏還是挺幹淨的，房間智腦控制着新風系統和清潔程序，只要不切斷能源供應，它就可以一直工作，至于慕戎擔心的房間智腦故障之類的問題，完全屬于小概率事件。

其實廖宇寧也知道，那人讓自己隔三差五地過來一趟，目的不過是強調兩人之間的聯系，類似于“我不在你也不要忘了我”的幼稚心理。

上輩子慕戎不到三十就官至少将，這輩子有了經驗再加上重生預知，除了在他們之間的感情關系上處于弱勢，那人幾乎是無敵的。

就目前的情形來說，自己是受益的一方。

他終究還是把兩個人的關系處成了某種交易，廖宇寧想。

盡管這是自己早就開誠布公說明了的，也是慕戎自願的，但他總歸無法坦然視之，出于某種類似于愧疚的心理，有些小事他也不計較了。

查看了室內智腦運行日志，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廖宇寧就去了地下室。

慕戎的超級智腦處于半休眠狀态，雖然此間主人說了廖宇寧有喚醒權限，也可以命令智腦為其服務，但他并沒有照做。

确定地下室一切正常，廖宇寧就上了樓梯，算是完成了這一次的例行檢查。

正要打開別墅大門的時候，廖宇寧突然腳步頓住。

音樂聲。

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門窗緊閉的情況下，是不可能聽到外面聲音的，所以那音樂只能從這幢建築裏發出。

目光移向通往二樓的樓梯。

這棟房子的一樓和地下室，廖宇寧很熟了，二樓卻從沒去過。

那裏有卧室，屬于比較私密的區域。

廖宇寧去過林齊的卧室，也進過其他一些男同學的卧室，但慕戎畢竟是不同的，因為那份暧昧的追求與被追求關系，他總是有些顧忌。

不過樓上的音樂聲很執着，在他猶豫的時間裏一直锲而不舍地響着。

算了，還是去看看吧，廖宇寧走向樓梯，反正那人不在，也生不出什麽聯想。

慕戎說給了廖宇寧全部權限還真是全部權限，連卧室門也會為他而開。

這幢教工別墅比廖宇寧所住的學生別墅要大很多，卧室面積也一樣，內部陳設看來也是自主裝修過，簡約大氣，但很有格調。

進門之後，廖宇寧就看到了發聲的罪魁禍首。

一個放在床頭櫃上的小音箱，正認真演奏着一首清新風格的民謠，曲調很耳熟。

估計是控制系統出問題了，直接切斷電源是最好的辦法。

摸到音箱電源開關的時候，廖宇寧忽然想起來這似乎是一首來自風神星域的音樂，自己多年以前曾經聽過。

巧合……還是？

不管了，關掉完事。

指尖一着力，音箱就發出了關閉提示音。

“學長晚安。”

什麽鬼！

聲音聽起來很耳熟。

廖宇寧瞪着音箱幾秒鐘，随即明白了過來，那是他自己說的。

慕戎大概是偷錄了他們的通話記錄，然後截取這一段音頻作為音箱的關機音樂。

偷錄視頻都能剪成一段影片，偷錄音頻就更不用說了，沒有什麽是那個家夥做不出來的。

廖宇寧揉了揉太陽穴，轉身想走人，卻看到了更多。

對面牆邊的櫃子上，陳列着很多相框。

說到相框，廖宇寧就想起了那次安珀之行，天馬Ⅲ的船艙、紅色的露比以及那些無中生有的蜜月照。

走過去一看。

居然還有很大一部分自己的單人照。

雖然構圖和角度都很不錯，但基本沒有目視鏡頭，可以确定是遠距離偷拍的。

六年級那次畢業舞會，那個專用于偷拍的輕影精靈，線索連上了，真是一點都不意外。

要不要這麽癡漢啊？

在所有偷拍照中間，有一個特別大的相框，上面是一張所謂的“全家福”。

廖宇寧、慕戎，還有三個小孩，“全家人”一臉幸福地看着鏡頭。

相框鏡面上還有一些小光點，手指移過去就可以看到标注。

男孩：長子，出生于帝國歷2695年6月13日，雙子座。

女孩：長女，出生于帝國歷2695年9月21日，處女座。

嬰兒：性別不明，出生于帝國歷2699年10月19日，天蠍座。

三個孩子的生日分別是：慕戎生日、廖宇寧生日以及慕戎重生回來那一天。

很好，兩大一小，安排得妥妥帖帖。

不過那個“性別不明”是什麽意思？

你都知道孩子的出生日期和星座了，怎麽會不知道孩子的性別？

等等，重點是誰同意跟你一起生孩子了？！

廖宇寧捏着相框，真的很有朝牆上砸的沖動，但他還是按捺住了。

放回相框的過程中發現上面的自己也有标注，于是點開，看到兩個字——寶貝。

寶貝？

面上瞬間充血。

廖宇寧這輩子都沒被人那麽稱呼過，羞窘之中，他又一次生出了砸牆的沖動。

最終，廖宇寧的理智還是占了上風。

這人的行徑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有什麽好氣的，不管他就好，放下相框，離開房間，把這事忘了吧。

同意，就該這樣。

為了以後眼不見心不煩，廖宇寧決定把這個相框倒扣起來，結果陰差陽錯間卻點開了慕戎的标注。

四個字——我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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