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被偷襲了嗎

心上人離世之後，只能從其他人口中收集有關那人的點點滴滴，用以慰藉永無止盡的相思。

狄安娜嬸嬸給慕少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位女管家深愛着自己一手帶大的那個孩子。

“少爺剛會走路的時候我就跟在他身邊了。”女管家一邊抹淚一邊說：“那麽小的一個人兒，非常懂事，不哭不鬧，乖得不得了。越長越大，越長越好，二十多年來，我就沒見過一個比他更好的孩子。”

慕少将深以為然：“是的，沒有人可以比得上他。”

女管家拿出了自己珍藏的一本相冊，上面都是廖宇寧小時候的照片。

“這些都是少爺的母親改嫁之後私下裏拜托我為少爺拍的。”女管家說：“十來歲的時候，少爺就是個小大人了。”

五官還沒有長開、臉上帶着嬰兒肥的廖宇寧在看書，在操作智腦，在練習格鬥，年紀雖小，看起來卻一板一眼，很是像樣。

女管家難得遇見一個同她一般懷念自家少爺的人，就算第一次見面也覺得貼心，“今天是少爺生日，我準備了他生前最喜歡的一些點心和食物，将軍如果不嫌棄的話——”

“是我的榮幸。”慕戎當即站起鞠躬致謝。

餐桌上，拿起一份廖宇寧生前最喜歡的奧布果烤面包，慕少将淚流滿面。

不過這一次，慕中校沒有在廖家的餐桌上見到這份美食。

廖宇寧：“奧布果是黎明星特産，帝都星系這邊很少見，有時候買都買不到。”

慕中校表示很遺憾。

更遺憾的是，慕家的餐桌太長了，這就導致他跟廖宇寧之間隔了老遠的一段距離。

以後家裏的桌子可絕對不能買這麽長，慕中校想。

雖然沒有奧布果烤面包，但其它菜色都挺美味，對面還有心上人可以看，因此這頓晚餐對于慕戎來說還算圓滿。

甜品端上來的時候，一段通訊器的提示音樂響了起來。

廖宇寧一怔，立刻打開光屏，然後起身道：“接入。”

慕戎見廖宇寧神色鄭重，也跟着站了起來，不過并沒有走過去。

通訊器的聲音使用了定向傳播，慕戎聽不到，他只聽到廖宇寧回答了對方幾個問題。

“是。”

“啊？”

“在的。”

“明白了。”

挂斷電話，廖宇寧回身看慕戎，神情有些複雜。

“怎麽了？”慕戎問。

廖宇寧：“內廷事務處打來的，陛下召我進宮。”

慕中校放下了心，“知道你畢業了，陛下召見一次很正常。”

“但陛下還有一句話。”廖宇寧複述剛才那位事務官的話語，“如果慕中校在身邊的話，那就請他也一起進宮吧。”

慕戎：“我也去？”

“為什麽陛下會說‘如果慕中校在身邊’？”廖宇寧眉心緊蹙，“他知道你會來我家？”

“呃——”關于這一點，慕中校有話要說，“我們、嗯，關系好，陛下也是知道的。”

“陛下知道？”廖宇寧有些無措起來。

慕戎追他的事情在帝國軍事學院鬧得盡人皆知，最後連遠在風神星域的廖家主都有所耳聞，廖宇寧已經學會了淡然視之，在他心裏，自己跟慕戎的關系依然處于沒有根據的緋聞階段，那是随時都可以結束和否定的狀态。

而皇帝知曉，卻不啻于有種對此事蓋章定論的感覺。

“學長說這次回來的理由是為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廖宇寧抿了抿嘴唇，心情沉重地提問：“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慕中校耿直而且沒有眼色地回答：“寧寧，我怎麽會對你說謊？”

驅車前往皇宮的路上，廖少爺周身布滿了低氣壓，讓慕中校有點肝顫。

這是廖宇寧第三次蒙皇帝召見，來皇宮也是第二次，不過上次他才十六歲，初到帝都星系，正是惶恐不安的時候，如今感受自是大不相同。

慕戎對皇宮卻要熟悉很多。

元常帝沒有後宮，宮廷宴飲活動稀少，但每年總還有那麽幾次，由輩分高的皇族女眷主持，慕戎小時候被母親帶着參加過不少回，近幾年做了皇帝的密探，進宮次數就更頻繁了。

經過層層關卡，兩人被帶至一間休息室，秘書官請慕中校稍待，然後領着廖宇寧走了。

又過了兩道門，廖宇寧進入皇帝的辦公室。

皇帝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仰望天空，聽到秘書官通報後轉過身，他看起來與兩年前變化并不大。

廖宇寧行軍禮，“陛下。”

元常帝回禮，然後指了指會客區的沙發，“坐，想喝點什麽？”

廖宇寧：“都好。”

元常帝：“聽慕戎說你喜歡喝花草茶。”

廖宇寧一愣，內心差點抓狂了，那家夥都說了些什麽啊？

秘書官送上茶水之後退下，皇帝與廖宇寧的談話也進入了正題。

“你申請了加入銀盾軍團？”

“是。”

“怎麽想的？”

“繼承先祖遺志。”

“嗯。”元常帝點點頭，“聽說你的志向是當戰神？”

毫無疑問，這又是慕戎說的。

“那是我幼年時的理想。”廖宇寧道：“長大以後才知道成為戰神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廖元帥是我永遠無法企及的高峰。”

元常帝：“你似乎從來不稱呼他為祖父？”

廖宇寧卡殼，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好。

元常帝：“這八年來，你一直做得很好，我想他會很高興有你這樣的後代。”

皇帝接見了廖宇寧之後，卻沒有見慕戎，而是直接打發他回去了。

于是慕中校再次開着飛車送廖宇寧回家。

“陛下說什麽了？”

“今年軍團精英賽提前，讓我趁着還沒有加入銀盾軍團的時候，為帝國軍事學院多掙幾塊獎牌，算是報答朱瑟伯格院長。”

“哦，這是好事啊。”慕中校很替心上人高興，“拿到名次之後，你的初始軍銜能夠上升一級，去了銀盾也不容易被人打壓。”

廖宇寧：“陛下說這是你的主意。”

慕戎：“……”

車廂內沉默了幾秒鐘。

“學長為我做了那麽多，我卻一無所知。”廖宇寧嘆息一聲，然後道：“多謝了。”

慕戎立時結巴了，“應、應該的。”

心上人橫眉冷目的時候，慕中校臉皮一向很厚，對方這麽輕軟的一句感謝卻讓他臉紅心跳、小鹿亂撞。

啊啊啊，好想把人拉過來親一口啊！

寧寧，我做得還不夠！

完全不夠！

要知道只要你點個頭，我是願意把整個世界都奉上的啊！

在心理活動沸反盈天的情況下，慕中校依然保持了外表的鎮定，他平穩地将車開回了廖宅。

“寧寧，明天早上我來接你好不好？”

無忘山的戰争紀念日活動，廖宇寧以前都是讓司機接送的，但慕戎這個要求提出來，也沒必要拒絕。

“好。”

這一年的無忘山沒有下雨，卻起了很大的霧。

儀式結束之後，兩人沒有選擇陵園提供的懸浮車，而是步行前往廖行慎的墓前拜祭。

一路上，慕戎都在跟廖宇寧讨論軍團精英賽的事情。

“只要拿下兩個以上項目的冠軍，陛下就有理由提前給你授銜，我覺得這幾個項目你應該沒問題……”

“這麽多，會不會太過鋒芒？”

“你是戰神子孫，原本就是衆人矚目的焦點，韬光養晦不适合你。”

“也對。”

兩人邊走邊說，就這麽把軍團精英賽的名次安排了一下，半點沒考慮其他參賽者的心情。

原本廖宇寧在加入銀盾軍團前還有一個多月的假期，結果卻被這次軍團精英賽破壞了。

這一分離，下次見面不知何時。

對此，始作俑者慕中校應該是最痛心的人，然而為了心上人的前途，這份痛他必須承受。

廖宇寧前往新紀元號之前，慕戎送人送到軍部飛船停機坪。

“寧寧。”慕中校望着心上人，胸口中千言萬語排着隊，不知從哪一句開始。

“我要登船了。”絲毫沒有感受到離別之苦的廖宇寧冷靜提醒，“學長請回吧。”

“等等。”慕戎攬住心上人的肩，将人帶到後面的通道口。

廖宇寧以為對方有什麽要緊話要說，“怎麽了？”

慕戎沒出聲，歪頭貼了過去，兩人本就湊得極近，這一貼就把嘴唇碰上了。

烈烈寒風，冰涼柔軟。

廖宇寧怔住，愣神的當口，唇瓣被慕戎輕輕啾了一下。

這算什麽？

被偷襲了嗎？

要不要打回去？

或許是因為對方的動作太輕柔、太小心，亦或許是因為那原本應稱為冒犯的行為充滿了忐忑和不安、帶着若有似無的顫抖，廖宇寧竟無法做出反抗，于是又被慕戎捧着臉啄了好幾下。

慕中校低啞的嗓音裏帶着無盡的苦惱，“舍不得讓你走了，怎麽辦？”

廖宇寧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好在慕戎大概也沒指望他回答，親了幾口，抱了一下就把人松開了。

“寧寧，我會很想很想你的。”慕中校意猶未盡地摸摸心上人的面頰，“你也要想我，好不好？”

這麽肉麻的話廖宇寧怎麽可能說得出口？

沉默片刻，廖宇寧推開了慕戎的手，“學長保重”，他說，然後轉身，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