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談判（上）

清晨的病房裏還有着一股讓人不舒服的消毒水味，陳文昭安安靜靜坐在病床上，身上蓋着個小毯子，目光沉靜地注視着張隊長，視線是柔和的，但是卻帶着不會輕易妥協的韌性。肖銳有點緊張地站在陳文昭身邊，對着張隊長瞪眼，全身緊繃着，似乎蠢蠢欲動，但是陳文昭不發話，他就老實站在那裏不動。

“肖銳，你幫我去打點早點來吧，我有點餓了。”陳文昭跟張隊長對視了一會兒，忽然轉過臉看向肖銳，朝他微笑着點了點頭。肖銳有點發怔，實在不明白自己主人為什麽會這麽喜怒無常的，想說什麽，陳文昭立刻催促了一句，肖銳便不再多話，朝門口走去。

“小陳你這……”張隊長明顯不樂意，看了陳文昭一眼，就想去攔住肖銳。

“張隊長，有話就跟我說不行嗎？我想上次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所有的事情，我都會負責。”陳文昭沒給張隊長機會，直接揚了揚聲音：“肖銳，謝謝你了，能稍微快點嗎？”

這話說完，肖銳幾乎是頭也不回地沖出門去，張隊長還沒來得及反應，門就砰的一聲撞上了。

“小陳，我覺得你這樣非常的不理智。”張隊長皺着眉看了看關上的門，語氣很不愉悅。

“張隊長，有什麽話就直說吧，肖銳很快就回來了，我覺得他不适合參與這種談話。”陳文昭倚在靠背上，寸步不讓道：“另外，張隊長，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件事，監護人申請我已經辦下來了，現在肖銳的一切都可以由我來負責。”

“小陳，你是個明白事理的文化人，這件事該怎麽處理，你比我更清楚。我是個刑警，不是什麽政府機構，我不關心出了事情誰來負責這種事，因為我要做的是從根本上遏制危險的源頭！”張隊長說着，習慣性地走上前去，雙手撐在病床上，逼視着陳文昭：“徒手撕裂鐵皮這種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管他是誰，他都是一顆定時炸彈，我必須拆除他。對不起了，小陳。”

面對着宣戰似的男人，陳文昭挺着脖子，沉默地與他對視。相比較張隊長的健碩和高大以及面部表情的剛毅程度，陳文昭顯然是弱小的。無聲的，陳文昭勾了勾唇，那表情卻是處變不驚的沉着，一點也沒遜色：“張隊長，我認同你。但是，雄心壯志再大事情還是要按照規則來做。且不說我根本不明白你剛才說的事情跟肖銳有什麽關系，我想先問問張隊長你，抓人也好，審問也好，你有逮捕令和準許證麽？”

話音一落，張隊長臉色頓時黑了，陳文昭笑了笑，繼續道：“醫院裏沒有任何刑事案件，張隊長，我記得你是刑警隊長吧？俗話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張隊長這次來，到底公幹是什麽呢？”

“小陳，我張棟梁是實在人，你也別跟我扯這些官話。你要知道，負責醫院財務失竊案子的人怎麽說也是警察，我不可能一點關系也拖不到。我今天之所以來找你，是替你着想，也替那個小子着想，咱們今兒個什麽話都還有商量的餘地。要是你非得逼着我按照流程來那咱們就公事公辦，到時候吃虧的是誰，大可以走起來瞧瞧。”張隊長湊過來拍拍陳文昭的肩，說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小陳，我也不會把那小子怎麽樣，偷盜錢財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全看怎麽處理了。你與其護犢子似的把那小子砸在手裏，不如讓我帶他走，他這點本事往好處引導，對于國家還是很有益處的。只要這小子服管教，我不會害他，他犯下的事兒我也能平。小陳，你看怎麽樣？”

張隊長話裏話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往好處說，就是要利用肖銳的能力為國效力，說的不好聽了，他就是想把肖銳帶回去當槍使。陳文昭聽得心裏疙疙瘩瘩，自然是不樂意的。可是張隊長這番說辭，勸解裏全都是威脅，言外之意，如果陳文昭不放人，那麽他利用正當途徑，把肖銳作為偷盜犯抓起來結果還是一樣。

客觀上來說，張隊長的确是給足了陳文昭面子，讓他能安排妥當之後從容的交人。而且，肖銳的的确确做錯了，陳文昭向來是個正直的人，心理上本也難以包庇他。可是偏偏……一想起肖銳那雙堅定如墨的眼睛，陳文昭就不忍心這麽“扔了”他。

身體因為矛盾而緊繃起來，陳文昭想起監控錄像實際上并沒有拍攝到肖銳的臉，思慮再三，陳文昭一咬牙，對着張隊長嘴硬起來：“抱歉，我想我不太明白張隊長你話裏的意思，我并不認為失竊這件事與肖銳有關。”

撒了這種謊，陳文昭不禁心慌，內心的原則就這麽被打破了，心情沉重得幾乎透不過氣。

“小陳……我一直認為你是個懂得事理的人，我對你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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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昭心裏因為這句話而猛烈地抽痛，有些羞惱的，他很想別過臉，但為了肖銳，這時候卻絕對不能在交織的視線中敗下陣來。陳文昭淡淡看着張隊長，這是一段異常煎熬的沉默。終于，張隊長先把眼色沉了下來。

“話我已經說到了，你再好好想想吧，想通了随時聯系我。”說完，張隊長轉身就走，随着房門砰的一聲，陳文昭筆挺的脊背立刻軟到靠背裏，深深呼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