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車禍

陳文昭也不是什麽老弱病殘，熱度持續了一天，也就退了。只不過吃了一天小瑞做的黑米糊似的白粥，胃口還遲遲不能緩過勁兒來。

“嗯……37°啊……看來我已經沒事兒了，放心吧。”陳文昭轉着溫度計，對着拿着冷毛巾準備給自己再次敷上的小瑞搖搖頭。

那家夥怔了怔，然後起身疾步出去，不一會兒又拿着那塊毛巾疾步進來，俯下身，毛巾蹭在陳文昭臉上——這次是溫的。

“不用，我去洗個澡就行。”

“我幫你。”

“不用了！算了……我就擦一下好了……呃，我自己來！”

小瑞沒打算讓步，陳文昭只好別別扭扭地由着他替自己擦臉擦脖子，擦手再擦腳。

“我明天不去上課了，你也再休息一天？”

“那怎麽行！你們快考試了吧，不是這星期就結課麽？”陳文昭愣了一下：“再說我已經沒事了，明天就去上班，你留家裏幹嘛？”

“……”小瑞低着頭，不是很爽地默默給陳文昭擦手。

“喂，我說你小子，是不想考試吧？上次你們老師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記得你英語和語文差得不像話。”

小瑞擡了一下頭，一副為難的樣子：“對不起，我盡力了。”

陳文昭嘆了口氣，伸手去揉小瑞的頭，這家夥的确沒有這方面的天分，讓神獸學鳥語，做語文那些詭異的閱讀理解……實在是有點為難他了。

“小瑞，及格就好，這樣對你有好處。”

在這個社會上面生存，至少需要基本的學歷，陳文昭沒辦法跟小瑞講通這個道理，只能想盡辦法輔助他順利學習。

“這些天辛苦一下，等你考完了，我們一塊出去旅個游，放松一下，怎麽樣？就我們兩個，去個清淨點的地方。”

Advertisement

小瑞不喜歡熱鬧，也不太擅長應付太多人，這樣一場旅行，對于他來說已經算是很大的誘惑了。果然，聽了陳文昭這麽說，小瑞的動作停了，眼睛似乎開始放出光來，狠狠點了點頭。

陳文昭笑出聲來，總覺得這個大塊頭孩子氣的時候，尤其可愛。

最近努力學習，大概可以轉移一下發情期的暴躁吧。等到考完了，就去東北那邊稍微冷一點的地方躲一陣子，沒有季節影響，發情期大概可以安然度過了。

小瑞最大的優點莫過于聽話。自從陳文昭跟他許諾了旅游的事，這小子當真認真學習起來，每天回到家就關在屋子裏埋頭讀書。有時候，陳文昭進去關照一下就會看見那小子累的趴在書桌跟前睡死，地上還扔着幾個煙頭。

看不慣小瑞抽煙，但是目前這種情況，也只好由着他拿煙草消除一下焦躁什麽的了。

眼瞅着學校期末考試的日子就到了，陳文昭這天準備提早下班，開車去學校接小瑞，單位這邊早就請好了年假，去哈爾濱的機票跟那邊的酒店也都訂好了，就差接了小瑞，回家收拾一番，就動身。

開着車往小瑞學校的方向開，陳文昭難得的打開車載音響，卡朋特的老歌慵懶的調子特別懷舊，陳文昭的心也跟着飄了起來。眼看着學校越來越近，陳文昭降慢了車速，正準備剎車，忽然憑空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個人影，猛地就往他車前玻璃上沖過來，速度太快，陳文昭立刻剎車，那人還是狠狠撞在車窗上，轟的一聲，滾落下去。陳文昭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弄傻了，根本也來不及察覺自己的車速已經相當慢，根本不至于發出這麽大的沖撞力，以至于玻璃都碎裂了一片。

還算冷靜的下了車，陳文昭腦子裏卻是嗡嗡地亂成一團，走到那個倒地不起的人跟前時，以車子為圓心已經圍了好大一圈人。陳文昭蹲下來查看，那是個女孩子，已經昏死過去，地上還淌出血跡，心裏頓時沉得吓人，立刻掏出手機，先是叫救護車，繼而撥了110。

“主……”大概是認出陳文昭的車，小瑞氣喘噓噓地跑過來，扒開礙事的看熱鬧的，急匆匆跑到事故的焦點：“你沒事吧？”緊緊抓着陳文昭的手不松開，小瑞是真的緊張。

“小瑞，你先回家。”按着小瑞的手腕，陳文昭顯得有點煩躁。

“……”黑漆漆的眼睛黯淡了一下，小瑞再遲鈍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又意味着什麽，沉默着低頭看了看那個受傷的女孩子，小瑞忽然瞳孔收縮了一下，猛地朝着那個人沖過去。

“小瑞，你這是幹什麽？！”所幸陳文昭眼疾手快，抱住小瑞的腰，才避免了這個愣頭小子去抓本就傷得不輕的人：“別給我添亂了行嗎，你先回去！”

“她……”小瑞在發火，拼命在陳文昭的阻攔，嘴裏叽叽咕咕的，有話又因為着急說不出來：“她是……她……放開我啊！”

“你鬧夠了沒有！能不能別這麽不懂事！”啪的一下，一巴掌打在小瑞臉上，兩個人都有點愣。這時候，警車和救護車的聲音進了，立刻有人過來詢問情況。陳文昭嘆了口氣，推開小瑞：“對不起，你先回去吧。”

在派出所做完筆錄已經是晚上了，陳文昭也差不多冷靜了下來。雖然不知道這個女孩子為什麽會往自己車上撞，但是這件事從頭到尾自己都沒有任何責任，只是警察不會聽他單方面的解釋，一切只能等那個女孩子醒過來再說。

離開的時候，警察說什麽也非要拘留陳文昭，還是呂岩賣了個面子，把陳文昭保出來的。倒是倆人沒直接回家，先去了趟醫院看女孩的情況。

“文昭，這事兒有點不好弄，那個大夫說，這姑娘腦電波很紊亂，很可能一直昏迷下去。”吸煙區裏，呂岩叼着煙，也遞給陳文昭一根：“你沒事兒吧？從監護室出來就這副半死不拉活的樣子？”

“岩，那個女孩，我見過，是小瑞的同學。”陳文昭的臉色很難看：“小瑞目睹了車禍，當時，他很緊張，他大概很在乎這個孩子……”

“我說，你這是在內疚還是在吃醋？”呂岩挑了一下眉。

關于小瑞有古怪這件事，呂岩從聽說陳文昭不知從哪冒出個兒子那天就開始懷疑了，後來親眼看着這個孩子在一年裏從一個小孩子長成青年，從小學跳到了初中，期間還不斷地換學校，陳文昭還搬過一次家……呂岩很清楚，文昭這家夥家裏養了一個怪物，而且這個怪物越來長得越想那個肖銳。

這件事，呂岩不知問過陳文昭多少次，跟他吵翻過多少次，但都被陳文昭執拗的性子搪塞過去，最後還是家裏的白寧告訴他，陳家那個，不是人，但他絕對不會傷害陳文昭。呂岩沒辦法，也只好由着陳文昭去了。這麽些年了，除了小逸，他也還是第一次看見陳文昭這麽認真地去喜歡一個人，也難得了。

作為鐵哥們，他也只能在陳文昭身邊關照好他，在他跳火坑的時候不時往他身上潑點水，別讓他太燙着了，阻止……那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主兒？沒戲！

這會兒，看着陳文昭皺眉的樣子，呂岩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收起了玩笑的語氣：“以我對你的了解，你絕對不是能出車禍的那種莽撞人，這事兒要是單純就是寸勁兒了最好，要是有什麽貓膩……”呂岩沉下臉，皺了一下眉：“文昭你放心，我呂大少爺不是白叫的，我說能平，就絕對能給你平了！”

“岩……”

“行了，好話留着對你家那個‘好兒子’說吧，我還不知道你，現在腦子裏全都是那小子，也沒心思管自己這趟子糊塗事兒了吧！算我倒黴，車禍的事兒交給我了，哄孩子的事兒你自己解決。”呂岩笑得戲谑，可眼神卻是認真的，看着陳文昭瞅着他，叼着煙笑開：“得了，不客氣哈，見外的話甭說了！我也是個而立之年的大老爺們，辦事兒你放心！”

這麽說着，拽着陳文昭就往外走，嘴裏嘟囔着什麽這地兒，添堵，不容分說地就把人塞到車裏，送回他家樓下。還很是好好先生地揮揮手，一副“我目送你上樓，不用謝謝了。”的表情。

陳文昭人被呂岩推出車門去，還是回着頭有點僵，沉沉看了會兒呂岩，點點頭：“我知道了，你早點回去吧。”

朋友之間，沒那麽多誰欠誰，話多了就遠了。

呂岩目送着陳文昭進樓，忽然笑了笑，自言自語着：“這人……那種感動的表情算什麽啊？當初我遇上事兒的時候，你這個傻子付出的恐怕我這輩子也還不起了吧……”呂岩眯着眼，一時間整個人都變了個樣子，眼神變得異常遙遠，半晌，才輕笑一聲，搖搖頭，發動了引擎。

陳文昭上樓的時候，樓道裏燈泡壞了，黑漆漆的一片。走到自家單元門跟前，摸着黑開了門，伸手去開燈，一瞬間客廳跟着樓道都亮了起來，倒是陳文昭，眼睛盯着門外樓道的牆邊上，愣住了。

“小瑞？！你坐在這兒幹什麽？怎麽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