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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這些掃興的事,咱們喝酒,年節該是熱熱鬧鬧,歡歡喜喜的。”
被顧陽舒這麽一鬧,大殿上的氣氛頓時有些冷清,一幹的大臣見不是自己能插上手的事,都只悶頭喝酒,不發一言。不知怎麽的,就讓錦帝看得覺着心裏頭窩火。這群成天嘴裏喊着忠君愛國的家夥,真到了緊要關頭,都成了鋸嘴的葫蘆,連一個出來幫着圓場的都沒有,最後還得他自己出馬負責暖場。
錦帝大手一揮,貼身的侍從立刻将先前退到殿外的舞姬招了進來,樂師也開始奏樂,頓時,大殿裏又顯得熱鬧非凡,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只是越是這樣越是讓錦帝覺得惱火,一股子的邪火全記到合心長公主的頭上去了。若不是他那皇姐這麽沒眼色,又怎麽會置他這個皇帝于這般尴尬。
裝模作樣的勸解了顧老爹好一陣,顧靖薇才回到沈候身邊坐下,且剛剛才舒了一口氣,就看見她那不省心的三兄顧烨煜鑽了出來,對坐在高座上的錦帝道:
“陛下,臣這次回京路上遇到了陛下的一位故人,這位故人說很是想念陛下,還有遠在京城的女兒,不過微臣是回京述職,要連夜趕路,只好另外派了人護送這位回京。所幸,今天一早,終于得到消息,這位故人進城了,如今就在殿外候着,不知道陛下可願意見一見這位故人。”
顧靖薇聽着他一圈繞口的話,聽得耳暈眼花,弄不懂他葫蘆裏究竟是賣的什麽藥。
“哦?既然愛卿說是孤的故人,那孤自然是要見一見的。”錦帝挑眉,南邊的故人,這顧家老三是打的什麽主意,顧家老頭子是個刺頭,這幾個小的,也沒有哪個是省油的燈,最會來事的就要數老三顧烨煜了。
“微臣這就去把人給陛下請進來。”聞言,顧烨煜嘿嘿一笑,末了還看了顧靖薇一眼,然後從容的出了大殿。
顧靖薇被他這一眼看得渾身不自在,總覺得他這是笑的不懷好意。有什麽事情脫離了她的控制,讓她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
“老朽柳煥志拜見吾皇陛下,願吾皇萬歲。”一銀發老者緩緩的從大殿門口進來,走到殿中,朝高座上的錦帝拜了下去。他的到來,讓殿中不少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杯盞,甚至有些激動的人已經站了起來。
“恩師!”錦帝雙目睜圓,怎麽也沒有想到顧老三口中的故人,竟會是自己的恩師,已經告老還鄉多年的前禮部尚書兼太傅,柳煥志。當年多虧了柳太傅的扶持,才讓他獲得了一衆清流的支持,利用文官的勢力,與武将相互制衡,才讓他有了喘息的機會,從中周旋制衡,坐穩了江山。更是傾力相助,教導他治國之道。
可以說,他如今能坐穩龍庭,制衡整個朝堂,柳太傅是功不可沒的,只可惜當初恩師操勞過度,身體不行了,加上自己的獨女也已經嫁人,這才告老還鄉回了江南老家修養,只是沒想到他這一去,竟是十年之久。
“恩師什麽時候回京的,怎麽不讓人通知孤一聲,孤好派人去迎接恩師。”
“陛下,老朽怎敢勞煩陛下,老頭兒自己坐着車就回來了。倒是要陛下不怪罪老朽突然上殿,驚擾聖駕才好。”柳煥志呵呵笑道,他如今可是一點都不願意再攪合進朝堂裏來,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只是實在想念親女,看看外孫女。女兒嫁了多年,外孫女都已經有十好幾了,他連面都沒見過,怎麽會不想念。
“恩師這是什麽話,孤怎麽會。”錦帝從高堂上,速速的起身走了下來,扶住柳煥志,轉頭道:“還不去給恩師準備席案,就坐在孤的下面,一會孤要跟恩師長談。”
宮人們迅速的重新在錦帝近側擺上了席案,添上酒水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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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煥志一邊笑着與錦帝寒暄,一邊掃視整個朝堂,看了一圈才在角落看到女婿一家,不過卻沒有看到他心心念念想着的女兒的身影,而是看到另一個女子,坐在了女婿的身邊。而傅家一家子的人看到他的神情,似乎不太對?莫非他的乖女兒身體出了問題?竟連宮宴都來不了了?
傅家一家子在大殿門口看到柳煥志的時候,除了神色激動急切的傅宛瑤,其餘人都臉色蒼白一片。瞞了十年的消息,終于蓋不住了,最讓傅文彥感到驚慌的是,柳氏過世十年,他卻年年都讓人仿了她的筆記回信,這樣的欺瞞,該如何解釋。還有大女兒的那雙腿,以及那些被他動用了的嫁妝,這些都成了能讓他萬劫不複的罪狀。
與傅文彥的忐忑不同,傅宛瑤卻是激動萬分,她從未謀面,到了如今,唯一能名正言順為她出頭做主的親人,終于見到了。若說沈候夫人對她的眷顧,能改善她在府裏的地位,進而影響到父親對她的态度。可是真正能為她的委屈出頭,為她母親讨回公道的,除了外祖再也找不出別人來了。
若說傅文彥臉色蒼白,是因為他的心虛和理虧,而傅宛瑤是因為終于有人可以作為依靠而激動,那麽,在場也只有她才是真正情緒複雜到無以言語的那個。
顧靖薇從看到那一抹爍白的銀發開始,就在渾身顫抖,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顧小三帶進來的人,竟然會是她爹。
自打她再次睜開眼,成為沈候夫人,輔國将軍嫡女之後,她每時每刻想的不外乎是補償她的女兒,挖空心思的為女兒做打算,甚至是暗地裏給傅家下絆子,等着将來好讓傅家一家都受到應有的懲罰。
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發現,原來她虧欠的又何止是女兒,還有生她養她,悉心培養她,為她打算将來的父母。淚水幾乎是不受控制的就往外面湧,多年的委屈求全,孤助無力,在看到柳父的那一剎那,全部浮現在心頭。
恍惚之間,她還看見剛剛辭官回鄉的父親,那時還碩骨健朗,和藹慈祥的父親一直是他們一家人的頂梁柱,她曾一度認為,只要有父親在,就什麽困難都會解決。父親對她諄諄的教誨,殷切的叮囑,所有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希望她能将日子過得更好,能夫妻美滿,兒女孝順。
而如今,他卻已經是滿頭銀發,雖然身板依舊健朗,卻已經顯出了老态。額上眼角的皺紋,幹瘦的雙手,松弛的皮膚,無一不宣告着他已經步入老年。
而他心心念念惦記的女兒,早已芳魂已逝,做了別人家的女兒。最可恨的莫過于傅家對此的欺瞞。
看到老父臉上的神色,以及觀察傅家赴宴的人選,那微微皺起的眉頭,顧靖薇便已經猜到,父親一定還不知道女兒孫女的那些事情,更不知道傅家多年來的欺瞞。這一認知簡直叫她無比揪心,她無法想象當年邁的父親知道這些事情,知道他千挑萬選的女婿,究竟是如何欺負他寶貝的女兒和孫女的時候,該是何等的自責,何等的傷痛。還有尚不知身在何處的母親,她只覺得自己要瘋了。
想到這些,她就恨不得将還在洋洋得意的顧小三拿去沉塘。
她真沒有想到顧小三會誤解她的意思,為了維護他們顧家,而将柳父請回京裏來。雖然她也很清楚父親來到京城,對女兒的影響是極大的,也是唯一能名正言順為女兒出頭的人。可是她并不希望為了女兒,而傷害到父母。
若是可以,她寧可自己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幫助女兒,對付傅家,也不願意用兩老的悲痛欲絕作為代價,來為自己為宛瑤出氣做主。
顧靖薇的內心糾結,幾乎都刻畫在那張粉飾精致的臉上,看得顧小三一陣說不上來的心虛,尤其是接受到她那宛如削骨剜肉的眼刀子之後,更是瑟縮了一些,不動神色的将身子掩藏到了老大的身後。
他多少能猜到小妹的不滿來自何處,畢竟讓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驟然知道自己唯一的獨女早在十年前就過世了,而他親自挑選的女婿簡直就是個人渣,寵妾滅妻,還捧庶壓嫡,這些沉重的打擊足可以令這位心智堅定的老人,瞬間崩潰。
這樣做确實是不太厚道,不過那又如何呢,為了大局,他顧小三做過的不厚道的事還少麽。他回京這一段時間,跟父親和兒兄看了這麽久,除了出于政治的考量,妹子倒是真心喜歡傅家那丫頭,不然也不會連花爺爺都給請回了京城就為了給那傅家的丫頭治腿。
可是她雖然喜歡,礙着身份地位,到底是外人,又怎麽好去幹涉人家家裏的事情,能為傅家丫頭出頭最好的方法不就是找一個有身份,又有足夠份量能壓制得住傅家的人來出這個頭。符合這樣條件的人,他想破了腦子,除了眼前這位,傅文彥的岳父,皇帝陛下的恩師,前禮部尚書兼太傅的柳大人,還能有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 好困,眼皮都快睜不開了,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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