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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靖薇的一聲厲喝,吓壞了從大殿裏出來的那個宮女。她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小聲的議論了幾句,就會被人給抓住小辮子,不由得想起剛進宮的時候,嬷嬷的教導。宮中是不可以随便議論主子們的事情的,免得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丢了小命。
那宮女見到來人是顧家那位大姑奶奶,連忙跪下。這可是讓長公主都被罰去閉門思過的主,她一個小小的宮女,還不是給人當下菜的料?連忙朝顧靖薇跪下。
“夫人!”
“你剛剛說誰吐血了?”沈玉玲連忙問道,母親捉着她的手越來越緊,也越來越涼,情緒波動之大,可以相見。
“回縣主的話,是前太傅柳大人。”她的話音剛落,就看到眼前的婦人,甩開攙扶她的人,提起裙擺就往大殿跑去。落下一大群人面面相觑。
“快,快追上去,主子這身體怎麽能經得起這樣奔跑。”妙夢先反應過來,連忙喊道,然後跟着快步追了過去。心裏真是急的差點沒滴血,剛剛才發病過,怎麽還敢這樣奔跑。這要是再出了什麽事,老爺不得把她們都給劈了。
顧不得身後追趕的一群人,顧靖薇現在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父親知道了。
跑到大殿門口才恍然想到,既然她病倒了都會被移送到偏殿,那父親如今肯定也不在大殿了,肯定是被移送到另一邊偏殿的廂房去了,于是扭頭又往那邊跑過去。
此時的大殿之上,傅文彥帶着全家老小跪在中間,一頭的冷汗,腦子裏不斷的在思索,應該怎麽辦,才能上坐在高堂上的錦帝息怒。
先前他眼看着陛下跟他那位岳父,越聊越開懷,一掃之前被長公主之事帶來的影響,他的一顆心也就越發的緊縮,只期望他想隐瞞的事情不要在大殿之上被揭穿,若只是家事,等出了宮之後,再做協調處置,總還有法子可想。只要他能努力裝出鎮定的模樣來,岳父即使心裏有疑問,也決計不會在大殿之上問起這件事的。
誰知道他還一邊在努力裝鎮定,另一邊吏部侍郎章大人,就已經端着酒杯上去向恩師敬酒。
是了,他的這位岳父除了是當今陛下的老師,如今朝中還有不少官員同樣是他的門生,就連自己原先不也是打上柳派的标簽,才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的麽。
只見章大人顯示恭恭敬敬的拜見了柳老,然後提起一別多年,原以為老師是因為師妹早逝才不願意回京的。
柳太傅當時就懵了,端着酒杯的手都在抖,捉着章大人的手問道:“敏之,你說誰過世了?”怎麽可能,他上京之前,還收到曼彤的手書,怎麽可能才幾個月時間,就去了?
章大人也是一臉錯愕,驚道:“恩師難道還不知道麽?師妹去了都十來年了,難道——”說罷,就看向了傅文彥的方向,傅家莫非将師妹去世的消息給瞞下來近十年之久?
“十年?”柳老手中的杯盞叮當一下掉到地上,他就奇怪先前上殿的時候,怎麽沒有看到他的乖女,而是另外一個女人坐在傅家主母的位置上,他當時心裏就覺得不好。那傅文彥的眼神閃爍不定,分明是心虛的模樣。原來,原來他竟是将這麽大的事情瞞着他,竟然還一直叫人僞造他乖女的筆記,年年給他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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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只怪自己回鄉養病之後,夫人就怕有人再拿朝中的事來煩擾自己,硬是搬到鄉下去住,與從前的同僚幾乎沒有聯系,盡然連自己乖女去世多年了,都沒有人能遞個消息給他。
“噗——”一路上的疲勞,在受到這樣刺激之下,柳老‘噗’的噴出一口鮮血,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柳老這一倒下去,殿上幾乎炸開了鍋。但凡是叫得上名號的文官全都立了起來,大喊道:“恩師!”
錦帝先前還沒有太注意,後來看到柳老手中的杯盞掉到地上,頓時覺得不好,立刻就站了起來,下一刻就看到他老人家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整個人就這麽歪到了章大人的身上。錦帝不禁大喊到:“恩師,快,叫禦醫!”說着連忙從上面走了下來。
一衆人手忙腳亂的将柳老擡到偏殿去,太醫一頭大汗匆忙跟着趕過去,分明是剛剛才從顧靖薇那裏急匆匆的跑來的。宮裏太醫是多,可誰讓他隔得最近呢。
剛剛才坐定的顧陽舒,看到老先生吐血昏倒,不由得狠狠的瞪了顧烨煜一眼,看吧,事情鬧大了,看你這下怎麽跟你妹子交代,怎麽收場。
顧老頭瞪得顧小三連連縮脖子,心中暗道不好。這下可慘了,本來妹子就氣得不輕,這下若是知道柳老頭吐血暈過去,還不得拔了他的皮啊。為了讓妹子息怒,他老子跟哥哥一定會把他吊起來打的,他們可是真幹的出來的。
“傅卿家,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是不是該好好解釋一下?”錦帝滿臉怒氣的看着跪在下面的傅文彥,好好的宮宴,先是顧家那個發病,已經弄得他滿心的惱怒,卻不好發洩。這下可好,恩師好好的人,竟然在大殿之上吐血,見了紅,這個年節過得可真是熱鬧。
今天這宮宴,真是數十年他登基以來,最熱鬧的一次了,狀況不斷。
“微臣,微臣起先是怕老爺子受不住,就讓人瞞着,到了後面,就越發說不出口了,這才一瞞再瞞,沒敢讓岳父知道內子已經去了的消息。哪裏知道,哪裏知道岳父會突然進京來。”
傅文彥說着,心裏對顧家那可真是恨到家了,若不是顧家老三突然把老頭子弄回京城,就什麽事都沒有,現在這是要讓他一個人承擔後果麽?
錦帝聞言,不由得眯起眼來,朝顧家的方向看過去。
顧陽舒在桌子地下踹了顧烨煜一腳,面上仍是什麽表情都沒有,只是端起酒杯喝起酒來。顧烨煜也是個人精,立刻起身走到殿前,朝着錦帝跪了下去,請罪道:
“都是微臣不好,本來在南邊偶爾見到太傅,攀談之下,見太傅大人着實想念京裏的女兒和孫女,微臣當時也沒有細想,急着回京述職,這才留下車馬和侍衛護送柳老進京。怎麽也沒有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微臣真是心裏不安極了。”
他不過是派人護送了一下,要進京的是人家自己,瞞着人家女兒去世消息多年的是傅家,這筆帳怎麽也不能算到他的頭上吧。雖然話這麽說,但是先請罪總是沒錯的,免得讓人捉着把柄了。至于剩下的,自然有他老子給他兜着。
錦帝坐在黃金雕刻的椅子上,手指在椅背上輕輕的敲擊,按理說,這是傅家的家事,即便他是帝王,似乎也不便硬要插手。他早些年就聽聞傅文彥有寵妾滅妻的事,可是原配都去世這麽久了,卻也沒有見到他為繼室請封的折子,也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人家家裏诰命的名分還是記在恩師的女兒頭上的。就這一樣,也不能說他是寵妾滅妻。
“恩師的外孫女呢?”錦帝突然想起了,傅家原配好像生了個女兒,聽說摔折了腿,前年還鬧得挺大的,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這,小女剛剛跟着岳父到偏殿去了。”傅文彥心裏打了個突,陛下怎麽會突然想起了他那個大女兒了?
大女兒的婚事他硬給了二女兒,為的不過是拉攏丁家。丁家家主如今可算是他的小舅子,今年外派辦了件漂亮差事,升了官,如今已經是戶部挂得上號的人物。那孟家也不是個傻的,一個是跛子的兒媳,一個是如花似玉的閨閣小姐,又是戶部大員丁譽的親侄女,怎麽選擇想都不用想啊。誰又會料到他那都已經快要在鄉野發黴的岳父會突然回京來。更想不到的是,他居然還能直達天聽。
“哦,倒是個有心的孩子,回頭叫到孤跟前來,讓孤見見她。聽說她腿腳不好,天下最好的大夫都在宮裏,回頭讓所有的太醫都給她看看,總有能治好能人。恩師已經沒了女兒了,若是唯一的孫女還身有殘疾,未免太不美了。”
錦帝琢磨着,傅家若真不是寵妾滅妻,必定會好好對待自家嫡長女,就算是繼室擡了身份,也斷不會委屈虧待了嫡女。反之,則不然。真相究竟如何,只要叫了人來跟前,見上一見,就知道了。
“是,微臣一會就去将小女帶來面見陛下。”
傅文彥心中稍稍鎮定了些,多虧了沈候夫人,先前在宮門口讓宛瑤換了衣裳,那一身行頭,就是拿到宮裏那些公主們身上,也是拿得出手的。陛下無非是想看看傅家有沒有虧待了宛瑤,以證明他是不是真的如傳聞那樣寵妾滅妻。若真是她原先的那身衣裳,只怕還真說不過去。現在嘛,應該是能安全瞞混過去的。
想來,在陛下面前,她也是不敢亂說話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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