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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呲,呼呲。”
校場上傳來一陣一陣的喘息聲,沈玉軒自從一個月之前抵達湖州軍營之後,就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雖然按理說該是西北的民風比較悍,比如他父侯的軍隊,但事實是,他們從京裏一路出來之後,顧二爺就像是被放出了籠子的猛獸一樣,漸漸的可以看出他骨子裏那股執拗勁了。若不是顧及他還帶着女眷,出門前又受了母親的叮囑的話,只怕顧二爺一路上就要急行軍了。
好不容易到了軍營,二爺就跟魚兒入了水一樣,那種自在的感覺,跟在京裏是完全不一樣的。而軍營裏大約是這段時間積壓了不少的軍務,所以二爺也顧不上他們,将他們往副官那一放,叫他們自己安排住宿之後,自顧自的忙了起來。過了好幾天,這才記得他這個随行而來的外甥。
他那會總算感受到被顧二爺惦記上是什麽樣的感覺。
顧二爺将他丢進軍營的那天,叫了他一個相交甚好的将軍過來,指着他道:“這是我內侄子,你薇妹子認的兒子,沈玉軒。他說他想感受一下咱們南軍跟北營的兵有什麽區別,我就帶到你這來了。我瞧着他這身體跟弱雞仔一樣,這段時間石頭你就幫我好好的操練他吧。”
從那以後,這個外號叫石頭,真名叫古月的将軍,就開始狠狠的操練他了。
古月是顧二爺的生死之交,跟顧家關系密切,是顧家軍軍醫花老爺子的養子。花老爺子他在侯府見過,除了性子扭了點,待人還算的上是和藹的。這位古月将軍據說從小就被花老爺子收拾,天天挨揍不說,還經常被扔去泡各種各樣的藥浴,所以練就了一身的蠻力,靠着這一身的蠻力出入沙場,掙了不少的軍功。
顧二爺拍着沈玉軒的肩膀,叫他好好的鍛煉鍛煉,熟悉一下軍中的生活,等回京城之後,兵部的空缺也就出來了,讓他屆時好好報效朝廷,然後就極其不負責任的撇下他跑了。
而古将軍自從聽了顧二爺介紹他的身份之後,面上的神色一直起伏變化個不停,最後朝他咧嘴一笑,看得他渾身上下毛骨悚然。那厚實的巴掌在他肩膀上啪啪的拍了幾下,沈玉軒立刻就聽到自己的骨頭發出咯吱的聲音。
他猜古将軍大約是覺得很稀奇吧,他一個堂堂侯府的少爺,即便要歷練也該是去他父侯的軍隊,怎麽反倒是跟着顧二爺跑到顧家軍來了。所以在顧二爺那樣說了之後,當真是卯足了勁在“好好”操練他。
從最初的負重跑,紮馬步,揮刀,舉槍,刺。這樣最簡單的訓練一個接着一個,讓他這個雖然是軍閥世家出生,但是卻從來不曾真正進過軍營的人來說,不亞于去掉半條命。
本來以他的身份是不必吃這麽一遭苦頭的,但是誰讓他自己嘴欠呢,路上來的時候,為了跟顧二爺拉近距離,說想體驗一下南軍軍營的生活。他還記得當時顧二爺挑眉玩味看他的那個表情,現在總算是明白了,他就是想說,小子這是你自己找的。
他第一天受訓回去之後,幾乎是拖着腳步走的。軍營裏不許女子進入,所以宛瑤跟她的丫頭就在離軍營不遠的村子裏租了一間民居居住。
等他到家之後,一頭栽倒在床上的時候,把宛瑤吓了一跳,後來才發覺他不過是真累狠了,并沒有受傷,這才安下心來為他打水洗漱。而他幾乎是沾床就已經睡了過去,甚至連什麽時候身上的衣物被宛瑤換了他也沒有覺察出來。
直到第二天早上爬起來,沈玉軒只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舒坦的不說,就連一雙腿走路都在飄。再一看時辰,心道壞了,點卯的時辰快到了,連早膳也顧不上吃,又急急忙忙往軍營裏跑,結果還是沒趕上,校場裏已經開始了操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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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似乎對他本就有些成見,他點卯還遲了時間,只怕這一天的訓練比昨天還要艱苦了。
等古月看到他的時候,那臉上的表情,沈玉軒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當着衆将士的面,古月狠狠的訓斥了他一頓,在接下來的訓練裏,不斷的給他加碼,在最後一圈負重跑的時候,他終于熬不住腿腳一軟,跪在了地上,被從後面追過來的古月當着衆人的面,狠狠抽了三鞭子,罵道:
“什麽建安侯府,什麽軍閥世家,這才多少的訓練,居然就腿軟了。你們北營的軍隊都是你這樣的軟|蛋麽?”
這三鞭子下去,反倒是将沈玉軒的血性給抽了出來,他狠狠瞪了古月一眼,咬緊牙關站起來又開始接着跑。他就不信了,別人都能做到,他還就不行了。他們北營的軍隊也絕不是軟|蛋。
沈玉軒在校場的表現,顧家老二其實一直有所耳聞,對他所表現出出來的毅力,還是有幾分欣賞的,畢竟對一個從來沒有真正吃過苦頭的公子哥而言,他的表現算是不錯了。自家妹子的眼光還是不錯的。沈玉軒這小子若是能好好調|教一番,将來也會是個有出息的。
建安侯府裏,顧靖薇看着從南方送來的家書,只覺得好笑。書信一共有兩封,一封是沈玉軒跟宛瑤送來報平安的家書,信上除了請安問好,說了一些路上的所見所聞就沒有旁的了,薄薄的一頁紙就寫全了。
倒是她二哥哥的信裏,充分的表述了他是如何替自己教導兒子的,比起沈玉軒小兩口報喜不報憂的風格,她二哥哥的信就熱鬧多了,一路上的事敘述得巨細無遺,只差沒有将上了幾次茅廁,喝了幾口水,晚上睡覺打了幾個呼嚕都寫進去。厚厚的一沓紙,寫得密密麻麻。
信上還交代他将沈玉軒交給了古月,現在每天是古月在操練他。古月哥哥那個性子,顧靖薇默默的為沈玉軒點香。
他們顧家軍隊裏新一代的将領中說到練兵,古月排第二,就沒有人敢排第一的。這可都得益于花爺爺,記得小時候花爺爺把古月撿回來的時候,他瘦得跟猴子一樣,矮矮小小的。花爺爺生怕他長不大,各種藥材補品沒完沒了的灌。結果眼看着瘦皮猴長得跟大猩猩一樣壯實,力大無比,讓他們一家子都好是驚奇。
古月小時候老被她欺負,每次她想出府去玩,哥哥們又不在的時候,她就叫古月帶她翻牆出去。古月每次都把她背到背上,帶着她偷偷溜出去。回來以後挨罵挨揍的也都是他,偏偏每次挨罵挨打之後,她只要一叫喚,古月就又屁颠屁颠的跑來背着她溜出去。
小時候在她面前的古月就是個憨憨,老實好欺負的大漢子,可自打他進了軍營,似乎就跟變了個人一樣,哥哥們每天回來跟她說石頭今天又幹翻了幾個兵長伍長,又超額完成了多少訓練,又有幾個不長眼的被他給陰了。到後來的,石頭今天又殺了多少個敵軍,設下了怎樣的埋伏,立了怎樣的軍功。升了隊長,兵長,伍長。直到她顧靖薇出嫁之前,他終于在南疆大捷之中立下大功,當上了将軍。
古月,真是有好些年沒見了。
顧靖薇将手中的書信放到箱子裏收好,那般無憂無慮四處撒歡的日子,已然是一去不複返了。她也不再是顧家那個天真的小女孩了。
她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會還要到書房去跟她的那位好夫婿好好的辯上一辯,定要叫他改變主意不可。
她是真不曾想到,沈君睿為了他利益,竟連他嫡出的世子都不顧了,鄧家姑娘做出那樣的醜事來,他就為了鄧家許諾的那些好處,要将自己嫡子的婚姻給賣了,他那樣的作為,跟往沈玉宸頭上安上一頂綠帽子有什麽區別?也真虧他能做得出來。
那鄧家的如意算盤也真是打得響亮,只可惜不能讓他們如願了。鄧秀清這般的厲害,若真是讓她嫁入侯府,又是長媳,她的宛瑤将來在她跟前還得立規矩,不知要受多少的委屈。
而那趙家姑娘,差點被人毀了清白,趙家若是知道事情的始末,只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如今趙家卻是一片風平浪靜,除了趙玥瑩自己病了一場之外,竟一點風聲都沒有,可見那件事趙玥瑩顧忌着她表兄的名聲,怕是一個字也沒對趙家說起吧。
相比之下,趙玥瑩做了宛瑤的嫂子,絕對比鄧秀清要強,就沖着這一點,她也不能叫鄧家如意不是。
她原先還一直覺得沈君睿其實是個挺不錯的人,既不像顧家爹爹那般大開大合,也不像柳爹爹那樣溫和。他更像一名儒将,剛柔并濟。也升起過要跟他一塊好好過日子的打算,直到他抽沈玉明那頓鞭子為止,她都一直在向這個方向努力。如今看來,将儒将這個詞安在他的身上,簡直就是辱沒了這個詞彙。
她總想着上輩子她身邊沒有娘家人為她做主,又不得婆婆丈夫的喜歡,最後生生把自己給憋屈死,還險些累及自己女兒的一輩子。但是到了這輩子,她有強勢的父兄,又是門當戶對,經歷過了一輩子以後,總該有些長進,只要努力些,總該能把日子過好了。夫妻和美,家庭和睦,即便她不能生育,但是有宛瑤做兒媳,養在了身邊,她也算是沒有什麽遺憾了。
誰知道她竟是又一次看走了眼,沒看清楚沈君睿這個人。
不過現在看清楚了也還不算遲,這一次她絕不會再像上一世那樣,只能任人擺布了。
作者有話要說:元宵節快樂,情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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