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路源。”

“嗯？”

“我以前覺得你幼稚。”黎琮這樣溫潤的開口，竟讓路源産生了一種錯覺，他那根深蒂固的巨嬰形象就要黎琮腦海中消失掉了，黎琮即将改過自新，重新認識他。

然而，錯覺終歸是錯覺。

黎琮皺着眉頭，用一種極為嫌棄的目光看着路源，他說，“我現在終于明白了，你根本不是幼稚，你他媽是傻。”

路源根本沒有意識到他會這樣說，也絲毫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大概愣了五六秒鐘才回過神，眼神也突然變得兇起來。

可惜了，路源是個面相稚嫩的小圓臉，他咬着下唇，露着兩顆板牙，眉毛成了倒八字，眼神再怎麽兇，也像是一只剛會跑跳的小老虎，吓唬不住人，倒想讓人捏着奶瓶把他圈在懷裏喂喂他。

黎琮就這樣想，他覺得和路源計較太多的自己，也傻。

不過，路源要比尚在哺乳期的小老虎攻擊力強大一些。

他原本是斜躺着，現在整個人都爬了起來，用一只腳踩着地，一只膝蓋跪在沙發上，以自己能使出的最大力氣，狠狠的推了黎琮一把，“你他媽有本事再說一次！”

黎琮被他推的身體一歪，背撞在了木質扶手上，“嘶——”

路源卻只想讓黎琮再疼一些，更疼一些，甚至很殘忍的想讓黎琮一下子翻到地上，摔個人仰馬翻，他就上去狠狠的踩上兩腳，這種想法足以證明黎琮那句話讓他多不高興。

說他傻，不是不可以，爺爺姑姑可以說，爸爸媽媽可以說，哥……哥不行，卻也能勉強的接受，但黎琮，拿着他的錢本該要讨好他的黎琮是絕對不可以說這種話的！還用他媽兩個字點綴了一下！

他剛才想罵媽，都硬生生的憋回去了！

路源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委屈，他抓起沙發上的電視遙控器，緊緊的握在手心裏，朝着黎琮撲了上去，壓住了他的肩膀，“給我道歉！”

如果黎琮不說他錯了，路源就要拿遙控器砸他的額頭，這可比拳頭打一下要疼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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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用拳頭打人，他自己也會疼。

黎琮被他壓着，後背磕着的位置仍硌着木扶手，一陣陣的疼，仿佛下一秒他的脊梁骨就會被折斷。

可黎琮盯着路源的臉，凝視着他泛着怒氣的黑眸，忽然笑了，“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說你傻嗎？”

“我不想！你給我道歉！聽到了沒有！道歉！”

“好，我道歉，對不起。”黎琮擡起手，輕輕的拍拍他的後腰，手指在腰窩處停留了兩秒，“下來吧，嗯？”

他語氣特溫柔，路源就很沒骨氣的想要原諒他了。

算了。

男子漢，大肚子，大肚子裏頭能撐船。

路源直起身，從他腿上滑下去，很不爽的哼了一聲，“說吧，為什麽要罵我，你不說出個我能接受的理由，這個星期的錢我是不會給你的。”

黎琮還真他媽的會給他省錢，說出的理由路源打死都接受不了。

“你難道一點都沒察覺，你那個發小對你有別的心思？”

“你放屁！你們GAY是不是看哪個男的都是GAY！”

這種情況之下，黎琮居然被他活生生的逗笑了，“難道你不是GAY？”

路源非常果決的否認，“我才不是！我只是突然喜歡你了而已。”

“……”

“……”

兩個人都短暫的沉默了片刻，且同時把頭偏向另一邊，不去看對方。

終于，黎琮打破了這暧昧無比的靜谧，“路源，就算你不高興，我也必須要告訴你，對同性産生欲望這種事，一個真正的異性戀做不到，就像你一樣，那個人一定……”

“一定什麽？你怎麽不說了。”

黎琮坐的稍稍離他近一些，一副我們有事好商量的模樣，“我說了你肯定也不信，不如你試一試。”

路源眨着那雙讓人一看就覺得他無辜單純，懵懂好騙的大眼睛，很困惑的問黎琮，“試什麽？怎麽試？”

“給他打電話，告訴他你喜歡上了一個男人，看看他什麽反應。”

路源頓時像看瘋子一樣看他，“你開什麽玩笑！這我怎麽能和他說！”

黎琮溫柔的聲音裏，帶着蠱惑與誘導的意味，“為什麽不能？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騙你嗎？”

路源想。

可他在乎的并不是沈慕林有沒有欺騙他，他在乎的是那本小說裏的人物設定是否絕對。

如果……如果沈慕林真的是個同性戀，或者雙性戀，那他對周溪禾的深藏的始終不變的愛就不成立了，這最重要的一點都不成立……其他變數，是不是也可以存在。

……

國內時間上午九點。

SIL每周一例行的會議正要開始。

沈慕林坐在椅子上，看着研發部給出的各項數據，手指輕輕的敲擊着桌面，時隔多日，他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

一旁的研發部長也松了口氣，“沈總，我認為SIL2K已經擁有了大規模生産的所有資本，我們什麽時候能向外界發布它。”

參與2K研發的所有人，對發布都是迫不及待的，這款機型從設計到制作，到一點點的完善，他們用了整整兩年時間，這兩年簡直快要把人憋瘋了。

那可是，在看不到丁點回報的情況下，悶着頭不顧一切的往前沖，他們都疲倦了，只想快一些奪得屬于自己的榮耀，讓SIL2K，接受世人的贊譽和追捧，成為劃時代的裏程碑！

“不急，既然要做高端機型，就要有等待的耐心，我不允許SIL2K在面世後出現任何瑕疵。”

“可是沈總……公司現在，需要資金……”

沈慕林微微颔首，将桌面上的一份文件遞給了他，“這個你看一下。”

“這不是，我大三的時候設計的手機嗎？”

事實上，這是沈慕林幫他修改後的設計，放到現在，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一款智能機。

“嗯。”沈慕林看着他，彎起嘴角，“李總那邊的人，不是一直在接觸你嗎，他們糖衣炮彈也交了不少，是時候給一些回報了。”

李總正是之前那位不願意與沈慕林合作的手機廠商老板，也是因為他，沈慕林和周溪禾才會前往B市，引發兩人吵架的劇情，造成伊華月死亡。

“你的意思是，讓我把這個給他。”

“是賣給他，這部手機雖說毛病不少，但好歹是周溪禾幫你做的概念機型，外觀多華麗，簡直比2K還要高端，李總手裏空有一套完整的生産線，卻做不出像樣産品，他看到這個，一定會想要搶在我們前面生産出來，我猜，要不了多久就會售罄了。”

“然後……會被退貨。”

沈慕林語氣輕快的說，“嗯，徹底敗壞了名聲，又存了一倉庫破手機，再加上資金周轉不靈，他的那套生産線，包括他的公司，也就是時候出手了，如果剛好我們2K銷售額不錯，可以買下來，怎麽樣？即将擁有自己獨立生産線的感覺？”

研發部長看着眼前笑容溫和雅正的沈慕林，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報複心，太可怕了。

“鈴鈴鈴——”

沈慕林看了一眼手機來電顯示，瞬間接了起來，“喂，小源，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這大哥是學過變臉嗎！“那，沈總，我先去準備會議了。”

沈慕林淡淡的點頭，随即殷切對着電話那邊問，“小源？怎麽了？”

路源盤腿坐在沙發上，看了一眼身旁的黎琮，打開了擴音，“林哥……我有件事想和你說，不過你要先答應我，絕對不能告訴別人，我只和你一個人說了。”

沈慕林笑了起來，“我答應你。”

“你先發誓！”

“你不信我？”

對沈慕林，路源還是有種蜜汁畏懼，他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在黎琮面前表現的勇敢一些，“我沒有……”

“放心，我答應過你的事，有做不到的時候嗎？”

這倒是。

路源握緊了手機，臉上的表情就像要英勇就義，“我，我喜歡上了一個男人！”

電話那邊瞬間靜了下來，連呼吸聲都消失了，路源甚至懷疑，沈慕林被他給吓死了。

“林，林哥？林哥！”

始終都非常冷靜的沈慕林，仿佛剛剛回過神一般，不敢置信的問他，“……路源，你是認真的嗎？”

他的态度和路源預想中的差不了多少，便也能應對下來，“嗯，認真的！我想和他在一起！”

路源說這話時，還咬着下唇沖黎琮挑了挑眉，像調戲女人一樣調戲他。

“你真是瘋了。”沈慕林靠在椅背上，用中指輕輕推了推眼鏡，面上十分的平靜，語氣卻帶着驚疑，“是外國人嗎？你不要告訴我你喜歡上了一個外國男人！”

“不是啊，中國人……呃，也是留學生！”路源還是怕沈慕林告訴家裏人，小心翼翼的扔了個煙霧彈，又加了一道保險杠，“我喜歡他，他不喜歡我……還在追求中。”

沈慕林摘掉眼鏡，臉色瞬間陰沉下去，“所以你為什麽告訴我？”

欸？

這讓他怎麽接！

路源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黎琮，只見他拿起茶幾上的紙筆，快速的寫了兩個字。

繼續？

“我就是，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下去啊……也不能跟別人說，只好問問你。”

電話那邊的人，如開明的兄長，溫和寬厚，“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認準了什麽事，不撞南牆不回頭，還三分鐘熱度，新鮮感一過去就是過去了，不過我們說好，玩玩也就算了，可千萬不要讓家裏人知道，你爸會打死你的。”

他的答案和路源預想的八九不離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