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野狗的日常55

在回去的路上,它們運氣很好的發現了一些可以食用的垃圾,這是附近某個小區的人家打火鍋,吃不完又懶得冰起來這點食物,便打包丢在了路邊,天寒地凍的,不想走遠特意繞道垃圾桶附近去。

意外之食雖然不多,也讓兩條野狗的心情都稍微好了一些,莫虛雖然不介意自己餓着,但是并不希望另外三條熟悉的野狗,在自己眼前活生生的餓死,眼不見為淨,眼見了,放在心上,難免就忽略不掉了。

兩條野狗回到大棚的時候,黑狗已經等得有些焦急了,它方才到巷子口去看了眼,半條狗影都沒見着,還以為白影和雜毛憑空消失了,最後看着地上印在雪裏的腳印,才确認它們往同一個方向去了,居然還帶回來了食物。

四條野狗很快就将這些吃食瓜分幹淨,獲得的營養和熱量足以維持過今夜,但也僅僅能維持一晚,第二天,它們依舊要奔波在生死線上,多得多吃,少得少吃,城市裏不缺埋骨頭的地方,但是野狗們依舊很久沒有見過香噴噴的骨頭。以前人類喜歡吃肉,不屑于那些白骨,現在卻被發現是好物,能留下點骨頭渣渣就已是不錯了。

黑狗将最後一口食物咽下去,覺得肚子舒服了一點,它開始思考今天早上的開大問題,狐疑的看了眼雜毛狗,偷偷摸摸的靠近對方,小小聲的附在莫虛的耳邊道,“你和老大去結伴撒尿?”一開始肯定不是去找食物的,白影明明說要帶雜毛回來。

莫虛心中汗顏,他淡淡的看了眼黑狗,神情不變,微微颔首。

黑狗頓時一驚,心中偶像的形象從高高在上的天空墜落了那麽一點,原來老大也會和其他的野狗比誰撒尿得遠?!

黃狗則是将大棚的幾處漏風的地方都用廢棄的垃圾給遮擋住後,走到雪地裏低頭嗅了嗅被放在地上的木材和報紙,都是幹燥的,可沒有一點食物的味道,它還以為裏邊夾帶了好吃的白色肉蟲。

“這些拿回來做什麽?”黃狗用爪子撥拉了下木塊,不明所以的問道。

莫虛見狀連忙将放在雪地上的那些可以燃燒的物品全都搬到大棚前邊的空地上,那裏有一個屋檐在上方罩着,随風飄入的積雪剛剛被清掃掉大部分,野狗們也不喜歡自家門前濕乎乎的,半夜睡覺冷得慌。

“燒火。”言簡意赅。

黑狗和黃狗面面相觑,不明白這個詞語的意思,有時候天幹氣躁的時候,不少樹木會在夜間燃起熊熊大火,城市裏邊偶爾也會發生幾起不大不小的火災,野狗們在路過的時候,都能感受到那炙熱的黑灰迎面撲來,就拿最貼近它們生活的垃圾場來說,那邊也是時常濃煙滾滾,火可不是一個好東西。

“很危險。”黃狗提醒道,莫非要把大棚給燒了?它心裏打了個寒顫,不過想想不打雷的時候,據說是不會出現大火的。

黑狗也搖搖頭,面帶不解,“我以前碰過一次火,痛死了,爪子上的毛都卷了起來,黑漆漆的的一片。”

莫虛将報紙蓋在木材上面,唇角抽了抽,比較好奇黑狗是怎麽區分正常黑毛與燒焦黑毛之間的顏色差異……他側過頭,朝旁邊的小垃圾堆走去,那裏被一層積雪覆蓋,但是還是有幾處地方露在外邊,可以探進去爪子,之前自己似乎在這附近,看見一個不錯的物品,可惜不能吃,所以一直沒有将其挖出來。

“你在找什麽?”白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無聲無息的來到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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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虛已經習慣了,頭也不回,道,“打火機。”

野狗們不知道什麽叫打火機,黃狗見雜毛狗那瘦巴巴的爪子伸得費力,便往垃圾堆上一跳,低頭幫忙找,“長什麽樣,用來做什麽?”聽名字就不像是可以吃的東西。

“小小的,長條形,有點透明,裏邊裝着液體……可以取火用。”他盡量用淺顯的詞彙來描述自己即将要幹的事情。

白色野犬神情淡漠,卻是透着一點點訝異的看了看這條雜毛狗,“我以為你是打算去人類的地盤上找火源。”

莫虛揚起眉梢,回了一個更是訝異的眼神,這條白犬不簡單,借火種這樣的法子都能想到,他難得的凝視了白影半響,對方的眼神裏沒有半分閃躲,“去借多麻煩,不如自己動手。”

黑狗看來看去,也不知道這條雜毛狗要如何自己動手,不過看着對方一直在用爪子刨同一個地方,每次還只扒拉下一點點雜物,不由得有些心急,但是垃圾堆上已經沒有自己的位置了,連黃狗都沒有出爪的的機會。

白影觀察片刻後,徑直上前幾步,将雜毛狗輕輕叼開,擡起爪子一掀,埋在下面的東西就出來了。

莫虛:“……”這條白色野狗一定是故意看自己扒拉這麽久的!爪子都凍僵了……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狗頭,用牙齒把垃圾堆裏邊的一個破舊打火機給叼了起來,不能咽下去也不能咬碎,只能仔細的把它弄到那堆木材和報紙的旁邊,等吐出來的時候,已經濕噠噠的沾滿了口水……對于一條野狗而言,含在嘴裏是最安全。

野狗們好奇的蹲守在一旁,看着雜毛狗開始擺弄着那個不知名的物品。

黑狗眼底滿是驚疑,“它真要用那個來生火?可裏邊裝的不是水嗎!”水火不相容,這是連最蠢的蝌蚪都知道的道理,野狗也是有基本常識的。

黃狗連連搖頭,卻沒有提出質疑,它已經看不懂這條雜毛狗的日常生活方式了,不過每次都能帶來驚喜,倒是讓人捉摸不透,明明這樣脆弱的身體,腦子也不大,聽說聰明的狗都是大頭,看來傳言不可信。黃狗趴在地上,一邊看雜毛狗正活動着那雙狗爪子,一邊發現白影到小垃圾堆附近,又叼回來了一樣東西。

黑狗走過去幫忙,怎麽能讓老大親力親為呢,它将那個被叼回來的盆子擺放在大棚門口,呼出了一口氣,這玩意真重,黑狗嗅了嗅這個盆子,暗想一股子泥土味,還挺沉。

黃狗則動爪把地上的木材和報紙都放了進去,它們很少會幹這種有技巧的活,還學着裝東西?放在以前壓根無法想象。有一些碎掉木屑似乎也有用處,但是爪子撈不起來,嘴巴也不好咬,黃狗正糾結着,擡頭見白影邁步走了過來,便主動讓到了一旁,它們對于首領都是尊重的,并且會體現在一些細小的舉動上。

白影輕輕的用尾巴掃了下地面,木屑就挂在了那蓬松的白色毛發上,然後将尾巴伸到泥盆的上方,抖了抖,木屑紛紛揚揚飄下,莫虛在一旁看得越發的好奇,這只汪總是偶爾撩撥一下自己的認親心,在要開口詢問你叫什麽名字,住在哪裏,會用筷子還是刀叉的時候,對方總能淡定着一張狗臉,然後……

“汪!”白影示意這邊已經準備好了。

莫虛寂寞的将目光收回,專注于生火上,他覺得凍僵了的爪子活動得夠了,現在稍微能靈活一些,便開始蹲坐在地上,把後腿伸到前邊固定住那個打火機,前爪探出一根爪尖,玩那個小滑輪上摩擦,這是比較老舊的打火機,不是掀開蓋子就能用,劃了半天,也只能迸濺出幾點火星。

黃狗和黑狗已經驚呆了……路過的兩只送來“特別號外”的野鳥也驚呆了,它們剛才看見了什麽,那條雜毛狗居然會用爪子弄出火花?!

莫虛試了幾十次後,終于成功将火機打着,在衆狗目瞪口呆的視線下,他點燃了泥盆裏的報紙,火越來越大,木材被燒着後源源不斷的供應着熱量,泥盆附近頓時成了一個暖氣圈,兩只野鳥也不走了,只要靠得遠一點,不讓翅膀被燒到,它們很願意在溫暖的地方歇歇腳。

一直到晚上,野狗們都圍着這個泥盆子,木材并不多,但是足夠撐過今日,雖然不少都變成了木炭,也依舊透着紅紅的火星,熱氣沒有那麽強烈了,野狗們靠得近了些,站起身,将前爪趴在泥盆的邊緣上。幾條野狗擠在一起,尾巴輕輕搖動,毛茸茸的狗頭上蹲着兩只小鳥,收起了翅膀,被烘得閉上了眼睛。

“真舒服……”黑狗由衷的感嘆道,它長這麽大,還沒有度過如此溫暖的寒夜,爪子都被烘烤得軟軟的,身上的毛松散開來,冷意被驅逐到了其他地方,這裏仿佛樂園一般美好。

黃狗低吠了幾聲,帶着些許惬意,它饒有興致的低頭觀察着泥盆裏的火花,漆黑的夜晚裏,身上卻是映照着暖光。

“有事情發生?”白影問那兩只野鳥,它沒有跟着衆狗一起圍着泥盆站着,而是靠得遠了一些,趴在地上,仿佛貴公子般優雅的順着身上的毛發,雪白的顏色和外邊的地板沒什麽兩樣,但卻多了幾分淡淡的光澤,看上去如同綢緞一般美麗。

野鳥們睜開眼,歪了歪腦袋,道,“之前被垃圾場瘋狗咬到的野狗,居然沒有事情,并未感染發瘋。”

莫虛不知道狂犬病感染的概率問題,但是既然被咬了沒事,那也是一種幸運,他在地上打了個滾,懶洋洋的肚皮朝上,這個姿勢總是最舒服,眼神往外看去,白茫茫的一片,冰天雪地,想想其實即便不去垃圾場,這麽嚴酷的寒冬自己未必能熬得過去,幹燥的木材和報紙不是源源不斷供應的,莫虛翻了身,自然凍死的概率至少會大一些。

就在野鳥們準備揮着翅膀告別的時候,突然寂靜的黑夜中被一聲狗叫劃破,因為距離很遠,所以野狗們也只能隐隐約約聽見一點,可倒過來想想,即便是如此遙遠的距離,都能傳到這邊來,可見這聲犬吠是何等的慘烈。

“嗷嗚……”

聲音是從垃圾場的方向傳來的,興許是那條瘋狗,莫虛聽得心中一寒,似乎感受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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