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交易 我就站着!
你的身子。
我要你的身子。
青樓酒色之徒挂在嘴邊浪蕩的話語,由陸硯生淡淡然然說出來,是商量,是陳述...更像是一個通知。
此時的陸硯生,青絲洩下,慵懶披着,整個人倚在床邊,俨然一個貴家子,手執書卷,悠然翻看,似乎不着急,在等她的回答。
此人雷厲風行,看上去溫和如玉,但是枯水無波下,必是靜水流深。
他以最快的速度與她成親,不惜屈尊降貴地入贅,絕不是為了和她商量。
顧歡不蠢。
可他越是這樣,越能激起顧歡的逆反脾氣。
她坐在那裏,半晌沒說話,無聲地示威。她也想甩出她不為七鬥米折腰的氣勢,可如今唐鳳虎視眈眈在外,她又孤身一人,此時,陸硯生是她唯一的避難所...她知道,陸硯生說幫她是真的。
他對她勢在必得,也是真的。
倒也無關情愛,顧歡有些自知之明,陸硯生這人,絕對有秘密。
安靜久了,陸硯生沒了耐心,“過來。”
顧歡放下酒杯,心裏百轉千回,她這人不懂情愛之事,但也知道,女子身子天生嬌貴聖潔,輕易給出去,是對自己的不自愛...可胳膊上剔骨刀的傷痕很醒眼,言說她在這裏不值一提,在這個地方,她只是一個規規矩矩的底層人士,命如蝼蟻般低賤,誰想要便拿去。
她其實,沒那麽珍貴。
她從來都想努力地活着。
陸硯生沒催她,瞧着顧歡兩道細眉從糾結到決絕,再到釋然,接着故意吊兒郎當踩着步伐,走到他勉強,像是故意緩和氣氛,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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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陸硯生拍床邊。
顧歡擡起下巴,鼻孔朝天,“我就站着!”
陸硯生先是一愣,被她這副模樣逗到了,低笑一聲,顧歡“哼”一聲,“你笑什麽?”
“只有小孩子才這樣。”
“瞧不起小孩子啊,小孩子怎麽了,小孩子坦坦蕩蕩,光明磊落,不像某人,明着面兒叫我姐姐,暗地裏饞我身子。”
也許是陸硯生故意纾和氣氛,顧歡後背不再繃着,隔了幾尺遠坐在床邊,瞧着兩人之間跟王母劃銀河似的界限,陸硯生挑眉,沒有說話。
時間失去流逝,若是沒有這燭火跳動,顧歡都覺得,或許時間這種東西,已經從世界上消失了,她整個人崩得緊緊的,動彈不得。
安靜的空氣裏,只能聽見平和的呼吸,顧歡假裝別頭發,側眼瞧過去,正碰上陸硯生似笑非笑的眼睛,他似乎在等待什麽,等待她做些什麽。
等待她做些什麽…
他指尖撫上她的耳側,顧歡呼吸一窒,那一霎...煙火的吵,婚禮客人的吵,風鳴鳥聲的吵,全都聚集在一起,在這熾熱天氣裏,對上他的眼睛,她的眼光卻似乎被人凍起來。
長着一張正人君子的臉,嘴角卻勾着輕佻的笑,他并不避開她的目光,顧歡撐門面兒似的也不示弱,互不避人,兩人之間的目光先是探尋,再是刀光劍影,直到糾纏。
“咱們可說好了,你的事情我不問,我的事情你也不許問...自然,我的事情我能自己做的,絕對不麻煩你,若是真要你幫忙,無論多難,你都得幫我!”顧歡下定決心。
“允。”
“還有,對我好點。”
“自然,我們是夫妻,我是你入贅來的丈夫,這整座院子,都是你說了算。”
“嗯...還有,我們之間,只談交易。”
“大可放心,平等的規則下,商人只談合作,事畢後各自歡喜。”
“...”顧歡啞語,直到再也想不出什麽了,深呼一口氣,緊閉眼睛,顫抖着手解開自己的外衣,時值夏日,她穿的輕透,陸硯生送來的婚服乃是鲛紗,薄如蟬翼,也不知他是什麽心思,內裏半透雪膚,紅白相襯。
陸硯生微訝,顯然她并沒有理解他的意思,如今他這副模樣,對她也做不出來什麽。從沒遇見這麽愚蠢有趣的人。不過眼下,他自是很識趣地沒有說話。
燈影憧憧,順着她肩背的優美線條,流淌到美麗的腰臀,細膩的皮膚愈發雪白晶瑩,漆黑的發絲是綢緞般的光芒。
此般良辰美景,陸硯生淺嘗到何至于人生四大喜事,何故洞房花燭夜,獨占一席之地。
顧歡俯身靠近陸硯生,鼻尖快對上他的,忽然傻眼了,不知道繼續往下做什麽了。這倒也不是她故意裝小綿羊,故作單純,而是...陸硯生是個瘸子啊,下半身動彈不得,上次瞧他彎個身子都氣喘籲籲。
他不會,折騰死在床上吧?
不會不會,他可是男主啊。
她糾結又不知所措的生疏模樣,不偏不倚落在陸硯生眼裏。他哪裏猜不透顧歡想的是什麽,要她的身子是真,不過不是現在,須得徐徐圖之,要等她身子調得幹淨些,他讨厭肮髒的觸碰,這副皮囊下,不過是惡心的腥肉與膿血。他的目光落在白嫩的頸部,那裏的血脈一下一下的搏動,無比清晰地令他感覺到生命的存在與律動。
顧歡有種被猛獸盯上的危機感,下意識退一些。
“躲什麽。”
“我沒有...”
他沒有拆穿,強自按耐住撫摸她頸部的沖動,“我只是想叫你看看地契罷了,還有陸家的家規,你得看看...你以為我要你做什麽?”
他假裝不解,目光肆無忌憚地逡巡流連于顧歡。顧歡恍若晴天被雷擊,呆若木雞,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改變神色,假裝燥熱似的,拼命用手扇扇子,面色震驚實則手忙腳亂地坐好,“熱,哈哈,我熱...你不熱嗎?”
“哦。”陸硯生恍然明白,“是挺熱的。”
“是吧哈哈...”某人努力幹笑。
裝作很自然地接過他手裏的東西,果然宅子地契署名顧歡二字,這倒說明他是真的與她在做生意,誠心誠意,可信度很高,不過另一方面,宅子地契都已經拟好了,那他是不是早就開始籌謀這一天...
罷罷罷,方才那一遭,徹底掏空了她,顧歡一向懶得動腦子,一大本陸氏家規令人眼花缭亂,随意翻了兩頁便說記住了雲雲。
左右她是為了避免尴尬才拿這些擋劍的,她哪裏愛看這個。
“還有什麽要問的?”陸硯生很是貼心。
顧歡擺擺手,“信你!”
“唔...”
“那...睡覺?”顧歡睜着眼睛,打量着屋裏唯一的一張床,遲疑着問出口。
“先沐浴。”陸硯生淡淡道。
這一句話便說明他打算與她同寝。
這沐浴自然說的是顧歡,顧歡揉揉鼻子,心道也是,忙活一天,拜堂也累,陸硯生是個愛幹淨的,她一身臭汗別給這嬌滴滴的病秧子熏着了。
她以為的沐浴,是個大木盆子加上一張床單,半個時辰便可解決,但是在陸硯生這裏,驕、奢、貴、細...體現得是淋漓盡致,等回去的時候,顧歡幾乎是被人扒了一層皮,帶着一身溫香,筋疲力盡。
陸硯生還沒睡,看樣子是在等她。
“過來。”
顧歡很識時務進了被窩,知道他不愛自己碰,遠離了些。
“靠近些。”他應是困,聲音低了些。
顧歡靠近一些,被他順勢攬着。
“抱着我。”
她拘謹地擡起手,僵硬地如同木頭。
“怎麽舒服怎麽來,日後你需要習慣我的觸碰。”
“哦。”
…
…
一番拘謹下來,顧歡沉沉睡了,原先的警覺漸漸消失在睡夢裏。睡熟前她忽然想起,陸硯生還是真的不怕她半夜弄死他?
還是他早就捏着什麽她不知道的命脈?
她打心眼裏,讨厭這個小變态。
千萬防着,還是掉陰溝裏了。
失策失策!
也罷也罷,反正……
她就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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