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蓄謀逃離 一更
“管家做的主張, 我覺得,他既然如此熱情,我不配合, 确實...說不過去。”
顧歡:“......”
也确實如陸硯生所說, 他的身子并無大礙,不過修養幾天, 便恢複如初。
不過, 這兩天用膳時, 沒有見到陰陽怪氣的青屏,顧歡總覺得不自在,問管家時, 管家也有些茫然。
“少夫人,這我确實不知, 青屏是少主本家帶過來的人。前幾日少主只說青屏回本家了,然後吩咐添置了幾個身家幹淨的丫頭來...到底怎麽回事...”管家搖搖頭,表示确實不知情,思忖道, “青屏的年歲,也确實該嫁人了...”
不會是做花肥了吧?顧歡想。
不過提起這花肥, 她想起了陸宅的那間屋子,那個黑暗靡豔的角落。
在書房等陸硯生安置的時候,顧歡提起那間屋子,道, “陸硯生, 你能不能将他們放了?”
“放了,他們的樣子,放了能去哪裏?”
“可總不能, 讓他們一直待在陸宅。陸硯生,這裏是我和你一起要生活的地方,我希望這裏是幹淨的,美麗的...”顧歡坐在陸硯生的腿上,親昵地摟着他。
顧歡很清楚,陸硯生喜歡她抱着他。只要她主動接近他一點點,他就能答應她所有的要求。
果然,陸硯生撫着她的脊背,一幅心情大好的模樣,“那阿歡覺得,應該如何?”
“既然落州知府一心想要回他的兒子,那不如就還給他。”
顧歡睡衣松散滑落,露出白皙圓潤的雙肩,他低頭嗅着,順着優美纖長的曲線漸漸向上啄吻。
“陸硯生?”
他低聲嗯着,什麽也不問,似乎這時候,就算顧歡說要了他的命,他也能安之若素,沉穩地給她遞上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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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硯生的動作很快,次日便着府兵将屋子清理幹淨。顧歡偷偷在門口站着,不僅瞧見擡出來的劉峰、張三李四等人,還瞧見已淪為器皿的青屏...她美麗的雙眼睜着,帶着恐懼的神色,一動不動,俨然一具美麗的豔/屍。
與之同時出來的,是幾乎已經瘋了的金玉嬷嬷。
難怪這兩天沒有看見她,原來她是被關在這裏閉門思過了。顧歡瞧金玉嬷嬷瑟縮蜷起的身子,啧了一聲,不得不說,這個地方,确實是個能關人禁閉的好地方。
江州驿站。
小厮敲開了客人的門,開門的是一位頭發斑白的老者,眉眼間可見磊落神色,亦有上位者的氣度。這位老者,在幾個月前,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百姓父母官。
如今,他只是一位替兒索命未果的老人,整日以淚洗面 ,精神萎靡。
小厮看他的眼光裏充滿了同情,道,“客人,有人送來一個箱子,說是送您的禮物...”
劉知府麻木地讓開,小厮招呼着身後的兄弟們将紅木箱子擡進去,跟老人打了聲招呼便走了。
劉知府怏怏的,并沒有什麽精神去看,行屍走肉般躺在床上,擡頭望着天花板,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一晃幾天過去,隔壁的客人忍不住來敲了房門。
瞧着對面的老人,那位客人不好說什麽,但想起來這幾日自己所受的煎熬,還是忍不住開口大罵,“這位客人,您的事情我聽說了,你鬧騰不了也就罷了,如廁好歹也出了門兒吧,這您自己個兒聞不見,也不能不顧別人的感受啊,這驿站又不是您一個人說了算的,這麽多人呢!”
越說他越氣,越覺得這裏的氣味濃郁,他鼻子被熏得都不能要了,徑直撇開劉知府往裏走,奔着氣味最沖的紅木箱子,直接拖着這紅木箱子就往外走,可這箱子太沉,他一個人拉不動,氣的直接掀開了那蓋子,“您瞧瞧,這都成...卧槽!嘔!”
話還沒說完,他便跑了出來,順着牆根吐了許久,破口大罵,“您就算兒子的屍體找到了,也不能放在這裏吧...嘔!”
說着又是一陣濁物翻湧上來,他扶着牆,吐得是昏天黑地。
劉知府聽見“兒子”兩字,眼皮子總算動了動,目光落進那口箱子裏時,他的瞳孔驟縮。
那箱子裏面的人形物,被擺成詭異的姿勢,好讓其上的寄生物肆意地汲取養料,盛放地更加豔麗。尊貴豔麗的牡丹花,傲然地盤踞在失去了皮的肌理中,而那具血肉,因為失去了藥水的潤澤,已然發爛發臭,依稀可見其間密密麻麻的蠕動。
兩行濁淚自老者的眼中落下。
那牡丹花優雅地吐着芬芳,老者捏緊拳頭,渾身都在顫抖。
陸硯生,你讓我兒遭受如此痛苦。我也要讓你痛失所愛,遺憾終生。
***
“阿歡,我不在的時候,你千萬不許亂跑,安安生生地,在陸宅等我回來。”
“行了行了,知道了,要跑早就跑了。”
這已經是陸硯生今晚第三次說這句話了。
陸硯生沒再作聲,緊緊将顧歡擁在懷裏。
今日下午,陸昙生火急火燎地便帶着信闖了陸宅。信是從本家寄過來的,內容大約是雪蘭夫人并沒有及時歸家,而是在回長安的途中換做其他裝扮,意圖逃回苗疆。雪蘭夫人遲遲未歸,本家家主,也就是陸硯生的父親開始生疑,派人去尋。
果不其然,在苗疆于中原的分界處,陸家家犬尋到了易容的雪蘭夫人與雲枝嬷嬷。将人捉了回去,信裏說讓陸硯生盡早回去,若不然,雪蘭夫人性命不保。
白日裏陸昙生也在,顧歡不方便問,現在床帳間便只有他二人,顧歡沒有什麽好顧忌的,道,“雪蘭夫人為何要跑,長安不是她的家嗎?”
陸硯生搖搖頭,道,“母親,原是苗疆聖女...”
據陸硯生所說,雪蘭夫人,原是苗疆聖女,年少無知性子潑辣時,曾在邊界處捉了一行商的男子回去捉弄,在他身上用盡各種蠱毒。男子忍辱負重,做小伏低,慢慢獲取聖女的信任,一逃了之。
再後來,苗疆被大梁拿下,作為苗疆最美麗的女子,聖女自然淪為了大梁的戰利品,當這個戰利品被當做求和之物獻給大梁國主時,當時風頭正盛的皇商,用一座金礦,從國主手裏換了這個女人。
“那皇商是你的父親,亦是那時被雪蘭夫人捉去的男子?”
陸硯生點頭,道,“父親因怨生恨,也因恨生愛,将母親囚住,母親多次試圖逃跑未果。為了留住母親,父親唯有一個法子,讓母親受孕。”
哦。
難怪陸硯生不正常,這一家子,都不正常。正是應了那句老話,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現在想來,母親大約是從沒有放棄過逃離,她借着來調解我的婚事來江州,實則是來看我最後一眼...其實在我的印象裏,父親母親,很是恩愛。”
顧歡安慰地拍拍他,“所以,你有沒有覺得,從一開始,你的父親就是錯的,強扭的瓜,根本就不甜。”
“阿歡,凡事都要試一試,如果連争取都不争取的話,只會什麽都不到。”陸硯生低頭,親了親顧歡的額頭。
顧歡嗤笑一聲,“結果你也看見了。”
“可到底,父親擁有了母親,那麽多年,我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好。”他望着光華暧暧的夜明珠,還打算說下去,可低頭瞧見顧歡已然阖眼,在他的臂彎裏,睡得十分安穩。
他嘆了聲氣,有些無奈,“阿歡,從我遇見你的那天起,就從未與你有分開的時刻。此番我回家,十分舍不得你,原想帶你一起,可本家确實會給你使袢子。方才怕你生氣,未同你說,我走後,你需得乖乖待着,不能出門。落州知府得了劉峰屍體,怕是把你當做眼中釘,他定會拿你來報複我。”
顧歡睫毛顫顫,嘤咛了聲,蹭了蹭他的胸膛,又安靜下來,始終未醒。
陸硯生失聲笑了,将她往懷中攏了又攏。她總是這樣,什麽都不懂,什麽都需要他操心。可也沒法子,他确實,愛事事為她操心。
次日,陸硯生走,兩人在門口告別。
“阿歡,記住我說的話...”
“知道了,不許亂跑,我在家裏,乖乖等你回來!”顧歡站的筆直,像個規規矩矩的小孩子一樣,認真地向家長承諾,絕對不亂跑,絕對聽先生的話,絕對不同其他小孩子打鬧...
“你放心,就算你不在,我也會安安心心吃飯,睡覺...”她走上前,踮腳啄了口他的唇,一字一句道,“然後認認真真地想你。”
陸硯生微怔地瞧着顧歡,片刻無語,他撫着顧歡的臉頰,低聲無賴道,“忽然不想走了,他們自己的事情,他們自己處理就好了嘛...”
“說什麽混賬話呢...”顧歡笑着,拉着他将他送上馬車。馬車走了很遠,陸硯生撩開簾子,往回看。
她還在門口,抱着手,臻首微微側着,仿佛一直在等他拉開簾子。對視的瞬間,她嘴唇張了張,陸硯生讀懂了。似是為了驅趕離別的感傷氣氛,她問,“我好看嗎?”
陸硯生笑了出來。直至車拐彎,再也看不見陸宅時,他才将簾子放下,說了他有生以來的第一句髒話。
“超他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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