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襄州 一更

襄州位于大梁的南地, 連年綿雨霏霏,常年遭受水災,百姓叫苦不疊, 即使朝廷一直往此地運送物資, 但是災情一直沒有好轉。國主曾多次遣派朝廷欽差大臣前往察探情況,可得到的都只有一個結果:襄州災情确實嚴重。

尤其今年, 連着三場暴雨, 讓本就嚴重的災情更是雪上加霜。

國主頭疼此事, 見新科狀元頗有治理之才,亦是躊躇滿志,便指派其去治理襄州。因其實乃人中龍鳳, 國主有意收其為天子婿的打算,于是公主顧雁亦被指派一同前往。

“我看啊, 這狀元郎與公主就是郎才女貌,有一個詞形容他們的,叫什麽來着...”

不忍心瞧着小二抓耳撓腮的模樣,顧歡好心提醒道, “金玉良緣。”

“對對對!是金玉良緣!”小二一摸腦袋,道, “瞧我這腦子!”

顧歡笑了一聲,同他說樓上那兩位馬上下來,吩咐他再溫一些糕粥,小二應聲稱是, 連忙去準備。

從江州逃離之後, 顧歡和唐笑年在途中的客棧與顧雁會合。當時顧歡一身狼藉,顧雁卻什麽都沒問,只是心疼地抱抱她。

估計她與陸硯生的事情, 唐笑年都同顧雁說了。

此後,一行人便前往襄州,經過半月的奔波,如今離襄州只有十幾裏地了。昨日夜太黑,他們便在途中客棧下榻。

唐笑年和顧雁在路上一直在讨論襄州的災情,襄州的災情十分嚴重,顧歡也聽不懂什麽,便趴在馬車裏一直在睡。于是在客棧的時候,她反而醒的最早,她知道顧雁和唐笑年二人很累,便獨自先下來用膳。

做飯的小哥兒确實挺愛說,她只是問問他襄州的災情如何,他便從災情說到了朝廷,再由朝廷說到狀元郎和公主的婚事,顧歡聽的也很入迷。

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想來唐笑年是怕她誤會,故意瞞着她。

小哥将糕粥備好,轉身的時候,想起什麽,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顧歡,他摸着腦袋,笑得敦厚,“瞧我這豬腦子,差點又忘了,昨日客官下榻之後,這裏來了封信,說是送給你們的。”

顧歡道了聲謝,将信拆開來,紙張的角落裏印了一朵昙花,一看便知是陸昙生的來信。

“一切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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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嗤了一聲,把信扔進客棧取暖的火爐裏。

她搞死了多少腦細胞才想出來的逃生路線,怎麽可能會不“一切無虞”。

察覺後面有聲響,顧歡回頭,笑着招呼下樓的兩人,道,“醒了?醒了便用膳吧,一會兒還有些糕粥,墊墊肚子便上路了。”

顧雁沒睡醒似的,撲進顧歡的懷裏撒了會兒嬌,顧歡寵溺地揉揉她的頭。

唐笑年則站在一旁,用寵溺的眼光看着顧歡。

用完膳後,一行人便繼續前往襄州。可是越靠近襄州的地界,一切就變得越來越奇怪,傳聞中,明明災情已經嚴重到滿地餓殍的襄州,卻處處都昭示着安靜祥和之态。

襄州的百姓們都很熱情,兩旁攤販的臉上洋溢着滿足和快樂的笑容...這裏,怎麽可能像是有災情的地方?

眼下前來參與赈災事宜的顧雁和唐笑年,站在襄州的土地上,相互對望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見了疑惑二字。

“為今之計,是在這裏等當地官員前來迎接,問問他們此地的情況。”顧雁皺眉道。

唐笑年的眉間也皺成“川”字,他點點頭,十分贊同顧雁的看法。等官員過來接時,唐笑年看眼身邊,顧歡已不在身旁,而是笑吟吟地同一旁賣水果的阿婆聊了起來,聊得十分熱鬧。

唐笑年無奈地嘆了口氣,“歡歡,過來,準備走了。”

來迎接的襄州官員打量着顧歡,道,“這位是...”

“這位是在下的內...”

顧歡連忙打斷他的話,自己對官員解釋道,“我是狀元郎的表妹,家中落魄,不得已投靠表哥。”

唐笑年訝然地看着她,十分不解,顧歡假裝沒有看見。⑨拾光

那位官員了然地點頭。

在去往襄州知府的路上,他們了解到,來迎接他們的官員是襄州知府的幕僚。讨論到襄州的災情時,幕僚頗為驕傲地說,今年知府新訂的赈災政策十分好,短短一月便已将水災控制住,如今正是百廢待興之态。待過幾個月,此地便可恢複之前的繁華。

幕僚還笑吟吟地解釋,說知府有些忙,暫時不能前來拜見,還請幾位見諒。

将他們領到休息的場所,幕僚便匆匆走了。不必那位幕僚說出來,顧雁和唐笑年兩人便已經感受到自己來此地,是有多麽多餘。

“此事,會不會有什麽蹊跷?”顧雁又将自己得到的情況資料又看了一遍,怎麽都覺得事情不太對。

唐笑年亦是一直皺着眉頭,道,“确實不應該是我們所見的這樣。”

兩人讨論了一會兒,并未得出結果,顧歡也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麽,在窗臺趴着趴着便睡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唐笑年給她披上袍子,唐笑年見她醒了,歉疚地問,“是我吵醒你了?”

顧歡搖搖頭,将袍子還給他,問,“查清楚是什麽情況了嗎?”

唐笑年苦笑着搖搖頭,似是十分疲累,道,“今日天晚,只能明日再去探探情況。”

顧歡哦了一聲,坐在桌旁,吃起唐笑年送過來的飯菜,不經意地問,“我一會兒能出去一趟嗎,下午同我講話的那位婆婆說她十分喜歡我,要送我些水果,讓我去她家裏拿。”

“歡歡,天晚了,你別讓我們擔心。”

“我覺得這裏真的不是很亂。”顧歡夾了口菜,滿不在乎道,“白日裏婆婆還同我說,這裏的官員可好了,昨日還專門給他們送水果,說只要他們願意出來擺攤,就能賞給他們一大筆銀子,婆婆很開心呢!”

唐笑年神色一厲,同顧雁對視,兩人的神色皆是震驚,反應過來之後,唐笑年拍拍顧歡的腦袋,道,“歡歡,我們出去一趟,你先休息,我們很快回來。”

顧歡放下筷子,說,“我也想去。”

唐笑年似乎沒有聽見她這句話,神色慌忙便出去了。顧歡托着下巴,看着唐笑年和顧雁的背影,心想,他們這樣真不錯,他們是值得百姓們敬仰和愛戴的狀元郎和公主。不得不說,國主的眼光是真的不錯,這兩人走在一起,單單是背影,便足以稱得上般配二字。

算了,祝他們好運吧,反正該告訴他們的,都已經告訴他們了。

顧歡最近頗為嗜睡,她也沒太在意,只當自己實在勞累。收拾完上床睡覺時,她忽然想起了陸硯生。更多好文盡在舊時光

在陸宅,無論陸硯生有多忙,他永遠記得住她說的每一句話,即使她在小聲自言自語,故意不讓他聽見,他也毫不生氣,反而十分有耐心地問她,“阿歡,我沒有聽清楚,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似乎,他從來不會因為什麽忽略她的話。

可能是習慣了這樣的次次有回應,所以方才唐笑年忽略她那句“我也想去”時,她心裏竟然有些錯愕。

因為某一瞬間,她居然在想,若是方才坐在她面前的不是唐笑年,而是陸硯生,那該會是什麽情況?

依據她對陸硯生的了解,他大概會把她拉進懷裏,安靜地看着她,然後說:“阿歡,你親親我,我就陪你一起去。”

她甩甩頭,哀嘆一聲。像是陸硯生那樣的人,怕是要花很長一段時間去遺忘。

陷入睡夢之前,她又在想,像陸硯生那樣的人...陸硯生那樣的人,又是怎樣的人?

腦海中浮現陸硯生低頭輕嗅牡丹的畫面,她忽然想起了六個字:

愛不能,棄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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