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男校番外
晚秋的清晨,經過一夜的秋雨的洗刷之後,屋外的一切景色都籠罩在一層蒙蒙的霧氣中,莫名沾了些許奇異的寂寥蕭瑟感。
一場秋雨一場寒。
此時,昏暗的屋子裏,床上的男人身上雖然還蓋着夏天的薄被,正陷在噩夢中的他,額頭卻直滲出一顆又一顆晶瑩的汗珠來,眉頭緊皺,眼皮、睫毛不住地輕顫着,同時,呼吸越來越急促,就連口中也不由得喃喃起夢話來。
“不要……不要……不要寧寧!”
一聲驚呼之後,窄小的床上,男人猛地坐起身來,直接露出一副驚魂未定的表情來。
也不知道這麽坐着發了多久的呆,男人閉了閉眼,擡手摸了摸冰涼的額頭,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後,轉身拿起他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一看發現竟然才四點。
重新躺回到床上的男人,就這麽睜着眼看着頭頂僅能看到個輪廓的天花板,看着看着,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了沒兩聲,他便伸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睛,沒一會兒,輕笑聲就轉變成低低的哽咽聲。
五年了。
自從上一次與棠寧在那個櫻蘭島分別之後,他就開始一次又一次做起有關棠寧所有經歷的噩夢來,只要他一進入到睡眠中,他一定會夢到寧寧所有痛苦悲慘不堪的經歷。
并且每一個夢,他都只能眼睜睜地一次又一次看見她悲涼重複地走向她人生的重點。
一開始會夢到這些的他,痛苦過、瘋狂過、自殘過,找過催眠大師讓他幫忙更改他的夢境,甚至還堅持過三天三夜沒合眼,可是沒有一樣管用過。
他永遠都只能在夢境中無望而癫狂地看着被他解除婚約的寧寧,歇斯底裏的寧寧,然後被他遷怒開車丢在荒郊野嶺,紅着眼追着他車的寧寧,被賣入野蠻荒涼山村的寧寧,被打被罵被羞辱的寧寧,躺在血泊中的寧寧……
各種各樣的寧寧。
如果不是因為他,那麽聰明懂事乖巧的寧寧擁有的該是個多麽光明的人生啊!
她學什麽都快,比誰都快,所有人跟她相處後都會喜歡上她,她會好好地讀完高中、大學,遇到一個真心喜歡她,把她放在心尖上的男人,結婚生子,吵吵鬧鬧又幸幸福福地過完她本該圓滿的人生。
可這一切,全都讓他毀了,全叫他毀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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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為他,她根本不會與尹雨晴與穆晟有任何的交集,如果不是因為他刻意招惹了她,卻又在之後三心兩意地想要抛棄她,她根本不可能遭遇後來所有的一切。
江曜移開了手,眼神空洞地這麽想着。
所以這五年的噩夢全是他的報應。
就連他父親投資失敗,欠下一筆巨款,現在他們一家三口窩在這麽個小小的出租房裏,每天一睜開眼就為了還債而奔波也是報應。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毀了寧寧人生的報應。
想到這裏,江曜輕扯了下嘴角。
手機定的鬧鐘在五點的時候,準時響了起來。
今天他是早班,需要六點準時到達公司,所以他訂了五點的鬧鐘。
江曜機械地擡手關掉了鬧鈴,深吸一口氣後,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爸昨晚開的夜車,現在正是睡覺的時候,所以他需要動作輕一些,再輕一些。
洗漱完畢,連天都還未全亮,江曜就已經戴上了頭盔,頂着白茫茫的晨霧,直奔公司而去。
江父在江曜高中還沒讀完的時候,就已經投資失敗了,為了還債,江曜就沒有繼續讀了,可現在的社會,沒有學歷,他什麽也幹不了,只能仗着自己年輕,在外賣平臺送外賣,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再加上家裏三口人一起努力,好歹每個月能還上利息。
至于以後,江曜沒想過,也不敢想,他這樣的爛人還要什麽以後。
就在江曜已經開始工作的時候,另一個小區裏,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也睜開了眼,可能是因為近期的天氣真的越來越涼了起來,才剛蘇醒,男人就開始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盡管他因為怕驚醒隔壁房裏的人,一直壓抑着自己的咳嗽,但咳嗽這種事情,是完全壓制不住的。
果然,他才抿嘴忍了沒一會,就頓時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來,直咳得好像要将自己的心肝脾肺腎全都從他的喉間咳出來似的,原先慘白的臉頰也泛起了一陣異樣的紅潤來。
很快,男人的房門就被人從外頭推了開來。
“靳言,靳言,怎麽又咳了,喝水,來,快喝點熱水。”
端着熱水進門而來的中年男人,面露焦色地這麽說道。
葉靳言就着他的手,一連喝下好幾口之後,原先撕心裂肺的咳嗽這才轉成低低的悶咳聲來。
“我覺得我們還是再去醫院檢查一趟比較好,你這樣讓爸怎麽放心得下啊?”
葉震輕嘆着這麽說道。
“沒事了,爸,之前動手術的醫生就已經說過了,脾切除之後,免疫力下降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最近天氣降溫,我會着涼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你別太擔心。”
葉靳言聲音柔和地這麽安撫道。
看着這樣的兒子,葉震除了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嘆着氣,別無他法,他看了眼葉靳言被汗水打濕的額前碎發,猶豫了許久,還是開口詢問了聲,“靳言,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聽到詢問,垂着眼眸的葉靳言,過分纖細的手指條件反射地動了下。
沒有得到回答的葉震,看着沉默的葉靳言,這些年來,因為當初從那什麽櫻蘭島回來後,因為受傷太重不得不将脾髒切除掉,如今身體一天比一天差,人也一天比一天瘦,一米八的個子,現在竟然只有一百零幾斤的重量,五年來,各種大病小病,一年有小半年的時間都需要在醫院度過,把藥當飯吃也就算了,甚至每晚每晚都會做着同樣一個噩夢。
第一個噩夢甚至是在他剛剛做完脾髒切除手術之後,他只聽到他不停地喊着寧寧,寧寧兩個字,眼淚更是成股成股地往下掉着。
更因此住進了重症監護室,醫生甚至兩次給他下了病危通知書。
那時的他就差點活不過來了。
他去求,去求棠清的女兒,他已經求成那樣了,對方仍舊不願意過來。
一氣之下,他就與棠清離了婚。
葉震看着這樣的兒子,只懷疑終有一天他要走在他的前頭。
只要一想到這樣的可能,葉震的手就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而這時的,葉靳言則轉頭看了一眼屋外已經開始有些亮的天空,想着公司裏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就準備起了。
是的,公司,葉靳言的公司。
前些年,葉震與江曜的父親一起被套進一個說的天花亂墜的跨國合作當中。
江曜家傷筋動骨,現在還在還着巨額的貸款,不管江父準備了多少次東山再起,最終都以失敗而告終,現在一家人都窩在一個五十平的出租屋裏,一起努力還着那些貸款。
葉家也沒好到哪裏去,還是葉震機警才逃過一劫,留了點財産,再加上棠阿姨給了一點,他們現在才辦了個小公司,勉強度日。
之所以是勉強度日,是因為他自作主張地幾乎将公司大半的收益拿來成立了個婦女慈善救助基金,主要幫助那些……被拐賣的婦女重新學習各種技能,排解心理健康問題,治療疾病與殘疾,最終健健康康地回歸社會,回歸到陽光下的生活。
這是他在做完那些夢後,能想到的唯一補償。
為此,他不惜付出一切。
葉靳言看着窗外樹葉已然變得枯黃的梧桐樹葉,請扯了扯嘴角。
寧寧,早安。
他在心裏這樣問候了一句。
葉家的早餐很安靜,除了電視裏的早間新聞主持人在不停播報各種新聞的聲音,再也沒有其他任何的聲音。
看早間新聞,看各種新聞,是這五年來葉靳言養成的習慣。
因為,寧寧自從以高考狀元的身份考進了京市的水木大學之後,網紅學霸國民妹妹的稱號就被網友和媒體們安到了她的頭上。
之後她更是時不時地就會弄出點新聞來,原先碩本連讀七年的課程,硬是叫她花了三年的時間學完了所有的課程,不僅如此,還考進了水木大學最好的教授門下,僅花費了兩年的時間就與自己導師的隊伍研究出天網的雛形來,據說這樣的網絡幾乎可以覆蓋到整個華國,與華國的人DNA緊密相連,只要一研發成功,就算婦女兒童被拐賣到天涯海角,也能找得回來。
幾乎一看到這樣的消息,葉靳言又是驕傲又是難過。
他驕傲于寧寧這般聰慧耀眼,給她一個舞臺,她就能放出最明亮的光芒來。難過于她一直都沒有忘記過那些難堪痛苦的回憶,心卻沒有拘泥于過去,而是主動選擇撕開傷口,去幫忙那些與她有同樣經歷的人們。
本該這樣閃耀的寧寧,卻被他們四個人一起聯手毀了,所以他現在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報應,即便日日因病痛而煎熬都是應該的。
他欠她的。
這麽想着的葉靳言,忽然聽到播早間新聞的那個女主持,用略沉重的口氣播報着,“……參與天網建設的中科院碩士研究員,棠寧棠女士已于今日淩晨四點五十分,因病在醫院搶救無效死亡,年僅22歲,她曾被……”
一聽到這樣的新聞,葉靳言用來喝粥的勺子直接從他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他僵硬地擡頭朝電視看去,卻剛好與棠寧黑白色的照片對到了一起。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甚至懷疑自己整個人是不是還處在噩夢之中。
耳邊嗡的一聲響後,大腦一片空白的葉靳言只感覺自己好像已經聽不到任何一點聲音了一眼,他看着坐在他對面的葉震表情焦急地沖着他嘴唇一張一合,可他卻什麽也聽不見。
眼淚就這麽毫無征兆地從他的眼眶之中墜下,下一秒,喉頭莫名一甜,葉靳言張口嘔了一聲,大片大片的鮮血就這麽被他張嘴噴湧出來。
血一吐出,就仿佛将他渾身上下所有的溫度都帶走了似的,
從骨頭縫裏透出的陰寒使得葉靳言的牙齒咯咯咯地響着,随即眼前驟然一黑,在葉震驚恐驚慌的呼喊聲中,閉上眼的葉靳言徑直往一側倒了過去。
這一頭,昏暗窄小的房間裏,一只手已經完全不能用的徐星柏剛剛買好了早餐回到家裏,就打開了電腦,為了能用電腦查詢網絡上所有棠寧的信息,花費了五年的時間,徐星柏直接練就了一只左手也能寫代碼的高超技藝。
每天打開電腦,上網查一查棠寧的消息,算是徐星柏一天中最開心的時刻了。
只要一有空閑的時間,他就控制不住地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翻着棠寧所有的新聞,仿佛只要知道了她現在過得很好,很快樂很開心,就是對他最大的慰藉了。
有了上輩子記憶的他,說實在的,想在互聯網領域裏成功,原比上輩子還要簡單輕松的多,可他沒有,他仍舊縮在自己的小屋裏,吃着最差的飯菜,做着最辛勞的工作,這是他給自己的懲罰,懲罰他曾那樣深刻地傷害過棠寧。
即便做了五年的夢了,他也對尹雨晴沒有任何一點的想法,他甚至想不通夢境裏的自己怎麽會那樣鐘情迷戀她。
他太清楚自己心頭跳動的這顆心是在為誰而跳,又只為誰而跳。
下一秒,看到了某條新聞的徐星柏期待的表情就這麽僵在了臉上,關電腦,躺回到床上,一口氣吃下了好幾顆安眠藥的徐星柏,就這麽昏昏沉沉的陷入到了睡眠當中。
可沒過多久,他就赤紅着一雙眼清醒了過來。
沒有,沒有,為什麽沒有!
為什麽沒有夢了?為什麽他再也做不到那個夢了?
他再次吃起安眠藥來,進入到睡夢的男人,沒一會兒就又再次醒來了。
這一次的他仍舊沒有做到那個糾纏了他整整五年的噩夢。
徐星柏眼神沒有焦點地看着屋內的一切,就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精神支柱一般,直到視線再次定格在他貼在牆上,從某個新聞報紙上細心剪下來的棠寧的高考狀元的照片時,他一下就停頓了下來。
先是笑,越笑聲音越大,越笑表情越誇張,他才用自己完好的左手捂住了臉,不過片刻,滾燙的眼淚順着他張開的指縫淌了出來。
原來,這才是對他最大的報複!
她死後殘忍地就連夢裏也不讓他再見到她一眼。
呵,呵呵呵呵……
徐星柏的笑聲也逐漸變成了低沉而絕望的嗚咽之聲。
此時,仍舊奔波在送餐路上的江曜,進了一個老舊的小區,送完一家人的外賣之後,就忽然發現自己的送餐車旁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別打咯,別打咯,再打要打死人咯!”
“你這男人怎麽回事?我告訴你,我已經報警了,家暴是犯法的,即便她是你老婆,也是犯法的!”
“就是!還有這種人!”
“哎你這人怎麽回事?怎麽還動手?住手!”
“你幹什麽?你再碰我一下試試?”
“你打女人還有理了,是不是?還敢跟我動手是不是?”
“啊!你給我等着……你是死人啊?你老公被人打了你沒看到啊!”
“你……你幹什麽?你打我老公幹什麽?我……”
“卧槽,你這女人怎麽回事?人家幫你,你幫你老公一起打人?有你這麽做事的嗎?”
“他媽的看來這夫妻倆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哎,人家自己甜蜜着呢!”
“咦,這不是我們隔壁那對夫妻嗎?哎,你們可千萬別拉,這倆人奇葩着呢,上次她家男人把她揍得都進醫院了,警察都來了,那個女警察勸她離婚,她也答應了,誰能想到第二天這女人就被自家老公哄好了,然後兩個人還一起投訴了那個女警察,說是破壞他們家庭幸福,在警局鬧了好一通,把人家女警察都氣哭了!”
“還有這種極品?”
“可不是,這種人是就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哪天她要是被他老公打死了,我都不會覺得奇怪,啧。”
……
聽到這裏,已經踏上電瓶車的江曜皺了皺眉,剛準備帶上頭盔,他就從散開的人群中,與被打得鼻青臉腫,卻仍舊沖着身旁一個高壯的男人谄媚讨好笑着的尹雨晴對視到了一起。
只一眼,都這種天氣了,仍然穿着十分單薄的尹雨晴,笑容就這麽僵在了臉上,配合着她青一塊紫一塊的臉龐,顯得滑稽極了。
她第一時間避開了視線,甚至連挽着男人的手臂的手都抽了出來。
她的變化叫高壯男人立刻就發現了,他看了眼身旁的尹雨晴,又看了看對面除了眼上一道疤,其他部位都長得十分不錯的江曜,想都沒想地直接用力扯了下身旁的尹雨晴,因為用力太大,直接就扯了她一個趔趄。
“看什麽看?回家!你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
男人就這麽扯着沉默不語的尹雨晴,趿着拖鞋,罵罵咧咧地走了。
直到走出去很遠之後,尹雨晴忽然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剛剛江曜停車的地方,早已空無一人了。
這時,她才忽的低嗤了聲,又開始對着身旁的男人說起各種讨好的話來。
這一頭的江曜從早上六點一直送餐送到下午一點半,才終于有了歇息的時間。
也就兩個小時,下午三點半就又要開始工作了,差不多八點半才可以下班。
而這半個小時,他還需要吃飯再小憩,時間根本不夠,所以基本上一拿到飯盒,江曜就坐在路邊的花壇裏開始大口大口地扒着飯來。
直到——
“哎哎,你看微博熱搜了沒有?那個網紅學霸死了哎!聽說才22歲,正是年輕的時候呢!”
“是呀,關鍵她好漂亮啊,比娛樂圈的那些所謂美女還漂亮,這麽漂亮又這麽聰明,這是老天都嫉妒她了嗎?才會安排她這麽早死了……”
“唉,真的好可惜啊,她名字也超好聽的,棠寧,聽着就是個大美女的感覺。”
“就……”
另一人附和的話還沒說出口,她就突然感覺到頭頂上方直接投下了一片陰影來。
擡頭就看到了個右眼有疤的男人,穿着黃色的送餐服,眼裏通紅一片,聲音更是嘶啞得厲害。
“你們剛剛說……誰死了?”
“棠……棠寧。”
只這麽兩個字,就立刻叫江曜徹底地天旋地轉了起來,随後一個控制不住就跑到了一旁的垃圾桶裏,将剛剛吃下的盒飯,一點一點地全都嘔了出來,直到嘔到什麽都嘔不出來了,他才哆嗦着手,掏出了手機,打開了微博。
只一眼,就看到了熱搜裏已經成了黑白色的棠寧的照片。
差不多同時,被困在黑暗中五年之久的棠寧,原主死去的節點一到來,她就聽到一聲低低的謝謝在她的耳邊響了起來。
是的,她說過啊,要還棠清一個完完整整的女兒,所以幹脆用這個世界的收益換取原主回來跟棠清在一起生活了整整五年,反正她沒什麽特別的需求,更不想重生,換就換了。
這五年來所有的成就都是原主自己的努力。
而她,在黑暗中待了整整五年,除了54088跟她不停地說着話,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但這買賣,很劃算不是嗎?
——
七天後,京市常平陵園。
看着前來吊唁的棠清和棠寧的一衆同學好友都離開了後,從海市趕來京市的江曜這才緩緩走了出來。
卻不想他剛上了臺階,就與葉靳言、徐星柏的兩人冷寂的雙眼對視到了一起。
即便是遇到了,三人也沒有寒暄的意思,而是認認真真地将帶來的花放在了棠寧的墓前。
身穿黑衣的三人這才閉着眼在她的墓前開始在心裏說起話來。
不知過了多久,三個人才終于緩緩睜開自己早已紅了的雙眼。
“我已經做不到那個夢了,你們呢?”
“七天前,就不再做了。”
“呵,她真的是連一眼都不想再見到我們啊!呵呵……”
第一個走下樓梯的是一直笑個不停的徐星柏。
第二個則是臉色白慘慘的,好似死人一般的葉靳言。
最後才是留戀不舍的江曜。
待三人都走了,已是臨近傍晚了,原先陰沉沉的天空終于開始下起雨了,秋天的雨總是透着一股難言的哀傷味道。
便在這時,噠,噠,噠。
一陣皮鞋的聲音由遠及近地響起。
很快,臺階上就露出一把寬大的黑傘來,黑傘不斷往上往上,一直走到了棠寧的墳前,黑傘的主人這才露出他的真面目來。
來人瘦得雖然連顴骨都十分顯眼,好似一個骷髅夾子上蒙了一層薄薄的皮肉,但這張臉不是早已死在了櫻蘭島上的穆晟,還能是誰呢!
這時,一直在系統空間裏關注着這邊動靜的棠寧,頓時讓小系統給她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便是這時,棠寧才知曉原來當初死在櫻蘭島的竟然是整容多次就為了與他相似的穆晟替身,這也是當初她下意識感覺到的怪異之處,只可惜江曜三人來的太急,穆晟的好感度又到了100,所以她根本就沒想花那個心思去探查,畢竟不管他是真的死還是假的死,對她都沒任何的影響。
她看着穆晟一站定到棠寧的墳前,就丢了手中的大傘,然後盤腿在她的墓碑前坐了下來,直接伸手就想摸一摸她的臉頰,熟料,就在快要碰到的時候,他又縮回了手。
“看到我是不是很驚訝?”
男人的嗓子早就壞了,應該說他全身上下就沒有一處是好的,那日在櫻蘭島,他雖然被屬下用偷龍轉鳳的法子救走了,甚至為了逼真,連棠寧的玉佛都從他的脖子上取下,塞到了那個冒牌貨的手裏,但他活着也跟死了沒有多少的區別。
五年來,他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手術,甚至于躺在手術臺上,他都覺得自己已經不像是個人了,而是一攤肉,一攤會呼吸的,不知道什麽是尊嚴的肉。
五年來,他從沒有一天停止過關注棠寧,他看着她一點點耀眼,一點點光芒萬丈,只覺得這樣醜陋惡心,被她厭惡的自己或許不出現在她的面前,才是對她最大的溫柔。
她那麽漂亮,那麽耀眼,被那麽那麽多的人喜愛,爛泥一樣的自己死在五年前,對她來說才是最大的慰藉,不是嗎?
做錯事,就要有懲罰,所以他給葉震和江父設計了個最完美無缺的跨國合作,他沒有寧寧仁慈,任由對方高床軟枕地活着,忏悔這種東西,時間久了總會淡的,他要讓他們一直一直在貧苦與艱難中掙紮求生着才好。
想到這裏,穆晟還是忍不住地撫上了面前被鑲在石碑裏的棠寧的照片。
撫着撫着,他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可是,怎麽辦,寧寧,我真的好想你啊……
五年生不如死,茍延殘喘的生活都比不上我心裏頭對你的思念。
原以為,不管怎樣,我都要走在你後頭的,沒想到……
其實,之前你說你沒有一刻對我動過心是在騙我對不對?
我看見了。
我從櫻蘭島取回來的監控裏,看見了你在我死後流下的淚了,真的看見了……
你只是想徹底否認掉那個和我在一起的你對嗎?
現在,我連做夢都夢不到你了,這可怎麽辦啊?
我連堅持下去的唯一動力也沒有了啊……
如果可以,寧寧,能在黃泉路上稍微等一等我嗎?
我說過啊,如果我能活下來,請你給我一個重新認識你的機會?
你應該收到那條短信了對嗎?
所以,等等我,好嗎?
算了,你不要等我了,我會拼命去追上你的,追上之後……
天色越來越暗,渾身上下早已濕透的穆晟,将頭輕輕貼在了冰涼的墓碑上,嘴角微微揚起。
許久,砰的一聲槍響。
鮮血四濺。
吶,重新認識一下,我叫穆晟,你叫,什麽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就完結這個故事啦,這算是我本來的大綱吧~~下個故事被炮灰的真千金,宅鬥加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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