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被炮灰的真千金(二十五)
待賀蘭箬急慌急忙地趕來到将軍府的門口,他這才反應過來,如今夜色将至,他這個時間前去将軍府拜訪算怎麽回事,誰會在快入夜之際,去別人家做客?為了跟主人家一起用晚膳嗎?
而且他還連所謂的流言蜚語都沒完全打聽清楚,人就出現在這裏,就算進去之後,跟棠寧說些什麽,好像不管說什麽都有些怪怪的。
最關鍵的是,他母親是個什麽性子,旁人不清楚,他還不知道嗎?先前他算是被棠寧起了退婚的心這樣的消息給驚到了,才會不管不顧地直奔将軍府而來,現在站在将軍府門外冷靜下來之後,他才終于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母親的那演技實在拙劣,拙劣得簡直不忍直視,也就他關心則亂才會……
剛想到這裏,賀蘭箬的表情下意識微微一僵。
關心,則亂嗎?
他在關心什麽?
關心棠寧……不嫁給他?
賀蘭箬的眼眸輕輕閃了閃,再次擡頭看向将軍府的牌匾時,視線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些許複雜難解。
難解到他愣怔怔地站在原地許久,直到夜幕降臨,他都沒能分辨出他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什麽,他對棠寧又到底是什麽感覺?
算了,既然想不出來,賀蘭箬也不準備想了,他母親雖說可能誇大了些事實,但一般不會無的放矢,其他不論,她話裏所提到的現在外面有人傳棠寧的閑話這應該是真的。
所以,他還是需要找個機會見一見棠寧。
越早越好,畢竟誰知道他娘說得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棠寧真的起了退婚的心又該怎麽辦?
兩人的婚約先前也不過是話趕話,再加上棠寧一時的氣憤與身體不适的緣故,才定下的。
她即便會反悔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其實,這段時日,他沒去看望棠寧,與這種擔憂也有一些聯系。
他心裏還是有些擔心棠寧會跟他說些先前不過只是一時沖動,如果可以,他們能否退婚之類的話。
因為,他必須得承認,他自己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現在并不想與棠寧退婚。
所以……
賀蘭箬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經将門口的兩盞大燈籠點燃的将軍府,輕吸了口秋夜微微泛涼的空氣,人就消失在了街角處。
另一頭,跟自家爹娘一起用完晚膳的棠寧,跟着小丫鬟春檀、春綿一起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後,瞧着時候不早了,春檀便開始給坐在銅鏡前的棠寧下起身上的釵環首飾來,春綿則出去叫人給棠寧準備好熱水,預備讓她沐浴更衣,早些休息。
這兩日也不知是不是正在換季的關系,還是怎麽了,棠寧的身子一直不太爽利,所以早些沐浴完上床休息,對于棠寧來說就很重要了。
因為丫鬟的動作實在麻利,沒一會兒棠寧便沐浴完,靠在床上預備看上兩頁書就睡了。
此時的棠寧,及腰的烏黑長發上随意地披在肩頭,身上穿了一套白色的亵衣,外披着一件粉色綢緞制成的兔毛披風。
燭光搖曳,她纖長而白皙的手指,輕輕地翻閱着手中的書籍。
此時的屋內只剩下了她一人,春檀不是沒提過想要為她守夜,可是丫鬟們守夜一般都只縮在她的床下,冬日将近,地面又冷又潮哪裏是姑娘家能睡得呢,棠寧毫不猶豫便拒絕了她的要求,即便她說自己睡在榻上也行,棠寧也沒有點頭。
軟榻又窄又小,哪裏有床舒坦。
她不需要人守夜。
正這麽想着,棠寧突然就聽到了自己房間一側的窗戶上傳來一陣些微的敲擊聲。
這聲音使得棠寧頓時放下了手中的書籍,坐直了身子,側耳傾聽了起來。
聽了許久都沒再聽到聲音的棠寧還來不及松上一口氣,下一秒又一陣有規律的敲擊聲便在靜谧得有些過分的房間內響了起來。
“什麽人!”
棠寧低喝了聲。
沒得到回應,将身上的披風披好,她便緩緩從床上走了下來,皺眉往窗戶的方向靠去。
“再不說話我可就喊人了!”
“棠寧,是我。”
她威脅的話音剛落,一道熟悉的聲音便立刻在她的耳旁響了起來。
聽到這屬于賀蘭箬的聲音,棠寧登時瞪圓了眼,旋即低頭再次整理了下身上披着的兔毛披風,務必叫自己披風下的衣裳一點也沒露出來,她這才輕咬了下嘴唇,往窗戶的方向走去。
輕輕抽開窗戶上的木插,微一用力,棠寧就推開了房間的窗戶,窗外的涼風夾雜着深秋特有的寒涼,迎面吹來,吹亂了棠寧的發也吹動了她的披風。
只是她推開窗戶之後,卻并沒有看到她預想的那個人。
就在她心中暗自詫異之時,兩個做工精致漂亮的木偶娃娃突然出現在了窗口的位置。
棠寧驀地瞪大了眼,便看着這兩個明顯是被人提着的木偶娃娃,突然就動了起來,邊動還邊有人幫它們配音。
“寧寧,寧寧,聽說你最近有些不開心?對不對?”
天曉得賀蘭箬到底是怎麽發出這種明顯是八九歲男孩童的聲音來的。
棠寧當即露出了格外驚奇欣喜的表情來,為了不影響對方的發揮,她幹脆站在了原地,并沒有上前。
可更讓她驚愕的還在後頭——
“是呀,子初,我有些不開心呢,外頭的人實在太讨厭了,他們都說我配不上你。”
梳着堕馬髻,頭上還插着小玉釵的女木偶娃娃動了動,竟然還發出了同樣八九歲女童的聲音來。
這是什麽神乎其神的絕技啊!
見識比較少的棠寧,當即嘴巴張大,就有些合不上了。
賀蘭箬,字子初。
也就是說窗口的這兩個木偶娃娃,一個是她,一個是賀蘭箬。
而就在棠寧驚奇得不知道做什麽反應才好的時候,兩個小木偶的戲碼還在繼續上演着。
子初:“胡說,他們都在胡說八道!他們根本什麽都不懂,也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好,我還覺得是我配不上你呢!畢竟我名聲可差可差了,娶個媳婦更是比登天還難。”
寧寧:“真的嗎?你沒有騙我?”
子初:“騙你我就是小狗,不要在意外頭那些人的說法,他們都是一些吃飽了沒事幹的人,你聽他們說話還不如聽我說話呢,至少我說話還好聽。”
寧寧:“是嗎?那你現在說句好聽的話給我聽聽。”
子初:“寧寧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漂亮、可愛的小仙女,一看到你,我就覺得花兒也香了,草兒也綠了,連天都藍了。”
寧寧:“你說謊,現在天都黑了,你從哪裏看出藍來着,就知道你在騙我,打你。”
子初:“啊,我死了……”
男的木偶小人直接倒在了地上,還做作地彈了兩下。
“哈哈哈哈……”
一個沒忍住,棠寧直接就掩住嘴唇低低地笑了起來。
她三兩步就走到了窗戶前,剛剛好就與蹲坐在她窗戶下,才擡起頭來的賀蘭箬對視到了一起。
根本沒想過,才不過戌時,就看到了棠寧這幅打扮的賀蘭箬,就這麽保持着半蹲的姿勢,看着披散着長發的棠寧扶着窗棱便朝外看來。
夜風很涼,棠寧毫無束縛的長發微微有些淩亂,卻襯得她剛剛洗淨,脂粉不染的小臉越發得小巧白皙起來,眼眸則黑得像是最上等的琉璃,整個人柔軟無害得如同新生的稚兒一般。
嗅着對方身上傳來的愈發濃郁的異香,剎那間,賀蘭箬便根本控制不住地心跳一下又一下地劇烈跳動起來。
他愣怔怔地看着與平時完全不同的棠寧,直到對方伸出自己的手,朝他手中提着的木偶娃娃摸過來時,賀蘭箬這才如夢初醒般立即垂下了頭。
“賀蘭箬,這兩個娃娃好可愛,是你從北區買來的嗎?上次你帶我過去,我怎麽沒見到?唔,為什麽我覺得這兩個娃娃長得好像你跟我?真的好可愛!”
棠寧的注意力全都被娃娃吸引了過去。
見她喜歡,因為一直喜愛木偶戲,平日根本不允許任何人摸他這些木偶娃娃的賀蘭箬竟鬼使神差地将兩個娃娃全都遞到了棠寧的手裏。
“你喜歡?送給你。”
“送給我?”
捧着娃娃,棠寧驚訝地猛地擡起頭來。
“這麽好看你要送給我嗎?可我不會像你那樣,說那種變腔調的話。”
棠寧有些猶豫。
“那些話其實也是我早前跟個跑江湖,會口技的人學的,你想學,我也可以教你。”
賀蘭箬毫不在意道。
“真的嗎?”
棠寧頗有些驚喜地朝他看來,“希望你到時候不會嫌棄我笨。”
“不會,不會的。不管你學不學得會我都不會嫌你笨的。”
賀蘭箬完全無視了自己先前說過那麽多次棠寧傻的話語,斬釘截鐵這麽說道。
聞言,棠寧抱住了娃娃,露出了個燦爛的笑來。
見她笑了,賀蘭箬也不由自主跟着一起笑了起來。
兩人就這麽傻乎乎地對着對方笑了許久,棠寧這才像是想起什麽似的,一臉詫異地朝賀蘭箬看來。
“不是,這麽晚了,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将軍府啊?你怎麽進來的?”
“我……翻牆進來的。”
“翻牆?”
棠寧下意識驚呼道,可随即可能是覺得自己的聲音叫嚷得太大了,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又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松開了手,壓低了聲音又問道,“你怎麽敢翻牆進來啊?要是被将軍府裏的人發現了,你……你就完了知道嗎?還有,到底什麽急事,你必須要這麽晚過來找我啊?該不是只為了給我演上那麽幼稚的一出木偶戲吧?”
棠寧有些無奈。
“不是……”
賀蘭箬否認道。
“那是因為什麽……”
“今日我母親與秦夫人一起參加南安侯府的宴會你也知道對嗎?我聽我母親說,現在外頭關于你我的流言蜚語傳得沸沸揚揚,甚至……甚至你好像還起了退婚的心,我就想着,你那日該不是只是一時沖動,後來冷靜下來,就後悔不想嫁給我這個纨绔了,所以才……”
“沒有!”
賀蘭箬的話還未說完,棠寧便立刻迫不及待地這樣回道。
可待她回答結束之後,她才發覺自己答得是不是有些過于急切了,臉上不由得就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來。
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想要為了所謂的矜持和面子而隐瞞些什麽,反而認真地看向面前的賀蘭箬,“我沒有後悔,真的沒有。當時可能有一時沖動的原因,可後來冷靜下來之後,我反而覺得嫁給你可能是我做的最正确的決定了。你有心愛的姑娘,我對璟哥哥一時間也沒法完全将感情放下,我覺得或許我們倆以後,可以互相幫幫忙,成功走出來,你覺得呢?”
“當然好。”
賀蘭箬微笑着回道。
“那你成親以後會對我好嗎?”
想了想,棠寧還是有些忐忑地問了這麽一句。
“當然,你到時候就是我的妻子了,我不對你好還能對誰好呢?”
賀蘭箬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聞言,棠寧徑直便朝對方的眼睛看去。
兩人就這麽一人站在窗內,一人站在窗外,四目相對着,除了夜風還在微微地吹着,便再無其他的聲音了。
誰料就在這時,棠寧的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頭敲響了起來,也打斷了兩人直接流淌的脈脈溫情。
“寧寧,你睡了嗎?我可以進來嗎?”
一聽到秦夫人的聲音,棠寧便立刻被吓了一跳。
她驚慌失措地看着賀蘭箬一下就蹲了下去,又将手中的木偶硬塞到了自己的被褥之下,她這才打開了房門,将秦夫人放了進來。
然後秦夫人一進來就對青平長公主那叫一個贊不絕口,說是現在算是完全放下了心來了,同時也叫棠寧不要太過擔憂年後嫁入國公府的事情,以後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說話間,秦夫人見棠寧的眼神一直飄向窗戶的方向。
當即她便起身朝窗戶那兒走去。
一看見她的動作,棠寧便立刻驚了一跳,“娘!你往窗戶那邊走去做什麽?”
“我還問你做什麽呢?才剛大病初愈,就大開着窗戶這般貪涼,若是生病了,可怎麽好?”
說完,秦夫人便毫不猶豫地關上了這扇窗戶。
棠寧頓時松了口氣。
“寧寧怎麽回事?我見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對勁,還有怎麽出了一頭的汗,別又是生病了?”
說着話,她便伸手朝棠寧的額頭摸來。
沒感受到異樣溫度的秦夫人皺着眉放下了手,“沒事啊,那這些汗,是不是虛汗啊?不行,明日要再喊那位明太醫家來給你把一下平安脈,今天你還是早些休息吧,娘就不打攪你了。”
“嗯!”
棠寧用力點了點頭,便送了秦夫人出門。
等耳朵聽着秦夫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之後,她才終于狠狠松了口氣。
随後她又來到了窗戶前,小心翼翼地将其打開,才輕喚了一聲賀蘭箬,白衣男人便立刻頭頂了兩片樹葉,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見狀,棠寧頓時露出了個忍俊不禁的笑來。
她笑,賀蘭箬也跟着笑,兩個人都傻的冒泡。
賀蘭箬當前好感度: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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