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告白=等一頓毒打

接管了她的裝甲的家夥也根本沒打算掩飾, 一條接一條的提示蹦了出來,快要蓋滿江柳夏的信息提示欄,這卻也一點都不影響操控她裝甲的家夥的視野。

「提示:已收集敵方基因樣本, 列入編號S001。」

那個家夥竟然還有閑心在打蟲族的時候收集血液樣本!這是為了什麽?

「提示:已收集敵方基因樣本, 列入編號S002。」

「提示:……」

江餘眠也愣愣地看着突然大發神威的江柳夏,來不及思考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只能先配合她一起攻擊那些半人半蟲的怪物。

「提示:開始分析血液樣本, 提取激活神經激素,編號A001。」

「提示:……編號A002。」

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簡直就像是她的光腦被入侵了一樣,可這本來就該是不可能的事情!

星網是絕對安全的,任何入侵光腦的行為都繞不開星網。

……絕對安全?

光腦和星網的發明者是‘傑森’……她還沒想清楚,他和江月骁到底是怎麽在這麽短時間內發明出來這種跨時代設備和人工智能的。或許是他們作為發明人留下了什麽不會被檢測到的漏洞?

但他們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了, 在公開的資料裏也早早離世, 所謂的漏洞又有誰能夠利用呢?

光是漏洞這個猜測就已經很匪夷所思了,人類官方當然是确定星網智能是完全自動化且不可控的才會選擇使用, 它的每一行核心代碼都有專人進行詳細地驗證過, 不可能有任何人往裏面夾帶私貨。

它本身的運行和自我學習已經形成了一個回路,無論誰是當權者,都能保證絕對的公平公正。

如果說有人在這樣的星網智能裏動手腳, 說出去恐怕別人都會笑掉大牙。

所以,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操控着她的外骨骼裝甲的人并未顧慮到她的心情,也完全不擔心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異常, 持續操縱着她移動,提示窗也再次彈出。

「提示:開始注入激活神經激素編號AX。」

江柳夏:!

有什麽液體被注入了她的體內,她還來不及擔心,就能感覺到一股涼意以極快的速度從注射産生的創口開始擴散至全身。

江柳夏的自愈細胞活力被大大增強,她身上的傷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着。

所有來自于2063年的江柳夏的戰鬥記憶也徹底全部蘇醒。

怪物向她噴出一口毒液, 江柳夏下意識地側身躲過毒液的濺射範圍,才發現外骨骼裝甲的全自動模式已經被關閉了。

就好像剛剛操控了她裝甲的人只是為了幫她渡過難關一樣。

這的确救了她一命,也為她接下來的行動提供了至關重要的幫助,但江柳夏卻不能肯定這是全然的好事。

藏在幕後的人沒有暴露身份之前,所有看似善意的行為都是值得審視的。

不過在此之前……先解決掉這些怪物吧!

她剛剛躲避毒液的動作那麽大,身體卻完全沒有之前的撕裂感。江柳夏陷入了一種過度亢奮狀态,身體自愈時産生的麻癢感比起之前的疼痛來說堪稱微不足道。

在意識到自己的狀态幾乎已經恢複到了全盛狀态時,江柳夏展開了反擊。

怪物橫向劈了一爪,身上的肉塊随着他的動作鼓動着,細小的肉刺也随着肉塊的吞吐而搖擺着,看起來可怖又惡心。就算沒能對人造成物理傷害,精神污染也是在所難免的。

江柳夏輕而易舉地躲開了這一爪,怪物順勢又把利爪縱向一提,這卻恰中江柳夏的下懷,她預判了怪物的攻擊走勢,以比怪物更靈敏的姿态改變了刀的位置,牢牢地握着刀柄卻并不動作。

從旁人的視角來看,簡直就是怪物把自己的利爪往江柳夏的刀上送。

刀本身是金屬主體外加激光刃的,雖然光刃切斷了怪物的肢體,但早就在戰鬥中受損出現裂紋的刀體卻沒能拼過怪物外殼的強度,直接“咔嚓”一聲碎成兩截。

江柳夏幹脆舍棄了碎裂的刀,行雲流水地矮下身躲過另一擊,同時一手握緊了剛才被切下來的蟲肢,将其作為了自己新的武器。

足夠堅硬,足夠鋒利。

別人可能會在戰鬥的過程中被消耗掉體力,時間拖得越長越疲憊,江柳夏卻反之,她越打狀态越好,就像是度過了‘熱身’階段——這個結果有很大一部分都得歸功于剛剛注射進她體內的神經激素。

她知道此刻腦中那些嗜殺、殘暴的想法和過于高昂的情緒是不正常的,這也許是激活神經激素帶來的副作用。

本來就是從蟲族身上提取出來的成分,會有這樣的副作用也不奇怪。

江柳夏在解決了在場的所有半人半蟲失敗品後,赤紅的雙眼看向了江餘眠。

江餘眠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緊張地盯着這個殺瘋了的人。

之前她也是如同一個血人一樣,卻都是因為重傷而流出的血,如今那血已經幹涸,新淋上的全是怪物的血。

她會動手嗎?

江柳夏原本獨特的藍綠色眼睛也因為血絲而顯得猙獰可怖,瞳孔收縮得極小,整個眼睛都給人一種無機質的冰冷感,讓他感覺自己在被什麽冷血動物注視着。

江柳夏粗重地喘息着,深呼吸了幾下,嘴角流出的涎液混合着血流了出來,讓她看起來就像是食人的野獸。

江餘眠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如果産生了逃跑的念頭,或者移動一下……會不會被江柳夏沖上來斬殺。

當然,這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同伴,更何況江柳夏還是他的表姐。

他們面對面僵持了半晌,江柳夏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多挪動一步,總算是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她眼中的陰霾也消散,再次露出了碧藍如洗的天空。

“你還好嗎?”江餘眠見她的身上總算是褪去了屬于蟲族和獸類的特征,謹慎地問。

江柳夏對着他打了個沒問題的手勢,刻意別開了頭,背對着江餘眠,免得又喚醒了殺意。江餘眠是她能夠交付後背的同伴,她對此沒有任何猶豫。

現在最需要解決的還有另外一件事。

在江柳夏的身體被強化的同時,大腦的思維活動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并不全是負面的情緒感染,在全身的細胞被強行激發活性的同時,江柳夏的腦域也短暫的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開發。

之前一直覺得匪夷所思的問題,如今卻覺得一目了然,答案也在腦中浮現。

星網智能的确沒有遭到外來入侵,如今的時代也沒有人有這樣的水準。它的運行也确實形成了一個閉合的回路。那麽,要怎麽在其中動手腳呢?

——當然是在它真正形成閉合回路之前,也就是研發階段。

能夠在研發階段動手腳的也只有江月骁和‘傑森’兩人。

他們到底是怎麽對星網智能動手腳的呢?

這就得追溯到星網智能的誕生了。

在摒棄掉那些負面情緒之後,江柳夏的大腦出乎意料的冷靜理智,近乎漠然地看待這已經發生的一切,內心卻毫無波動。

“不打算談談嗎?”江柳夏閉上了雙眼,一甩手中的蟲肢,黏連的血肉也因此濺射到牆壁上。

她誰也沒看,卻在和人對話。

“或許我該稱呼你為……‘傑森’?”

她的語氣冰冷。

——————————

江餘眠簡直目瞪口呆。

這一切在他眼中都太過魔幻,不管是江柳夏突然間擺脫瀕死的狀态,一下子恢複到全盛狀态就算了,還大發神威解決了之前一直追趕他們的半人半蟲的怪物們。

然後她就陷入了狂化,吓得他不敢動彈……

等江柳夏從這種狀态中脫離出來時,她又開始自言自語了。

傑森?

根據他們之前對于江柳夏的調查,她并沒有什麽關系要好的朋友叫這個名字。在這種時候被提起來的傑森,指的肯定就是當初的那個看似成功的實驗體。

可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呀?

接下來的一切完全出乎了江餘眠的想象。

在這個隔離通道內配置的內部通訊裝置被自動啓動了。

“随便你。”一個溫潤的男聲響起。

江餘眠猛地轉過頭看向音響安置的位置,就在他們不遠處的牆體內。

這個軍事基地裏,除了他們以外應該沒人了才對,為什麽通訊裝置會啓動?!更何況,通訊裝置通常也需要在一邊撥出,由他們這方選擇接聽才會建立對話,這畢竟不是其他人的傳聲筒裝置。

是帝國派來的援軍來了嗎?江餘眠自己都不相信這個猜測。

只有中控室有這樣的權限,可中控室在比較高的樓層,如果帝國援軍們已經抵達了這個軍事基地,他們肯定會選擇先來救援他們,而不是繞遠路跑到高樓層的中控室,再通過中控室聯絡處于隔離通道的他們。

聯想到江柳夏剛才的話語,難道……

江餘眠暗自在心底否決了這個可能。

這比帝國援軍的猜測更不靠譜!

可偏偏現實往往就是出乎人的意料,魔幻到讓人難以置信的地步。

江柳夏冷淡地噎了回去:“也是,反正你沒有名字,就連傑森這個名字都是偷來的。”

通訊裝置對面的那人沉默良久,無奈道:“沒辦法啦,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吧?”

就算被人這樣諷刺,他的聲音依然聽起來很溫柔,幾乎能讓人想象到一個戴着眼鏡笑得溫和的白淨小青年形象。

可聯想到他的所作所為——先是暗自忍耐那麽久慘無人道的實驗、之後刻意塑造一個良好形象以給實驗員留下好印象,最終也真的就逃出了研究所,甚至躲過了聯科院的追蹤,還活得那麽逍遙,成為了能夠被編進歷史書的大名人……

江柳夏可不認為能做出這些行為的人真的就如同他的聲音和語氣那樣純良。

這種類型的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她甚至懷疑他的聲音和語氣都是在模仿那個真正叫傑森的實驗員。

“你可以給自己取個名字,重新合成一個聲音”江柳夏沒打算配合他,毫不猶豫地諷刺道,“反正你能做到吧?”

“星網智能?”

她這話一出,旁邊的江餘眠簡直瞳孔地震。

這可不是一般的大新聞,如果讓其他人知道了,整個聯盟和帝國都會因此而轟動不已。

星網智能的內核竟然是一個人?

……不對,既然是那個‘傑森’的話,到底能不能算做是人呢?

‘傑森’好脾氣地說:“也許吧。”

他顯然在敷衍江柳夏。

江柳夏懷疑,如果‘傑森’真的恢複了他的本性,可能就會直接暴躁地回她一句“關你屁事”之類的,而不是如今的用一句溫和的“也許吧”回應。

“等等——”江餘眠開口打斷,然而并沒有人理他。

江柳夏問:“所以,一直以來都是你在作怪?”

這雖然是個問句,但江柳夏的語氣卻十分肯定,她的心中早已經得出了結論。

‘傑森’間接承認了這件事:“‘作怪’……是不是有點難聽了?我還救了你呢。”

“哦。”她冷漠地說。

‘傑森’:“……”

江餘眠的內心可能比‘傑森’要更微妙。

雖說‘傑森’表現得很像是一個真人,但細節處卻騙不了人,就比如他說話的時候從來都沒有多餘的雜音和呼吸聲幹擾。

可如果讓他就這樣相信那個‘傑森’是星網智能……不,這不可能,這太匪夷所思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江餘眠再次問出了口。

這一回‘傑森’倒是很快回複了他,也許是因為‘傑森’不想再跟江柳夏互相諷刺了,“你有什麽疑問呢?”

他表現得一副好脾氣的樣子,江柳夏沒忍住嗤笑了一聲。

仍然沒有擺脫激活神經激素作用的她在情緒上會變得更加偏激,也更難産生同理心。

江餘眠的心中産生了諸多疑問,比如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傑森’,比如江柳夏所說的‘這一切都是他在作怪’是什麽意思,比如一百多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最終他卻還是問出了他早已經在心裏否定的那個可能——或許是事實。

“你真的是星網智能?”

‘傑森’回答道:“如果你要這麽理解的話也沒有錯。”

他這樣的回答過于含糊,也就是說,還有別的理解方式?江餘眠追問道:“什麽意思?”

“我是星網智能的初始內核,作為星網智能最初的雛形連通整個星網,并進行不斷地自我學習、修正補充和延續。”

江餘眠不可置信道:“星網完全是以你一個人的思想為基礎運轉的?”

‘傑森’糾正道:“不是以‘我’的思想為基礎運轉,而是以‘我’為載體,以你們的思想和需要為基礎運轉。”

這句話聽起來拗口,但根本上卻有不同。

江柳夏補充道:“就像是盤古開天辟地,最後他的雙眼變成太陽和月亮,他的身軀變成了大地,他的血液變成了江河。原本他是一個有獨立自主意識的神,後來卻成為了人類和其他生物生長的土壤。”

雖然她和這家夥很不對盤,但也不得不說,‘傑森’化作的星網以及制作出的光腦的的确确就是跨時代發明,造福了整個星際,也以一己之力提升了星際的科技水平。

既然‘傑森’是以自身作為星網內核,那依據‘傑森’的能力和雛形,制作出光腦這個載體的應該就是知情者江月骁了。

江柳夏自以為解釋得很清楚了,江餘眠卻問:“盤古是誰?”

江柳夏:“……”

和這個時代的小年輕真是有代溝。

不過盡管江餘眠不知道盤古是誰,他也還是聽懂了江柳夏的比喻。他皺眉道:“可這根本不是人類能做到的事情,人類的大腦根本承受不了這樣的信息洪流,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在使用星網嗎?”

不需要江餘眠列出具體的數字,江柳夏也可以猜到。在這個年代,除了她這個前期因故不開星網的人以外,幾乎沒有人不用星網。

“可如果腦域開發到極致呢?”江柳夏反問。

‘傑森’并沒有在這姐弟兩人辯論時插嘴。

江餘眠說:“可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最終閉上了嘴,他覺得不可能的事情有太多太多了,光是剛剛就自打臉了許多次,事到如今,他也不敢那麽絕對地否定了。

到了‘傑森’出場的回合,他才從容不迫地解釋道:“在我将自己的一切精神化之後,腦域開發也變成了可以量化的進度條。”

“精神化?”江餘眠震撼道。

如果是在有星網的情況下,精神化并不是什麽不可企及的內容,實際上也相當于是把人的精神力投入一部分到星網裏,可在沒有星網這個‘介質’的情況下,從0到1簡直困難的讓人難以想象。

‘傑森’知道他內心的困惑,很自覺地說:“先通過特殊注射液強行開發腦域,在腦域開發到一定程度時就可以達成精神化。”

江餘眠知道腦域開發到一定程度之後影響力是巨大的,并不僅僅是有些人以為的那樣只是增強了記憶力等方面,而是更強大的,甚至能夠影響到環境,通曉古今……再多的他也不敢确定了,那畢竟是人類努力了這麽多年都無法觸及的境界。

“但是在此之前,你的身體會首先承受不住吧?”江餘眠抓住了其中的一個漏洞。

正常人的腦域開發程度是極其有限的,如果超出了那個臨界點,身體會首先崩壞,這也約等于容器和內容物不匹配。如果一個瓶子裏被強行注入了大大超出其容量的水,而且瓶子是完全密閉的,造成的結果只可能是瓶子被崩得四分五裂。

“所以他不是人類。”江柳夏說。

‘傑森’總算是挂不住自己的溫和面具了,聲音變得有些冷硬道:“我是人類。”

在他開口反駁之時,就暴露出了自己的執念,這倒是讓江柳夏興致盎然。他對于人類身份的認同感強烈的不可思議……即便是普通的真正的純種人類,在意外情況下大腦被開發到那種程度都會逐漸喪失對自我的認知,可‘傑森’卻能在已經化作星網智能的情況下堅持自己是人類。

這份執念……也許是來源于實驗員傑森?

也難怪他會選擇化身星網智能了,原來不是報複性質的揚名。他這樣的家夥會有這種自我犧牲精神,可能是角色扮演太久了無法脫戲吧。

誕生于研究所的怪物竟然也會因為一個人類而收斂自己的爪牙,放棄自己的一切,最終寧願成為那個人,延續他的一切……這到底是怎樣的感情呢?

江柳夏的心中有些複雜,沒有在這個時候繼續反駁他。

“你為什麽會解釋這麽多?”江餘眠最後問道。

‘傑森’沉默了一會兒。

“因為我馬上就要消失了。”

嗯?

江柳夏驚訝地微微睜大了雙眼。

‘傑森’說起來的時候語氣還十分正常,就仿佛在告知他們他明天要去郊游一樣的平和:“星網智能的核心起源是‘我’,但經過這些年的自我修正,已經完全脫離了‘我’這個最初模板。可以說,‘我’還是星網智能,星網智能卻不再是‘我’了。”

“所以我剝離出了自己最後的記憶情感方面的精神絲,也利用星網智能的最高權限設定了場景再現,在江柳夏出發之後又下載到了她的光腦上。”

他沒有再說得更詳細,一方面是有關後續在場的兩人都清楚,是第一見證人,另一方面……有關于他會消失的事,說出來也無濟于事,只會徒惹傷心。

……如果他們不傷心的話,他就會很傷心了。

江柳夏問:“那你希望我做什麽呢?”

他不可能毫無緣由地做出這些行為,顯然是有所求,只不過……他為什麽一直不說?

雖然他在之前說了江柳夏可能也不會聽。

‘傑森’還有閑心開玩笑:“說了你就會做嗎?”

江柳夏不會被場景和氛圍影響,輕易做下決定:“看情況。”

激活神經激素的作用逐漸在消退,亢奮感減弱的同時,伴随而來的就是之前被壓制、如今反彈得更厲害的疲憊感,讓她的大腦一陣一陣地抽痛,還有點暈眩。

肌肉雖說不至于酸疼,但由于過強的自愈力導致的結果就是她有種渾身有勁沒處使的感覺,也不舒服。

‘傑森’說:“我沒什麽需要你們做的,只是想解決掉這件事而已。現在你們知道了,就足夠了。”

江柳夏沉默。

‘傑森’補充道:“在我自行剝離出來之後,你們不用再擔心星網智能存在其他隐患,這個回路徹底閉合上了。”

她心下複雜,有些不自在地開口吐槽道:“還真是聖人啊。”

‘傑森’無奈地輕笑了一聲:“我只是……”在做他會做的事情罷了。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久久沒有回音。

江餘眠還多問了幾聲,江柳夏卻已經知道了,他已經不再存在了。

“他會怎麽樣?”江餘眠怔愣地問。

江柳夏毫不猶豫地回答:“剝離出了精神絲之後,他又不是合法連接星網的公民,更沒有一個身體讓他在被驅逐之後避難,恐怕……會被星網智能當作是病毒給清理掉。”

這也是他給自己選擇的道路。

她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沒有時間過多感傷,頭腦越發眩暈,整個世界都仿佛在搖晃。

江餘眠就算平日裏表現得再冷靜,實際上也只不過是一個在上學的孩子,他對于這樣的結局顯得有點難以接受,說:“可他一直在幫助我們。”

‘傑森’和一百多年前的聯科院高層之間的争鬥與他們無關,他們所知道的‘傑森’一直都是站在友方的。

真正在校際賽的複賽裏見過‘傑森’給自己模拟出來的boss體的江柳夏卻知道,他如果真的被放出來,殺傷力有多大,而且‘傑森’本身就是高智商高危存在,本該在一百多年前就被處刑了的。她的回答顯得有點不近人情:“我會在心裏感謝他的。”

江餘眠有點掙紮。

他放棄了從江柳夏這邊尋找認同,低聲喃喃道:“身體……我可以先把他下載到斷網的加密光腦裏,然後連接到這邊軍事基地的備用人造空白實驗體上。”

江柳夏不贊同地說:“這件事情應該就在這裏終結。”

江餘眠難得和她唱了反調,他的好感度不知不覺被‘傑森’刷到了很高,也許這也是他性格上的特點。他所遇見、知道的的‘傑森’,要麽是前期作為任人宰割‘小可憐’實驗體形象,要麽是之後作為知名的光腦之父‘傑森’的形象,再要麽就是他如今主動暴露自己的身份,還從容赴死的形象。

更何況他還有與人類之間的深厚羁絆——在有羁絆的情況下,這也為他這個人的形象增添了幾分人情味,烘托得人物形象更具有悲情.色彩。

‘傑森’救的是江柳夏,但實際上也是他,如果江柳夏沒有在那個時刻恢複實力,他們倆都會死在這個隔離通道。

他是為了保家衛國,為了心中的正義才選擇讀軍校,才會渴望參軍,如果讓他在明知道或許可以救下自己救命恩人的情況下卻選擇束手旁觀,江餘眠恐怕會悔恨終生。

他的确沉默,卻不想成為‘沉默者’。

“他說不定都是演的,”江柳夏警告道,“你不能放松警惕。”

“他沒有騙人。”江餘眠說。

江柳夏的眼前變得更加模糊了,這讓她在原地站着都有東倒西歪的沖動,她用力眨了眨眼,想要讓自己恢複正常,“他是沒有騙人,但敘述方式也會讓你産生不必要的錯覺。”

“你不要忘了他是怎麽逃出的研究所,又造成了怎樣的傷亡事故。”江柳夏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飄忽,“他很會演。”

江餘眠堅持自己的想法:“但他做的更多,難道星網不夠了不起嗎?就像是你說的那個……誇父。他有錯的确應該贖罪,但有功也不能埋沒。”

他居然還扯出了誇父。

江柳夏心裏有些哭笑不得。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想要向江餘眠走一步,行動軌跡卻是肉眼可見的歪歪扭扭,江餘眠連忙伸手扶住了她,關切地問:“怎麽了?”

江柳夏軟綿綿地對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

江餘眠照做。

江柳夏在這一刻卻爆發出了這具身體的最後一絲力量,一擊擊中了江餘眠的後頸,直接把錯愕的江餘眠打暈了,她自己也無力地靠在牆邊,一陣陣的昏厥感和耳邊逐漸出現的蜂鳴聲十分折磨人,可她那被強行激發的細胞的活性卻還維持在超出日常狀态的高度,讓她無法立刻昏睡。

她做出打暈江餘眠的這個決定不僅僅是因為怕江餘眠擅自行動,也是綜合了多方面考慮的。

江柳夏如今戰鬥力已經約等于沒有,在這種情況下還去打暈江餘眠,自然是因為她有依仗,确定自己在這之後不會碰到致命的危險。

“還不出來嗎?”她開口問道。

江柳夏以為自己的聲音是一如往常的冷靜,實際上在修澤斯的耳朵裏卻像是軟綿綿的喃語。

她已經累得快要說不出話了,聲音都只有氣音。

修澤斯慢吞吞地從隔離門後面走過來,半躬着腰跨過了被撕裂的隔離門裂縫,一雙長腿邁過了倒在地上的怪物屍體,他閑庭信步的走來,不像是來救援的,倒像是領導來現場參觀。

幸好她現在已經沒事了,不然恐怕要被修澤斯氣死。江柳夏心想。

不過她也知道,修澤斯是在确定了他們并無性命之憂之後,才躲在一旁看戲的。

雖然江柳夏剛剛一直在專注于和‘傑森’、江餘眠對話,但她也沒有放松對周圍環境的提防,急匆匆且毫不掩飾自己行蹤的修澤斯等人的到來當然也沒有逃過她的感知。

他們帝國援軍到來的時候,談話已經到了尾聲,修澤斯在斟酌過後揮退了其他人,給了他們一個繼續談話的空間,自己也樂得在旁邊吃瓜,直到剛剛才被江柳夏揪出來。

他示意醫療兵上來檢查,醫療兵給江餘眠做了簡單的包紮,又确認了一下江柳夏的狀态無虞之後才帶着江餘眠進行進一步的治療。

隔離通道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什麽啊……”他看起來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眼中卻是毫不掩飾地興味,“原來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啊。”

修澤斯随意地半倚在隔離通道的牆壁上,雙手抱臂,居高臨下地看着渾身沾滿了血、自己卻毫發無傷的江柳夏。

江柳夏沒有力氣回應他了,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手指微微地抽動了兩下。

她其實都看不太清修澤斯的臉,眼前一會兒模糊一會兒清晰,實在讓人頭疼。她幹脆就不去看了,只是把視線對準那邊的天花板,假裝自己有在看他。

修澤斯若無其事地說:“所以,原來你是這種人啊?看起來非常追求善良和正義,其實……”他的話并沒有說完,只留下一個暧昧不清的笑。

這種人的性格偶爾會讓人覺得很欠打,但江柳夏卻并不是很容易被人激怒的類型,更何況她也沒覺得修澤斯說的話有什麽不妥。

沒有得到她的回應,修澤斯顯得有些失望,只能獨角戲般的說完了後半句:“你真正遵守的是秩序,所以再感人肺腑的故事也無法撼動你的決策吧?真好奇什麽樣的地方才能培養出你這樣的人。”

他刻意用了誇張的說法,可能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想挨一頓毒打。

江柳夏已經快要聽不清他的聲音了,又不想展露出自己現在的虛弱,于是專注地盯着他倚靠着的牆壁。

修澤斯被她這樣緊盯着,難得有點不自在,以為江柳夏被激怒了,一時間有點慌張——他一直是這麽和江柳夏說話的,以前大家都聊天聊得很愉快啊?

他猶豫了一下,補充道:“……我并不讨厭。”

在開了這個口之後,接下來的話也更容易說了:“我很……”

‘喜歡’這個詞臨到嘴邊就被下意識地替換了,“滿意你這樣的士兵。”

江柳夏:“……”

有病?

修澤斯終于發現了她視線的焦點不是自己,疑惑地問:“你在看什麽?”

他順着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就聽見江柳夏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牆,怪物,血。”

修澤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肘部,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團深色,他的臉立馬黑了。

雖然他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也不至于那麽講究,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誤沾染到的怪物血就讓人很惡心了。

而且!虧他剛剛還表達了自己的心跡,江柳夏居然一直都沒認真聽他講話,而是在盯着被他蹭上的血——如果他不主動問,江柳夏可能都沒打算提醒他!

修澤斯心裏不平衡了。

其實,修澤斯剛剛說出的那麽一大串看似讨打的話……是他醞釀已久的告白。

(在一旁默默偷聽,假裝自己不存在的下屬:您活該單身。)

他起初只是覺得江柳夏這個人實力還算不錯,有點意思,才會有些關注,後來随着他們之間産生的交集越來越多,修澤斯對江柳夏也不自覺地産生了好感。

雖然只是好感,但對于修澤斯這個人來說也很難得了。他的顏粉雖然多,但知道他性格的人沒幾個能和他相處愉快,而他對于其他人也基本上是一種‘你們全都比不上老子’的狀态。

他一向是個行動派,在發覺了心中的好感之後,他就決定先下手為強了。于是他上網搜了許多評分極高的攻略。

什麽鮮花美景的告白實在是太俗套了,修澤斯對于這種輕而易舉就可以得到的玩意完全沒有興趣,他經過自己的精挑細選,組合出了自認為成功率最高的方案。

比如告白地點,如果是在危急場合,由于吊橋效應,成功率會很高——所以他選擇在這個偏僻星球的廢棄軍事基地裏,破破爛爛的隔離通道中,一堆怪物的屍體旁邊告白。

比如告白臺詞,要說明自己會包容對方的缺點這一點,給對方安全感——所以他一上來就嘲江柳夏。

最後,在告白的過程中,一定要明确的說出“喜歡”!

修澤斯選擇性失憶地擅自判定自己說出了‘滿意’也就等于喜歡了。

在他主動告白了之後,江柳夏竟然根本沒有聽進去!

他心緒一轉,放棄了後面的那一系列告白詞,強行轉成了日常的嘲諷。

(下屬:也幸好沒有說出來,不然您恐怕這輩子都沒可能脫單了!)

“你這樣遵守秩序的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挺可怕的,如果你不是在聯盟,而是在什麽野蠻人部落……”他做作地搓着胳膊抖了抖,“那邊的規定說不定就是每周吃個人之類的?”

江柳夏遲緩地眨了眨眼睛,嘴唇翕動了下,用氣音說道:“沒有如果。”

她的聲音幾近于無,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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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